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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窃玉前传——天外天上天无涯

    这不是新写的,是我去年写的罗云熙同人。我觉得可以作为偷香窃玉前传。
    我慢悠悠跟在魇兽后面,看它轻盈地在空中跳跃,月光下如一只精灵。我百无聊赖地嚼着一根甘草叶子。说起来我还是有职务有差事的人,这样的闲散,连我自己都看不惯自己。
    我是天帝陛下的灵宠。嗐,听我说完,我不是灵宠。我是天帝陛下的灵宠,魇兽的侍官。没错,就有点像是人间帝王的宠物狗的伺狗太监。当然我不是太监,我是女孩子。
    魇兽在天帝陛下登基前,还是前夜神的时候,是没有侍官的。不过主人都做了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的灵宠自然排场要跟上。
    这个差事是真的清闲。魇兽食梦而生,不但不用忙它的食物,不食五谷,连轮回之物也无。直接化作清气轮回到天地之间。没错,魇兽只放屁,不拉baba的。吃喝拉撒睡,它自己就把自己忙活好了。要我这个侍官何用。
    偏我这个职务抢的人还挺多,那是众仙家用来给自家孩子镀金用的。到底是天帝陛下宫里的人,干个一段时间放出去。不管用作走官路往上爬的资历,还是我这样的女孩子嫁人的时候作为资历,都是很不错的。
    所以虽然有时候也怪无聊的,我也是感激的。而且我的性子本来就安静不爱玩闹。说好了在这里干上个百年,凑个整数,出去说起来也响亮。
    干一行须敬一行。虽然没人盯着我干不干活,我还是自觉地把作息调整到了和魇兽一样的昼伏夜出。现在,魇兽正欢快地追逐着梦。我看它跳跃转折,我充分怀疑它是看的到一个个梦的。我是看不到的,魇兽也不会说话,不可能问它。
    不过这魇兽也奇。人们做的各式各样的梦,飘散在天地间。梦经它吞食以后再吐出来,居然是我们能看到的,一个个梦珠。蓝色的是所见梦,黄色的是所思梦。
    梦珠飘飘荡荡的,能看到一个个梦里的场景。然后逐渐变淡,消散在天地间。
    我看见过几次魇兽吐梦珠,但看的不多。因为魇兽醒着的时候是不吐梦珠的,只有睡着的时候会吐。
    魇兽喜欢在天帝陛下那里睡觉,这也正常。本来它就是陛下的灵宠。而且陛下还没登基的时候,它就已经伴在陛下身边,听说已经几千年了。
    我这个侍官每日就伺候着魇兽吃饱了以后摇摇晃晃点头瞌睡的去陛下住所璇玑宫。陛下朝见的时候在云霄殿,下朝以后就回他夜神时期的住所璇玑宫,在那里办公和就寝。
    今天也是一样。魇兽一步三摇的,我看着心里玄玄的,就上前抱起魇兽。魇兽虽然不轻,但我到底是修道之人,这点负担还是小意思。
    我想着今儿又要把魇兽抱进内殿放到它常睡的陛下脚边的软塌上了。那是璇玑宫里专为魇兽铺的软塌,陛下办公的时候,魇兽就在他脚边酣睡。
    魇兽要是能自己爬回去,我就送它到殿门口。目送着魇兽踱步进殿后,我就在门口行礼退下。陛下是个很和气的人。
    有时候他忙着批阅奏折,听到魇兽动静,会抬头看向魇兽微微一笑,再对我略微点头示意。我行礼后立刻退出,不做停留。
    有时候陛下没有在忙,会温和地唤我一声:“霜儿仙子”。我就赶紧回一句:“陛下安好,小臣退下了。”
    我们上界没有下界的那些装模作样的繁琐规矩,什么不能直视天颜啥的。我也可以大大方方欣赏陛下的风姿。虽然天界因有灵气滋养,就没有长得丑的。但容颜出众到陛下这个程度,实在也是不多见的。
    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当然也是相当的震惊。不由得想起外界传说,见了天帝陛下的女子没有几个不失态的。我倒还好,怔楞了一瞬就回神了。毕竟我是有未婚夫的人,还是要庄重一点的。
    但我知道,陛下的温和只是表象。是他怕吓着我们这些臣子。有一次我送魇兽回去的时候恰逢陛下在生气,殿内跪着一个地方上的官员正在战战兢兢的回话。
    我像往常一样毫无防备地走到大殿门口,猝不及防,迎面扑来一股凌厉气势。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巨大的威压让我一瞬间就“啪”的一声,五体投地。
    不是五体投地跪拜,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啪的一下,直挺挺地扑在地上。对,你没看错,就是脸着地那种。完全贴合无比标准的五体投地。
    瞬间我的面部一片温热,是鼻血。陛下赶紧收了气势,喊着邝露邝露,赶紧把霜儿仙子扶起来,岐黄仙官何在。。
    一片混乱。直到我被抬到了我的房间,岐黄仙官替我诊治上了药,我才略微能动弹一分。
    等纷纷乱乱的人群走了,我对留在最后的邝露仙子抖声表示想一个人待一会。邝露仙子理解地离开了,还指定一个侍女留下来专门照顾我,让侍女在门口等我吩咐。
    屋子里没人了,我才慢慢滑下枕头,僵硬地拉过被子蒙住脸。我发出一声哀叹。
    “我滴个亲娘啊,丢死人了我!”
    陛下给了我不少赏赐,还派使者送了礼到我家里,捎上陛下的道歉。父亲母亲,姐妹亲戚朋友,还有他,我的未婚夫文俊以及他们一家人络绎不绝地来看我。我的脸面啊。我怎么解释我怎么着就脸着地砸成了这般模样。
    父亲母亲差不多就先回去了,留了年轻人陪我唠嗑。小姐妹们把我从被子里挖出来叽叽喳喳,笑话我是不是被天帝陛下的绝世容颜所摄,拜了个五体投地。我能说什么,我低头装死。恨不能土遁了事。
    我正寻思着我浅薄的土系功法能不能支持我顺利土遁,要知道紫霞姐姐修的可是金系功法。我没有信心破开她的点石成金,嗯,石头都能点成金,何况土地。到时候我遭殃的就不光是鼻子了。
    晴玉姐姐最是善解人意,看我发窘,笑道:“你们也太不解风情了,看看文俊哥哥挤不进来在那里干着急呢。我们走吧,让他们小情侣说说体己话。”
    于是姐妹们又和我略笑闹了一番,就告辞了。文俊一直背着手,和她们含笑道别以后,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蹲下来细细看我的脸。
    我推了他一把,干啥呢。。
    文俊笑:“傻霜儿。”
    文俊慢慢和我聊他任上的事情。他领了差事也有数百年了,虽然品级不高,但他年轻,本就该多历练历练。总有一些趣事,被他一说,我禁不止笑出声,又疼地苦了脸。
    文俊叹气,坐到我身边揽过我,温和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糙糙。你呀,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我定定神,问他:“你见过天帝陛下吗?”
    “远远见过几回,甚有威仪。”
    我犹豫了一会,小声说:“我在闺中看过一些话本。”
    我抬头瞅了文俊一眼,他仍是微笑。
    我斟酌着说“我侍奉陛下的魇兽也有一段日子了。我怎么觉得陛下和话本里的不大一样呢。”
    文俊笑:“你都说了那是话本了。”
    不过文俊到底少年人心性,接着又问:“那话本里到底写了天帝陛下啥?”
    我说:“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文俊:“我咋看啊,那些黏黏糊糊情情爱爱的,我看了犯困。”
    我哑然半晌,笑了。
    “嗯,是这样的。”我轻轻嗓子。说:“我俩躺下来吧,我慢慢说。”
    我往里挪了挪,文俊脱了鞋子上床躺下,和我脸对脸。
    我说:“是这样的,话本不可能明着编排天帝陛下。说的是有个云端国,国王有个大儿子叫夜英,二儿子叫烈阳。他们都爱上了百花谷谷主的女儿,葡萄小丸子。”
    阳光慢悠悠的划过窗棂,从窗棂这头斜射变成那头斜射的时候,我说完了这个故事。故事里有爱,有误会。有伤害。有牺牲。最后以一个白衣身影飘然而去为结局。
    文俊沉默半晌,轻轻说:“故事里的葡萄小丸子指责夜英不懂爱,烈阳指责夜英爱的不纯。”
    文俊问:“你怎么看?”
    我说:“首先,既然是话本,就算是恶趣味用了知名人士的故事,肯定也是改编了的。但就我看的这个话本,我觉得夜英挺不值的。”
    文俊点头:“同感。”
    我说:“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姐妹们都说烈阳和葡萄小丸子的爱情太感人了。你想,这,这不相当于你的弟弟把我拐跑了吗。如果你有这样的弟弟,你是不是会掐死他。”
    文俊严肃点头:“对,亏着我没有弟弟。”
    我说:“你有弟弟我也只喜欢你,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婚事。虽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但我父亲母亲是征询过我的意见的,又不是盲婚哑嫁。葡萄小丸子都签了婚约了,还那么跳。”
    我又小声悄悄的说:“既然是那一家子的原型,那么葡萄小丸子现在应该在凡间生活吧。话本里的结局是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俩相视,不由得同时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表情。
    天色将晚,文俊正了衣冠,行出门外对临时照顾我的侍女道谢。两人在门外客气一番,文俊倒是没有越俎代庖打点什么。毕竟他只是我的未婚夫婿。我的父亲母亲离开前已经替我打点过了。
    文俊又回身细细叮嘱我一番,我给他说烦了,叫他赶快回去。他叹气。文俊揉了揉我的脑袋,说:“你呀,这么轻省啥都不需要忙的闲差还能受伤,叫我怎么能够放心。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再做几年满了一百年,我们就完婚。”
    我的伤本来也不重,就是皮外伤。受伤的程度只和,呃,只和我的体重有关。我虽然不是那弱柳扶风,总也不算太,太丰硕吧。大约养了几天我就回去继续当差了。当然,我多躺几日也没事,魇兽根本不受任何影响,一样悠闲的到处找梦吃。
    今天是我休假的日子。我这么清闲还有休假?有的,按规矩该休的假一天都不会少。只不过其他的差事有人轮班,我这个差事实在没有真正需要做的事情。我上不上工都不会影响魇兽分毫。
    今天我还是去了月下仙人处。月下仙人那里有不少好玩的东西,有各式话本,还有能窥到下界的观尘镜。
    月下仙人挺喜欢我的,说我的性子和他以前一位小友有点相似。原来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这几十年相处下来,从他透露的只言片语,那个小友,莫不是我和文俊说的那个绝美爱情故事里的葡萄小丸子?我甩甩脑袋,月下仙人说笑的吧。
    观尘镜里名伶正婉转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我一时技痒,也舞起来,唱了一遭。
    我生母其实是下界的凡人。仙人身体被净化,很难有孕。不过想想也是,仙人的孩子有很大几率有灵根,要是再子嗣多一些,那凡人修炼会更加没有机会。所以哪怕就是在凡界,一旦踏上修真之途,子嗣就开始艰难了。越是往上修行,越是子嗣艰难。
    我父亲母亲修的不属于清心寡欲之道,而是修的自然这条路子。也就是,只要不伤害妨碍到别人,内心有什么欲望念想,尽管自然而然,随心而为。他们某一天忽然想要个孩子,看看近万年还没有孩子,就想到去凡间解决此事。
    我父母的意思是,既然出手干涉凡间了,那就干脆做点好事,能救一人是一人。因着上界无故不应干涉下界,以免担上不必要的因果。更甚于,强行干扰下界很容易造成混乱。但是事出有因就另做他说了。
    我母亲很快挑中了我的生母。我阿娘自幼因家族获罪入了教坊,因出生名门,天生底子好,被□□了一身伺候人的本领。琴棋书画自不必说,昆曲儿也是极佳的。这日正是她十三岁□□的日子,晚间要把她的初夜拍卖出去。
    我母亲直接把她轻轻松松买了接上来,也算是做了件善事。我生母真的是懵懵懂懂就上了天,命运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生母在仙药调养下活了200多岁寿终。她是幸福的,也是寂寞的。我父母感情极好,接我生母到家的时候就把话和她说清楚了,她要是不愿意,他们会替她在下界找一门好亲。就算是我出生以后,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对于我生母,去留都随她自己的意思。不过我生母表示不想嫁人。
    我从小跟着她学昆曲儿,看她一个人唱一个人舞。我问她寂寞不寂寞,她含笑:“霜儿,人哪,要看清自己,明白什么适合自己。你看我一个人舞寂寞吗,不,我一个人省却了多少烦恼生气。我干嘛要去找一个夫婿,看他的脸色,伺候他的家人,再养一堆不知该怎么管教的孩子。
    本来我应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现在能有这样的造化,我应当好好珍惜。可不能把自己重新扔回俗世里打滚。要知道,我现在这样的日子,是俗世里人忙碌一生,做梦都梦不来的超脱。
    我已经走在俗世的最前端了,却反而要去追求次一等,重新挣扎出现在所有的一切,那不是傻么。也对不住我这难得的机缘。”
    月下仙人不赞成我生母这样的不求上进。他认为,人总要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恋爱才不枉此生。对于我早早有了未婚夫婿,月下仙人是不以为然的。那样就不能够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恋爱了。
    我每次都挥挥手叫他别说了。要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呀,现在的我舒心自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哪有空去谈什么恋爱。
    月下仙人嗤之以鼻,说你就这样一个人唱,一个人舞吗?我说有何不可,我阿娘就是这样的啊。她到老,到老的牙都掉光了,腰都直不起来了,都是快乐富足的。阿娘是含笑满足而去的。
    月下仙人说话经常疯疯癫癫的,我也不与他计较。他这里也确实好玩,真是什么话本都有。文俊要是知道我看这些不可描述的话本,怕是又要含笑摇头说我孩子气了。
    而且缘机仙子也会时不时过来玩。自从我和缘机仙子一见如故以后,她现在一看到我就眉开眼笑把我拎出去陪她布星。
    其实现在不应该叫她缘机仙子,应该叫她夜神。但是因着缘机仙子掌管了许久的天机轮回盘,大家都习惯了喊她缘机仙子。
    所以虽然她晋位夜神也有几千年了,她的老朋友们都改不过口来。我这个新朋友也就跟着大家一起混叫了。
    我有些着迷的看着缘机仙子布星。悠远静谧的夜里,星辰在她指掌之间,一个个活过来了。缘机仙子广袖飘逸,挥手间星子乖乖按她的指令各就各位,忠实的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说来这缘机仙子也是天界一个传奇。她其实法术能力都是上乘,但因着出生低微,一直不能得到重用。却在一个既重要又敏感,既没有什么地位又容易得罪人的位子上一做就是几千年。
    天机轮回盘这里不知折了多少人,缘机仙子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居然稳稳当当的一直做下去了。但一般来说,大家都认为缘机仙子和月下仙人交好,应当属于前任天后那一派系。
    前任天后获罪被废,现任天帝发动政变登上那个位子以后,立刻命缘机仙子去凡间。有人认为这是天帝在打击异己,镇压前天后和其嫡子的势力。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天帝陛下是在提拔缘机仙子。
    果然,等缘机仙子历劫归来,天帝陛下立刻封了她做夜神。夜神原属闲差,连凡间供奉香火也无。然而天帝就是那前夜神,意义自然完全不一样。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怕是在天帝陛下起事之前,那缘机仙子就暗中追随了陛下。而且一定起了不小的助力。
    莫以为神仙就超脱,神仙一样会闲来磕牙。而且从来马后炮多。
    马后炮甲:我早就看出来这里头有猫腻。
    几颗脑袋凑过来,马后炮甲得意了:“继任夜神啊,和陛下早有勾结。啊不,新夜神早就是陛下的人了。啊不,新夜神早就效力于陛下了。”
    众脑袋:“切~”
    这个事情马后炮乙,我的父亲曾经分析过:“当然,缘机仙子必定早就效忠于陛下了。不然呢,缘机仙子掌管天机轮回盘,有什么事能避过她的眼睛。陛下当年起事,要么搞定她,要么搞死她。既然缘机仙子还活着,那就必然是前者。
    活着的缘机仙子忙完以后笑吟吟的负手踱过来。我趴在布星台上,一手支腮,瞪大眼睛看着星子滴溜溜的转。
    缘机仙子撩衣坐下,问:“那个金光闪闪的小殿下没再去找你吧?”
    我嗤笑:“他还敢来找我?打又打不过我,说又说不过我。”
    缘机仙子赞:“这才是正理。就是要自身本领过硬,才能够保护自己。你父母虽然能给你撑腰,天帝陛下也发话了,但你要是自身立不起来,难不成还能每次都哭哭啼啼去找大人告状不成。”
    那个金光闪闪的小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弟火神唯一的儿子,也是天帝陛下唯一的侄子。如今也有四千岁了,已经成年。
    说来也奇。我刚入宫当差不久,有一次在月下仙人那里玩的时候这位小殿下也去他叔爷那里玩。哦,月下仙人是天帝陛下的叔叔,是这位小殿下的叔爷。
    那小殿下非说我和他娘亲特别特别像,然后就死缠着我要我嫁给他。我只要一想到他那金光闪闪的模样就想翻白眼。明明是个白鹭,非要把自己打扮成凤凰。
    其实白鹭是个多优雅的鸟儿。虽说他的生父是远古血脉的凤凰,他也没必要觉得羞愧。不是凤凰打扮成凤凰,这,这这这。就凭这点,我就没有了解他的欲望,连做朋友都没有兴趣。
    缘机仙子曾经悄悄告诉我,小殿下的生母其实本来有极尊贵的血脉。那位被称作霜花夫人的陛下的弟媳,父亲是水神,母亲是花神,自己也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霜花。
    可惜这位霜花夫人,因着身陨,转世成了凡人。那位小殿下大约是受了生母的牵累,火凤凰和前霜花居然搭配出了一只水鸟。
    真的我不是瞧不起白鹭,那鸟儿很好的。可是那位小殿下大概心里是不太甘心的。
    我不欲多说那个不着调的小殿下,倒是略有好奇:“月下仙人也说我和那小殿下的生母有相似。真的很像吗?”
    缘机仙子低头轻抚衣袖,神色有些怔忡。她只略陷入往事一会儿就醒神,笑吟吟道:
    “丫头,怎么说呢。若说像,看上去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都是天真无邪如一泓清泉的样子,但其实完全不一样呢。”
    “你这泓清泉,是大智若愚。那个,是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是真正的清水,灌进什么就是什么。你看,同样的丹朱,你在那里玩归玩,他放屁的时候你就当是笑话看。”
    “其实红红人不错的,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我做夜神之前,得他照拂良多。他有时候会耍点小聪明,偏偏眼界什么的不足,耍的还真的只是小聪明。”
    “原来他押宝火神嫡子,押错了又没法子转圜,只能梗着脖子装大义凛然。好在陛下心里门儿清,陪他玩了出不计前嫌,继续礼遇他。陛下得了好名声,他也得了实惠,继续做他的富贵散仙。”
    “现在他又动了那让人啼笑皆非的心思,又想着陛下总是不肯立后,眼见着陛下就这么个侄儿。他看小殿下对你另眼相待,就怂恿你去攀这个高枝儿。什么没有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枉活一世,有未婚夫又怎么的,好在你脑子清醒。”
    “你和那颗葡萄哪里像呢,哪里都不像才是。当年红红看出来火神对小葡萄的心思,他那个时候一门心思都扑在火神身上。火神想要什么,这个叔叔都去替他弄来。说起来当年战火烽烟,死了那么多将士,是有他一分责任的。外头倒是把罪名都推到了陛下身上,也是陛下宽仁,不是太计较这些。”
    “红红对我倒是真的不错。我原来位卑权重,攀附他本是权宜之举。朝中有人不说好办事,总归知道些动向,能避开一些风险。真出了什么事情,起码还有个可以求情的人。”
    “我知道红红对我是有点心思的,我不愿意嫁给他。说真的,我不算太瞧得上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就知道耍点小聪明。”
    “地位高又怎么样,那位同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小殿下,还是陛下唯一的侄子,很多人眼里以后搞不好也是个有造化的。你会因为这个高看他一眼吗?”
    “丹朱也是被他母亲小妾做派带的。明明也是狐族公主,又生了儿子,正正经经的天妃。偏学那不入流的小妾,整天疑神疑鬼的当大妇一定容不下她,搞些自以为聪明的小动作。”
    “终是惹了天帝和天后的厌弃。丹朱又害怕天后对他存了偏见报复,投了自己的二哥,他的庶兄太微。太微夺位杀了生父和嫡母,他才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忍心对他一向和善的大哥死,还在太微眼皮子底下偷偷救了廉晁藏起来。”
    缘机仙子叹息摇头:“又是奸猾又有天良未泯。他对我好,我自然不会升了高位就扔了他。开始他还有些不大自然,看我仍然陪着他笑闹,也明白了我不是那过河拆桥之人。只不过我现在到底也是神位,他一个散仙,也不敢再起什么心思了。”
    说说笑笑,休假很快就过去了,这日我笑眯眯抱着魇兽过来的时候,陛下上朝还没有回来。
    我吃过一次亏学乖了,探头探脑先看了看陛下在不在。上元仙子邝露被我逗的直笑。
    上元仙子伸出手来:“霜儿仙子,把魇□□给我吧。”
    我笑着摇头:“不用不用,魇兽也不重。上元仙子可好,太巳仙人可好。”
    邝露笑:“好,都好,也问你父亲母亲安好。还有你那位,”
    上元仙子斜斜瞟我一眼:“你的文俊哥哥。”
    我把魇兽轻轻放在它的软榻上,大大方方的说:“我文俊哥哥当然很好,很好的啦。”
    其实上元仙子也就这十几年才对我放下戒心。大概看我几十年来确实不曾对陛下有什么糊涂念头,而陛下对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一直记得上元仙子在问了我的名字时的反应。
    上元仙子:“这位仙子是新来的侍官吧?怎么称呼啊?”
    “上元仙子好,我叫霜儿。”
    “是天下无双的双吗?”
    “不,是霜降的霜。我是霜降那天出生的。”
    瞬间上元仙子变了脸色,唰的一下就扭头看向一个方向。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看到陛下抬起头,看向我。
    不不不,那次我没有扑街流鼻血,盖因陛下那次没有放出气势。电光火石间,我和陛下明亮又黑白分明的双眸对视了一下。他眼里似有二分惊讶二分审视。更多的是平静。
    只一瞬,他就低头继续批阅奏折,和平常没有一丝不同。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对视是我的错觉。
    但上元仙子的戒备可不是错觉。哎,上元仙子对陛下的那份痴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当然,是个仙一样能看出来。
    后来我在月下仙人那里看到了注明“话本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实为并不是虚构的《火龙果传奇》,知道了葡萄小丸子就是陛下的弟媳霜花夫人。
    我也明白了上元仙子的戒备从何而来。其实上元仙子多虑了,霜降那天出生的人多了去,我和霜花夫人同一天生日有啥稀奇。最关键的是,陛下也不像是那拖拖拉拉为情所困的。那天抬眼望我多半是因为惊讶。
    不过放下心结的上元仙子人是非常好相处的。她和我说的是正事。
    “霜儿仙子,万寿宴快到了,你和你父母不在一个席位上,你有什么打算?要和你父母坐在一处吗?”
    原来这次的万寿宴,是真真正正的万寿宴。这次天帝陛下恰好过的就是万岁生日。凡人十年过一次寿,神仙千年一次。而且这是陛下统一六界以后第一次做寿。
    虽然陛下说了不用大肆操办,但就是陛下恐怕心里也是清楚的。怎么可能不大办。天界不要面子的吗,六界之主不该有排面吗。
    上元仙子这阵子就忙的脚不点地。对于上元仙子还惦记着我的座位,我再次感叹一声她的细心。也是,我父母是外官,我是内侍,当然不可能同一席面。
    我略一思索,就回道,我还是坐我自己的席位,我这里也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
    上元仙子听了,点头应下。和我告了别,就匆匆忙忙又出去办事了。
    万寿宴这天,云霄殿怎样的张灯结彩布置的富丽堂皇自不必多说。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场合,小心观察着别人的行事,亦步亦趋,力求不出差错。
    天帝陛下举杯感谢众臣工来参加他的寿宴,群臣站起整齐一致的祝贺陛下洪福齐天。君臣饮尽杯中酒。
    接着是一个个向陛下敬酒,首先是陛下的亲弟:“臣弟旭凤携妻儿祝兄长万寿。”
    我有些好奇的看这一家三口。我第一眼望去就感觉这一家三口和大殿有些格格不入。我确定我不是因为火神被贬到凡间,我就起了那势利的心思。我还犯不着去拜高踩低。实在是这夫妻俩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灰败和颓废。
    至于他们身边那个傻笑的小殿下,我连一眼都不想看。陛下倒是温声道:“樘樾,你过来,坐到大伯身边。”
    小殿下高高兴兴跑到陛下身边,上元仙子忙给他端了矮凳。陛下温和地询问侄子的生活和修炼,我注意到每次小殿下说话要放飞的时候,陛下总能在苗头刚出来的时候把他的放飞压下去。我心下大奇。
    后来我逐渐证实了这个猜想。虽然陛下喊侄子坐在他身边,有些臣子眼光一闪,认为自己洞察了陛下的心思。但那些人恐怕会错意了。搞不好陛下只是看着这个侄子,不给他机会说错话贻笑大方。让大家,包括他自己尴尬。
    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这位小殿下的不着调我是领教过的。甚至于此时,这位小殿下还想把话头往我身上带。陛下毅然决然执行他的封口行动,绝不让不合时宜的话从自家侄子口中蹦出来。
    我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激。我明白,陛下认定这件事情是他的侄子不懂事,所以才出手维护。我不是那不明白的人,陛下这份苦心我甚是感激。
    我看着陛下分出二分心神应付按规矩一个个向他敬酒的臣子,一边甩出两分精神对付小殿下。他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着场面话,应对自如。自己那大半的心思也不知是在走神还是想着什么。
    这种无聊的寿宴。就我这些年了解的天帝陛下,他还真有可能觉得无聊。不过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不喜欢了可以嚷嚷出来。
    高高在上如天帝,依然要和我这个小人物一样,老老实实守着该守的规矩。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我们守规矩也不是因为喜欢规矩,而是,你只有守了规矩,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自由一刻。
    我喝着甘醇的酒水,啊呜啃了一口仙桃。我有点同情地看了看天帝陛下。他要守的规矩比我多,得到的自由比我少。嘿,我绝对没有幸灾乐祸。
    于是我又恶狠狠的啃了一口仙桃。天帝的寿宴就是有这个好处,吃的喝的都是极品。高高在上的天帝只能礼节性的饮酒,面前的仙肴可一口都没机会吃。
    我想我大概是有点喝多了。我明明是去找魇兽,准备上差陪它去食梦。为什么我会晕晕乎乎的睡死在花丛里。睡死在花丛里也就算了,为什么好巧不巧要听到天帝陛下和他弟弟的谈话。
    反正当我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已经完全酒醒了。而且浑身僵硬。我滴个亲娘啊,我会不会被灭口。我都听到了啥?
    其实我也没听到啥。就是兄弟俩聊天嘛。
    “。。。,兄长也不必挂在心上,弟弟一家在人间很好。。。”
    “你们好我就放心了。我也很无奈,你这一世世的。。
    好好珍惜你和弟妹在一起的日子吧,好歹让她多活个几百上千年。下一世要是再这个状况,我都不知道该送你们去哪了。。”
    愤懑的声音是火神殿下。
    “兄长费心了,旭凤谢过兄长。”
    陛下还是那种不咸不淡的标准声调:
    “你能明白为兄的苦心就好,我当然还是希望你们一家能过的好的。有什么困难你托天听处替你送信。我和那里的管事说好了,不收你费用。你早就被贬凡尘,弟妹也是凡人。你们无故不能上天界,今儿个是我的寿辰,你们才能破例过来。放心,樘樾在我这里很好。祸不及子女,他仍是天生的仙籍。我会照顾他的。”
    火神也不愤懑了,用一种死水一般的声音干巴巴道:
    “臣弟,谢过,兄长。”
    我屏息,心里雪亮。别人或许听不明白这些对话,我却是明白的。朝中有人。。好八卦。缘机仙子悄悄和我说过这段,话本里的葡萄小丸子的,真实婚后生活。
    “原来霜花夫人在人间被火神抢亲以后,和火神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孩子,橖樾小殿下。
    但霜花夫人到底是失了仙身,转世也不过一介凡人。虽说仙人也有天人五衰,神祗最后也会身归鸿蒙。但这个时间会很久,很久。凡人的寿命与之相较,实在是太短。
    霜花夫人有夫家一众神仙的照拂,已经是非常幸运了。种种灵珍奇药滋养,居然活了数百岁。但是从霜花夫人五百岁以后,她还是不可避免的逐渐苍老。
    丈夫依然风华正茂,孩子几百岁还是稚儿,霜花夫人红颜却已褪。
    火神倒也没有嫌弃她,也没有别的艳遇。就是,没那么热络劲了。快到千岁的时候,霜花夫人默默的老死了。
    若干年后,霜花夫人又转世在人间。然后又一次出嫁时被火神抢亲,又一次,在火神和她四目对视的时候,想起了过往种种。然后她再次披着嫁衣抛下未婚夫和火神逃亡。
    再次千年老死,后半生容颜不再,无精打采等死。为什么说是等死?大概因为知道自己还会活过来吧。
    死的多了也就没啥激动的了。一个人连死都不知道害怕了,还有什么能怕的。连死都不怕,他还有什么可激动的。
    心情是一摊死水。
    继续轮回。
    死亡。
    不断抛下茫然的人间未婚夫。
    火神也奇,为什么总是要去抢亲?冥冥中似乎有天意。除了第一次抢亲,他是特意的,特意在那个时间,华丽丽的出场抢走他的新娘。后来都是身不由己。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后面几世他每次都要在霜花夫人凡间和别人结婚的时候才能找到霜花夫人,每次都是。不论他用尽一切办法,包括天帝陛下帮忙,都是谁也找不到转世的霜花夫人。
    找到了就是霜花夫人在结婚,他不抢新娘,难不成看着她嫁给别人?只能硬着头皮抢。
    虽然第一次抢亲,凡间霜花夫人原未婚夫,因为被神仙抢了老婆被人嘲笑,气愤之下用血祭告了天状,搞得火神名声扫地。
    那公子用所有的血为祭,天帝也不能包庇自己的弟弟。火神被罚贬落人间。
    后来再次抢亲事件发生,陛下也不好意思让人血祭了,反正绝逼是自家弟弟的错。先罚,罚,带着弟弟去人家那里赔礼道歉。并且天上帝王去人间解释并警告,谁也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嘲笑这个可怜的未婚夫。以后这小子就是我天帝爷爷罩着的。
    霜花夫人跟着火神,封地一降再降。从人间的洞天福地,逐渐到了穷乡僻壤。可以预见这种事情再来他两回,他们夫妻是不是得住到山顶洞,沙尘暴,火山口去。
    偏偏用尽办法都无法恢复霜花夫人的仙身,她还是要老死。火神永远爱霜花夫人,但是永远都要在霜花夫人嫁给别人的当口才能找到她。
    火神一定要抢亲,霜花夫人爱火神,一定要和他逃亡。
    霜花夫人一定会老死。
    火神一定会找霜花夫人。
    这是魔咒,永远无解。”
    既是无解,那确实是神仙也没有办法了。火神落寞而去,我听到天帝陛下斟酒的声音。然后听到他说:“也听了不少时候了吧。出来吧,霜儿仙子。”
    我讪讪的从花丛里爬起来,低头耷脑走到陛下面前跪下:“陛下恕罪,臣不是故意的。”
    陛下轻笑一声:“我知道。起来吧,不用拘束。”
    陛下斟了一杯酒:“过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我惊讶地抬头看,看到他微笑。这笑容和他平常面具般笑容不太一样,我不由得恍了一下神。我赶紧甩甩脑袋,感觉清醒多了。我还注意到陛下今夜说话用的是“我”,不是“本座”。
    陛下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再矫情。道了一声得罪,我坐下来,捧起酒杯喝了一口。是非常好喝的桂花酿。
    陛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虽然年少之事我已放下,但爱喝桂花酿的习惯终究还是养成了。”
    陛下顿了一顿,说:“我知道你听的明白。云端国的火龙果。能给百姓添点乐子,也算做点好事了。无妨。”
    我咕嘟咕嘟的吞桂花酿,尴尬的要死。陛下今夜是不是醉了,发的什么疯。但是我很快就停止了腹诽,两眼放光。因为陛下说:
    “今儿个我喝了点酒,想起了一些往事,心绪有些不稳。这也是你的缘分。我知道你喜欢在省经阁看古籍。今天是你的机会,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问。过了今晚,你就忘记这一切吧。”
    “哦,允许你记得我对你的指点。但也就限于你自己,不许和缘机说。也不许把我今天说的古籍解析告诉缘机。”
    不提我怎样恨不能把所有看不明白的古籍搬出来问,也不提我怎样的,多年的百思不得其解豁然开朗,是怎样的狂喜到连骨头都在颤抖。等我终于问完了一万个为什么,我稍许清醒了些。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我一直疑惑的问题。
    “陛下对古籍研究的如此精深,为什么不出一个古今对照的词典?”
    陛下摇头:“使不得。古籍里虽有很多有用的东西,但有些秘术若给心术不正的人学了去,会出大乱子的。现在这种状况,到底限制了绝大部分人精研古籍。”
    陛下瞅了我一眼,我福至心灵,赶紧道谢:“多谢陛下信任。”
    我心下感动,原来陛下认为我是那心术比较正派的,可以教导的人。
    陛下说:“我也观察你很多年了。你看起来很好说话,和每一个人都处的很好。其实你自己的主意拿的很正。不然,在你刚开始翻阅古籍的时候,我就不一定会给你方便。
    也是樘樾的事情,我家确实给你带来了困扰。今儿个算我这做大伯的替他赔罪了。你也不用惶恐,这是你的机缘。”
    得了天大机缘的我,后来就几乎住到省经阁了。天生我这个差事就是可上工可不上工。嘿等我辞了差事去成婚,还不知这肥缺会给人抢成什么样呢。
    我在狂刷古籍的间隙,忍不住停下来感念了一下,父亲母亲是真疼我。怕我到底是庶出,虽是养在嫡母名下的独生女儿,不比嫡女差。但为了让我更加有底气,花了大代价帮我谋到这份差事。
    父母厚恩我铭记在心。现在,我继续研读古籍。这是个魇兽相关的古籍。
    原来虽然现今世上只剩下了陛下身边这一只魇兽,但远古的时候魇兽还是有不少的。当时人口没有现在的多,魇兽赖以生存的梦珠,也没有现在多。虽然魇兽不至于饿死,但像我伺候的这只,出去随便走走就能吃饱了撑着,那是不能够的。
    所以远古有收集梦珠的法术,魇兽的主人可以收集梦珠喂给自己的宠物魇兽。按道理只有魇兽能看到一个个漂浮的,蓝色的,黄色的梦珠。梦珠必须要经过魇兽食用,反吐出来才能看到梦珠的内容。
    我试探了一下。我施法,于是看到了夜晚的空中一个个漂浮着的梦珠。有蓝,有黄。特别美丽。魇兽在空中轻巧的跳跃,我看到一个个梦珠被它吞食。
    我突发奇想,魇兽有没有梦?魇兽的梦是怎样的?我练习了一下收集梦珠,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练习至纯熟。梦珠可以被我收纳到随身的储物戒指。不过魇兽实在不缺梦珠可吃,我练习熟练以后就把梦珠都放出去了。
    这天我看魇兽吃饱了摇摇晃晃的,就一把抱起它往我的寝室走。魇兽哼哼唧唧的抗议,我不管不管不管。我以前也会把它抱我床上玩,它不满的哼唧一阵也就由得我了。
    我一脸奸笑等魇兽睡熟了,搜集它的梦。这个很好辨认,魇兽睡着以后咕嘟咕嘟吐出来的梦珠普通人都能看到,并且能看到梦的内容。房间里飘的蓝色的,不能看到的内容的梦珠就是魇兽的梦啦。
    对呀,为什么都是蓝色的。我略想了一下就释然了。有可能,只有人类才有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才有黄色的所思梦。
    干坏事一个晚上是干不完的。等到夜间魇兽准备出去觅食了,我特意把它的梦珠放出来。魇兽有些疑惑,但不吃白不吃。它把自己的梦珠咕嘟咕嘟的吞了。因为我收集的梦珠数量并不少,魇兽基本吃饱了。它出去只吃了几个梦珠就开始摇摇摆摆了。
    我冲上去一把抱起魇兽,就往自己的寝室跑。魇兽抗议,我就哈哈笑着拿下巴蹭它的脑袋。它还是很喜欢和我这么笑闹的,很快思想单纯的魇兽就开开心心的睡着了。
    当我奸计得逞,看到一个个美丽的蓝色梦珠演绎着,年轻的天帝陛下时。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魇兽的梦,不就是陛下的日常。窥视上神都是死罪,窥视天帝陛下又该当何罪?
    我看到白衣少年的笑,我听到年轻活泼的,霜花夫人在笑语:“你的眼神,像喝了十坛桂花酿一样。”我看到少年欢喜腼腆的笑。
    我呆住了。
    不,这不是天帝陛下,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天帝陛下的笑不是这样的,天帝陛下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虽然也是温和如春风拂面,但也有上位者的骄傲。更甚于,隐带冰寒。
    我只见过天帝陛下两次应该是真性情的样子。一次是知晓我是霜降生日时,抬头微带惊讶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眸还眨了两眨,甚至有几分孩子气。一次是我脸着地膜拜的时候,我听出他声音里的焦急。
    其他时候他都是略微冷淡的,做出点亲切的样子。实际上只是礼貌和客气而已。
    或许那天他喝了点酒指点我的时候也有一点点流露出真性情。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有点放松,有点唏嘘。
    我明知道不应该看,却像是被施了咒一样,动弹不了。我怀疑人震惊到极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完全动不了。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比少年天帝还要小一些,没有完全长开来的陛下。看那样子应该还未成年,也未曾即位夜神,脸上还带点嫩嫩的婴儿肥。
    我看到他在湖边努力把龙尾收回去。但大概是修炼过于疲劳力竭了,总留着最后一截收不回去。
    那男孩控制不住,绚丽的龙尾刷的一下全部展开。那样美丽,映着夕阳,瞬间天地失色。仿若所有光华都被召唤来装点龙尾。可是男孩哭了,他敲打撕扯着美丽的鳞片,嘴里喊着,太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如此丑陋。
    血珠飞溅到湖面,啪嗒,啪嗒。荡起淡粉色的涟漪。男孩在数次努力以后,终于成功的整个收回了龙尾。他整理了衣冠,端正了神色。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那男孩离开的时候,我的视线掠过树丛。我明白,这是魇兽视角。我看到一个小女孩从花树间闪出来,素色衣裙飘动,脸上有泪。
    我低头,拭去脸上的泪。我想,我懂了上元仙子的执念。
    有些事情我倒是不算太难理解,毕竟我是看过话本子的人。比如那句:“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孤寂。我本来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整日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没有热闹过,又怎知什么叫孤寂。”
    少年说的时候,眼神是无波澜的。温润如玉,这是他展示给人看的。然而他的眼神很快有了变化,在少女给他一包昙花种子以后。
    梦珠是没有前后规律的。梦珠里的少年一忽儿欢笑,一忽儿落寞。有些是能看的明白的,应该是话本里有写。普通人不会知道火龙果三人真正的对话,那是只有当事人才有可能知道的。话本也就是根据一些传言编写,虽也脑补了很多精彩的对话,但终究只是旁人的猜测而已。
    何况,有的故事还是话本里没有的。比如,少年看着弟弟意气风发披挂上阵杀敌,低头掩下眼里的落寞。父亲嫡母和弟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他强压不自在,攥紧衣襟的手。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告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眼里的渴望。
    我想起话本里对火龙果爱情的评价。果子和鸟儿的爱情才是纯粹的,没有掺杂一丝功利。龙的爱情不纯粹。
    不纯粹吗?不纯粹,怎会有这赤忱的眼神。怎会在看着少女的时候,这个样子的笑,这个样子的笑。
    是谁收走了那全心全意的笑容,是什么让眼眸里的缱绻变成了哀伤。逐步至自我厌弃。
    当那个狼狈不堪的少年颤抖着说,“我也曾爱过”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泪崩。我抱着膝,哭到日出,哭到日落。我不知道魇兽什么时候跳出窗,我心里塞满了哀伤。
    我唱:“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我哽咽的唱,到底意难平。意难平。想来有人虽高高在上,俾睨天下。到底是意难平的吧。
    有人进屋抱住了我,是文俊。
    “霜儿,你怎么啦?侍女告诉我你待房间两天没出来了。”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文俊哥哥给你出气。”
    我反身抱住文俊:“文俊哥哥,文俊哥哥,我们成婚吧。”
    文俊哄我:“好的,过几天五月二十八日你就在这做满一百年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先送你回家,我们两家婚事早就准备妥当,就等你卸差事了。你一回去我们就开始走程序。”
    我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把他抱的更紧。“文俊哥哥,我们要是有孩子,要好好的疼爱教导孩子。如果有幸不止一个孩子,那一定要都真心疼爱。”
    我哭:“所有的孩子都应该被温柔对待,所有的真情都不应被辜负。人要惜福。”
    我到想魇兽梦珠里那个明媚少女,和寿宴上心境苍老的女子。人还是那个人,但又不像是一个人。真是何苦来哉。
    文俊布了个结界,把我抱到床上,搂着我在我耳边说:“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虽然我们天界原住民子嗣艰难,但我们要孩子希望还是比别人大的。当然,能不用手段,自然而然是最好。”
    我瞪大眼睛看着文俊,他在我鼻子上亲了一下,说:“这是你父母年轻时一段奇遇。当时他们刚新婚不久,有一次机缘巧合,到了异世界。原来三千世界,我们这里的六界,也只不过三千世界之一。”
    “那个异界,和这里大不一样。科技高度发达,没有神仙,但凡人可以利用机器,做到我们这里神仙能做到和神仙也做不到的很多事情。那里的人打扮装束也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他们的古代,和我们这里民风差不多。所以,那个异界的人称自己为,现代人。”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个异界有一个叫罗云熙的罗公子,长得和我们的陛下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也就算了,我们陛下的事迹居然被那里编成了一出戏,那个罗公子出演我们的陛下。”
    “你父亲有一次和我喝高兴了和我说的。其实也是他特意的,我们都要成婚了,有些事情他觉得应该让我知晓。他说,他和你母亲当时冲过去大喊,陛下,您怎么也在这里。那罗公子说,这两位粉丝。。哦对,粉丝是那里的话,意思是喜欢看他演戏的人。这位罗公子的女粉丝多。他把你父亲当成男粉丝了。”
    “后来慢慢的你父母才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离奇。这罗公子知道天帝陛下的存在,还到我们这个世界里来过。这时候刚从我们这个世界游玩回来。他在拍一部戏,叫做:爱穿白衣服的男人。罗公子气质很独特,一穿上演戏的衣服,就立马变成古人。一举手一投足,就好像本来就是生活在他们的古代。但是一脱下戏服,他就立刻便的非常欠揍。非常非常欠揍。你父亲在他身边谋了个差事,每次看到他耍宝的样子就手痒痒,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在那张天帝陛下的脸上招呼。”
    “你母亲对现代科学兴趣更浓一些,学了很多东西。包括那个世界专门为生不出孩子的夫妇研究出来的人工授精技术。所以,虽然你父母接了一个凡人女子来帮他们,但你父亲没有碰你娘亲。而是人工授精。原来也是试着让你母亲受孕,但没有成功。想来是你的母亲身体不适合孕育。所以你的娘亲,其实只是代孕。”
    “这个事情是你父母的秘密,因为这门技术是逆天的,和老天抢孩子。如果在天界公布了,那会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因为天界的人容易生出有灵根的孩子,老天让这里孩子生的少一点是应该的。不然会打乱平衡。你是六界唯一一个,和老天抢来的孩子。”
    “所以我们要是子嗣艰难,也可以作弊一下的。。”
    我:“。。。。”
    文俊:“霜儿,那个罗公子后来找到办法帮你父母回来了,好像是试探了很多方法,终于隔空,罗公子联系上了陛下。这里施法,那里借助什么时空机,才成功的让你父母回家。但是这种时空通道立刻就自愈了,这也是应该的。本来就是不同的世界,谁也不应该打扰谁。”
    “你父亲在那里玩的很开心。他还指点纠正罗公子的古代礼仪来着。他还吐槽说,不是拍爱穿白衣服的男人吗,那个打着伞的花衣服男人又是谁。罗公子辩称,他拍的是爱穿白衣服的男人,不是只穿白衣服的男人。”
    “你父亲还去豆瓣开楼:涛,罗公子今天穿白衣了吗?楼里粉黑大战特别热闹,盖了2000多层,后来被深山了。”
    我幽怨的说:“文俊哥哥,你变了。”
    文俊:“?”
    我:“你变了,你说的每个字,分开来我都能听的懂。合起来我一句都听不懂。”
    文俊笑了,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霜儿,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说。我们要相爱,你伴着我,我伴着你。”
    “好,我们相爱。”
    “约好了,拉钩。”
    “拉钩,一万年不变。”
    “多少万年都不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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