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透硬是欲盖弥彰的忍住了人前没有瞧润玉一眼。好吧,有可能是上官透怕自己看了就无心办公了。
非得等所有人都走了,凌霄殿空落落的了,上官透才敢去瞧。
满心欢喜的奔过去,看那个小小的人儿这会子正趴着,手肘撑着塌,玩上官透亲手为润玉做的九连环。
银白的尾巴翘着。大概因为润玉心思在九连环上,也不怎么摆动,只在润玉解开一个关卡的时候尾巴尖子愉悦的轻点。
这九连环就是用了个传统名字,不是市面上那种。那种太小儿科了,也拴不住润玉。
这九连环制作的非常精巧,润玉已经趴这玩了一阵子了。
上官透坐在塌边看小小的润玉一脸专注,小嘴微张,只觉无限满足。
上官透看了一会,抱起润玉。润玉抬头笑,甜甜的喊:“哥哥。”上官透说:“你继续玩。”
上官透去了鞋,靠在塌上,抱了润玉在怀里,看他低头玩九连环的侧颜。看他小脸嫩滑,垂下的眼睫是这样好看。
真好,上官透心想。润玉好好的,他会长大。上官透想,不管润玉能不能记起他,他都是知足了。
只要润玉好好的,就是上官透的幸福。
有客来。侍者通报的时候上官透略思索了一下,就应了。
上官透离开了凌霄殿,他知道来人不会对润玉不利。这是润玉的亲戚,又不是来看他的,他也不需要与之客套。
然而过了许久,上官透命侍立在门口的内侍依然没有来回报说人走了,上官透微皱了眉。他放下批阅公文的笔,去凌霄殿看看怎么了。
上官透挥手止住内侍的招呼,内侍乖觉的行礼退下。
上官透在门口听到来人说:“我从未想过你会不认识我,大哥哥。”
上官透沉了脸站在门口。来人他很不喜欢。仗着润玉脾气好拿润玉不当回事的不独这一个,但这是润玉的亲人。
润玉渴求亲情,对他的亲人总是格外宽厚。
宠的这些人格外骄横。这洞庭君什么时候来见润玉都是板着脸,好像润玉欠了他的钱。笑话,润玉能欠他什么?
洞庭君依然自言自语:“你竟变成了这番模样,你竟变成了这番模样。。”
润玉的声音说:“这位仙君,这几句话你已经和我叨叨了半天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洞庭君一窒。洞庭君说:“大哥哥,我许久没有这样喊你了。你是陛下。有些话,我当着陛下说不出来。”
一阵沉默后,洞庭君说:“大哥哥,对不起。我忘了我原来的初心。名利蒙蔽了我的眼,我忘了我其实就是个泥鳅。我不是鲤鱼,更不是龙鱼。是你赐予我龙鱼族的血脉,是你剥下了你的心头血改造了我。你当年一定很疼吧。”
上官透大吃一惊。这是从何说起,他为什么不知道?无妄海。。转瞬上官透明白了。
无妄海只收被遗忘的痛和仇恨。当时润玉是心甘情愿的。润玉没有恨,连剥下心头血的疼痛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上官透在无妄海里体会过润玉和义弟彦佑决裂的痛苦和义弟鲤儿见到润玉时的怨怼。无妄海偏偏就没有润玉为鲤儿改造血脉的疼痛。
润玉愿意为亲人痛,他是这样的渴求亲情。他捧出的是炽热的心,掏出的是心头血。然而别人回馈给他的,不是把他的真心践踏,就是得寸进尺,一再升级的欲望。
洞庭君还在说:“你不愿意纳我的小公主为妃,我总是怨你。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混账。大哥哥,大哥哥,你,你肯原谅我吗?你还唤我鲤儿好不好?”
小润玉办正事的时候也很能端的起来。他的声音虽童稚,但条理清晰,说的四平八稳。
“这位仙君。我虽不记得你,但观你言行,应当是你觉得原来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我重活一世,已经是得天眷怜,自然更要以德报人。你看,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你好好的,说明害我死了一次的又不是你。如此,有什么仇什么怨是我放不下的呢。
你放心吧!我虽然想不起来前事,但我自觉我应该不是个太记仇的人。我家哥哥也说,原来的我性子是顶好的。”
润玉用孩子的声音哄人特别逗,他柔声道:“现在我喊你鲤儿是不行的,因为我没有以前的记忆。再加上我现在年纪比你小,我实在喊不出口。”
润玉哄:“你不要总这幅哭丧脸啦,笑一笑,会开心一点。不过我话先说好,我不管能不能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都不会纳你家的公主。因为我有老婆了。”
上官透暗暗叹气。他进了殿,打发走失魂落魄的洞庭君,抱起润玉回璇玑宫。
回璇玑宫下棋。上官透有觉悟,命里如此,他做不了润玉的天妃。润玉早有金口玉言,如有下棋能与他下成平手的,他就纳为天妃。
上官透在教小润玉下棋的时候,第一次以教为主,让润玉赢了一回,熟悉规则。谁知就这一次放水,上官透永远失去了赢润玉的机会。
张三小姐那件事情就说过,天才就是天才,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学会了下棋的润玉,上官透再没有赢的可能。哦,平手的可能也没有。
当然,润玉现在年纪还小,没有成年时棋艺的老辣。但也不过就是时间耗的久了一点而已。
好比现在,这盘棋已经下了好几天了。虽然现在棋盘上是胶着状态,虽然润玉要思索一会才落一子。
但上官透知道,最后的赢家是润玉。润玉年纪虽幼,每落一子皆是前后思虑周全,没有丝毫破绽。
上官透很骄傲。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呀,我家润玉就是最□□的。
也有不速之客。上官透以为来人是找自己的,结果人家想看望润玉。
上官透一脸警惕。东华无语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难不成还会对天帝不利。哦对,你也是天帝。”
东华调笑道:“你到底还是做了天帝。”
东华对上官透的黑脸很是受用,哈哈笑着进殿。上官透不放心,追了过去。
东华沉默的看着幼年的润玉。他虽有心理准备,但看了润玉这幅形状,到底是有点震动的。
润玉这会子正模仿上官透的样子端坐在天帝宝座上。他本来就是天帝,又不需要有甚忌讳,上官透是他怎么都好。
这些年润玉大了一点,对政务感兴趣了,上官透就巴巴的教。
御座旁的塌已经撤了,平常上官透上朝的时候润玉与他并坐。左右御座足够宽敞,容得下二帝。
现如今润玉脱了孩童稚气,少年初长成。他天生自带贵气,从前是看人脸色惯了,贵气总被他有意无意的敛了一分,示于人前那招牌式的温润如玉。
上官透偏偏就是不甘心。他就是想让润玉露出真性情。
去他的温润如玉!
他的润玉本该就是开心了笑,不高兴了就痛快甩脸子。
东华在阶下伫立,倒是不计较润玉在上他在下。东华在高位许久,自带一种漫不经心的潇洒。他就这么细细的看润玉。良久,东华叹息道:“他把你养的极好,照顾的极尽心。”
东华垂下眼,似有些意兴阑珊道:“他对你确是真心。”
东华转身向外走,润玉却说话了。润玉现在脱了童音,声音清朗:“这位仙君。。”
上官透赶紧提醒:“润玉,这位是东华帝君。”
润玉从善如流改口:“原来是东华帝君。帝君难不成也是,从前有对不住我之处?”
东华回头诧异道:“也?”
东华笑笑,说:“不止,我原来想杀了你。”
东华转回了脸,一边朝外走一边说:“你也是想杀我的。不急,等你恢复了记忆,还想杀我你就来杀。只要你胜得过我。”
东华路过立在凌霄殿门口的上官透,温言道:“润玉会想起来你们之间的往事,我相信。他就是其他事都记不起来,他,他。。”
东华似需要调整一下情绪。然后他用平稳的语调继续说:“你们会幸福的在一起的。有幸生在同一时代,真心相爱又能比肩的有情人。甚至润玉破壳新生,他原来比你大了八万多岁,也换成了你比他大几千岁。你们,可以长久的在一起。”
东华边说边走,最后一句话时,人已走远。他本来就是自己说自己的,并不指望上官透回应。
上官透的心思都在润玉身上,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东华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和上官透的目光对视过。
东华探手入怀。那小环上的血迹他怕摩挲了会磨损,打了“定”字法诀。只要他不死,法诀就不会失效。在他这里,勉强也算是个永恒。
东华知道上官透和润玉一定会好好的。只要他活着,他就会守护着他们。
谁要是破坏他们俩,先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