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烧草灰的味道里润玉在整治鸭子，满鼻子都是呛的。
    其实烧草灰的味道不难闻，但配合着鸭子的骚味就一言难尽了。润玉捏着鼻子跑出来缓缓。逃不掉，外头也是烟雾弥漫。没奈何，硬着头皮继续弄鸭子。
    他整治的辛苦。不过秋收后家里卖了鸭子交了税，手上有两个钱，家里补充了作料。润玉整治蔬菜略逊一点，但舍得放料的情况下，肉类润玉能烧的很棒。等上桌了鸭子就不骚了，会很香。
    龙是肉食动物，龙是肉食动物，龙是肉食动物。重要的话说三遍。
    (别跟可乐说烧秸秆影响环境啥的。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古时农民不烧秸秆还待怎的。我的润玉设定是古代，我不会让润玉去教农民秸秆微生物利用哒。。）
    他们家留了两只鸭子自己吃，孩子们都很开心。等明年开春买了黄嫩嫩毛绒绒的小鸭苗，就又是一个轮回。
    天道居然还会评点。
    “你知道小应龙最难得之处在哪吗？”
    “脾气倔？”
    “脾气是够倔的。不过他最难得之处在于心性。知道为什么上神堕尘历劫出了名的艰难吗？你想，如果是别的上神，处在小应龙现在的境地，会怎么样。”
    心魔若有所悟。
    “我曾经说过，我之所以特别看中小应龙，心心念念希望他赶紧历劫结束滚回来做他的天帝。不是因为小应龙就真的比所有人都厉害，而是——这世上，聪明的人不少，能干的人也不少，又聪明又能干又肯吃亏的人，呵呵。我还真就看中他一个。”
    “上神历劫最艰难处不在历劫本身，而是带着完整的记忆历劫。被打落凡尘，没有法力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自己曾经强大曾经高高在上的记忆。所以前面那些历劫的上神总也通不过，一动就要犯规，一犯规我就能拿雷劈他。从凡人一路劈成猪狗到猪狗不如，上次违了上神之誓的家伙还在上上下下的挣扎呢。一忽儿爬上来，一忽儿又给我劈下去。。”
    心魔呆呆看他的老上级，只觉老上级挺猥琐的，是非常之猥琐。
    天道还在说呢：“这些琐碎的家务事别说他是天帝，是上神，就是一般的小仙也要暴躁。我们家天帝是好样的。他可以为了他的家人，和所有对他有善意的人做到这一步。全心全意，一片赤子之心。”
    “不懂得爱家人怎么能够爱百姓。做得了天帝养得了猪。干得了农活治得了天下。我们家天帝是好样的。”
    心魔总觉得天道貌似对小应龙有意见，把他弄去被后娘磋磨，喂猪养鸭子放牛洗衣服。这是人该做的事吗，好吧，这是一个天帝应该做的事情吗。
    这就是天道和心魔专业不一样。心魔更懂人心，天道玩熟了规则。润玉也是做领导的，润玉就不会对这个有想法。所以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就会得出完全不一样的结论。为什么有的人心态好，逆境依然感恩老天对自己还是仁慈的？就是因为有人看问题会找角度，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本质。
    要叫润玉来说，天道对他很照顾了。他上一世是奴隶，在律法上不是人，是两条腿的牲畜。这一世是清清白白的农民，社会阶层的第二梯队，可以科举可以出将入相的农民。
    不准备走科举是润玉自己的选择，但这个清白又能挺得起腰杆的身份润玉是很满意的。贫穷可以靠勤奋改变，阶级社会，想改变自己的阶层只能造反。他润玉是来历劫的，总不能老叫他造反撒。
    所以润玉和天道这方面是达成一致的：违上神之誓削神籍，贬下界，润玉是一步步往上走的，到现在为止，他是成功的。
    而不是像上一个削神籍的倒霉蛋，爬上来又被天道劈下去，爬上来又被天道劈下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做青蛙还是虫子。。带着上神的记忆。
    二妮到底还是知道了妮妮要做新衣服了，哭的那个叫惊天动地。润玉笑了，揪了二妮的衣服领子提溜到自己房间做思想工作去了。
    你以为润玉会声泪俱下和二妮说家里困难，要她理解？想多了。。润玉几句话就搞定了：“家里困难，不能够每个孩子都有新衣服。妮妮的衣服你和三妮以后都能穿，比较实惠。”这个是原因，不是偏爱妮妮，这个一定要说清楚，以免让二妮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确实我准备用妮妮的衣服给你改一下过年穿，但是我会给你翻新，我会给你设计新花样。你会是村子里最骄傲最漂亮的女孩。你要相信哥哥。”
    润玉不会灌输小的应该让大的这种思想，他的妹妹本来就是公主，娇纵怎么了，爱美有错吗。现在是他对不起妹妹，妹妹们忍着点啊，相信哥哥，会有一天。。
    至于润玉会给女娃做漂亮的花衣服，心魔表示没有障碍，小应龙除了生孩子就没有不会的。
    第十一章  我们家天帝，确实不同凡响
    润玉驯妹很有一套。驯妹驯妹，既然有个驯字，那就应该有鞭子。鞭子润玉舍不得，他用自己特制的棍棒就可以了。
    打屁股还是打手心视情况而定，当然，打过了还得要哄，要说道理，要教育。
    二妮就挨过棍子。润玉没客气，结结实实的打了二妮一顿。二妮究竟干了啥？
    这个事情还是润玉弄出来的。一日润玉见三妮粉嫩可爱，实在喜欢，就翻出了家里唯一一根红头绳给三妮扎了个冲天辫。
    确实可爱，小辫子跑起来一跳一跳，三妮长得又甜声音也糯。
    润玉手上也忙，没留心二妮的脸色不好看已经有一阵子了。还是三妮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润玉才知道出事了。
    润玉板着脸啪啪的用小棍子揍二妮，不顾二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血案，是二妮把三妮的冲天小辫剪掉了一截。
    打完以后才讲道理：“知道你错在哪吗？”
    “女孩子爱美没错，有妒忌心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不可以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你们是亲姐妹，以后的路是要相互扶持的。你们血脉相连，以后不管碰到多少艰难困苦，知道有亲人在，心就不会害怕。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了吗？”
    二妮已经停了哭泣，听入了神，呆呆点头。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哥哥说。你是我妹妹，你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呢？你和我说，我会为你做主的。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哥哥不好，就算要用红头绳替妹妹扎辫子，也应该剪了三截一人一个。如果不能够一人一个，就不应该给三妮特殊。都是我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应当一视同仁。”
    润玉把棍子塞到二妮手上：“现在你打哥哥吧，是哥哥犯了错误。”
    二妮吓坏了：“不，不不不不不。。”
    润玉看二妮确实吓坏了，就喊妮妮执行，坚持要以身正法。
    晚上润玉替二妮揉屁屁（很纯洁的，这三个妹妹都是小哥哥一把屎一把尿。。），压低了声音悄悄教二妮：“二妮，哥哥知道你要强，知道你想法多。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你要学会掩饰，隐藏自己。哥哥会教你怎么话说的漂亮便宜也占了还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老实人一直在吃亏。。”
    润玉揍二妮还有一个方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润玉不是很在乎这个，但润玉是个守规矩的人。世人有这个规矩他就要守，除非他出面把规矩改了，或者废了。
    二妮报复三妮这个手段太糟糕太拙劣，让润玉恨铁不成钢。要知道世俗的观念，剪人的头发和砍人的头没什么差别，幸得三妮年纪小好哄。
    润玉一边替二妮揉屁屁一边细细和她解说，做事情不能这个样子的，会授人以柄。
    至于三妮的头发，好在先头润玉只给三妮扎了个小冲天辫，扎起来的头发不多，就一小揪揪。润玉把三妮其他的头发扎过来掩饰一下，厉色要求三个妹妹绝对不能泄露这件事情。连阿爹阿娘也不能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慌和麻烦。传出去对二妮三妮都不好。
    润玉是大哥哥，小棍子不是光打自家妹妹的，前两日还敲打了堂弟。
    原来是五叔家的大女儿杏花慌慌张张的跑来找润玉：“大哥哥，不好了，阿花生病了。”润玉赶紧丢下手上的活计去看。
    阿花恹恹的趴在地上，无精打采。润玉摸阿花，喊它，它有气没力地抬了一下眼皮。润玉很着急，跪趴在地上，用力掰开阿花的嘴。咦呀！这味道。润玉忍了，仔细看阿花的舌苔，又去摸它的肚皮，检查一个个蹄子。
    全身检查了一遍，确定了就是吃伤了。润玉一刻不停去林姑娘坡上找草药，煎了晾凉了要杏花帮忙掰开阿花的嘴，一点点灌进去。
    忙完这一切，润玉虎着脸问：“昨天是谁放的牛？”
    杏花说：“当然是四伯家的阿亮哥哥了。”
    润玉回家取了小棍子，爬上一个最大的草垛，游目四顾，锁定阿亮，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正和一群孩子做游戏的阿亮被大哥哥喊出来在手心打板子。啪！啪啪！孩子们都呆住了。
    润玉边打边教训，阿亮一听阿花生病了，也急坏了，润玉说什么都点头。
    “放牛不能贪玩，一定要注意不能让牛吃的太饱。记住了？”阿亮点头，眼泪刷刷的，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担心阿花。
    润玉和孩子们说：“你们也要注意，牛不能给它吃的太饱，都明白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喊明白了。润玉在孩子里威望很高，他不喜欢和小孩一起做游戏，但是孩子们碰到什么难事找他，他都能耐心帮助，妥善解决。
    现在已经没有人和他抢猪草了，润玉已经用拳头证明了，猪最爱吃的草是他家的，他挑剩的才是别家的。
    没错，就是这么霸道。
    打完弟弟润玉又挂上温暖的笑容：“你们在做什么游戏？”润玉出手，帮阿亮把一群孩子虐得面无人色。
    他只是不稀得玩游戏，不然。。他一直赢，别的小孩还要不要玩了？润玉非常护短，他的弟弟妹妹只能他打，别人是不能欺负的。
    忙完这一切润玉赶去看阿花，摸它的肚子检查它的口鼻。润玉觉得问题不大，明天就应该好了。他放下心来，躺在阿花身边搂着它的脖子凑它耳边絮絮说话。
    和牛有什么话可说的？要不然为什么说润玉非常人呢。。
    汪汪汪，是大黄来找润玉了。润玉喊大黄，你也一起来躺躺吧。于是大黄就挨着润玉躺下了，润玉搂着大黄抱着阿花，不知道他和这俩货都说了啥悄悄话。
    心魔看在眼里叹息一声：“我们家天帝，确实不同凡响。”
    不同凡响的小应龙还要教妹妹算术。反正他认字是小虎教的，算术也是小虎教的。小虎用不着拨算盘，润玉也用不着。没毛病。
    妹妹的启蒙读物是邸报，也是绝了。
    妮妮一头雾水的读着邸报，结果是继两个妹妹听睡着以后自己也一头栽倒睡着了。润玉闷笑，把三个妹妹抱上床放好，盖上被子。
    吃完晚饭润玉教两个大点的妹妹算术，他自制了算筹教妹妹们怎么加减乘除。
    润玉自己用不着算筹，但他读书多，该知道的都知道，教教小孩子算术没有问题。
    润玉教两个妹妹记账。鸭子一斤多少钱，卖鸭子的收入几何。家里买东西花了多少钱，还结余多少。家里平常一个月需要花销多少，开春买鸭苗的钱要准备好。
    还有最重要的，春耕要买秧苗。
    什么，还要买秧苗？自家没有种子种地？不急，这个以后解释。家里屋子，猪圈鸭舍都要常规修缮，爷爷那里的牛圈也要承担一部分费用。林林总总，处处都需要开销。
    二妮算着帐，想着这点钱该怎样过日子，慢慢地残留的那点委屈不平也不知不觉的淡了。
    妮妮想到哥哥坚持要替她做新衣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抬头看看哥哥，转头再看看妹妹们。女孩子本来心智发育就比男孩子早一点，不经意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就长大了。
    没有书没关系，润玉给妹妹讲的故事足以完成儿童教育。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辨是非，明道理？润玉教的妹妹，没有走歪的可能。
    他的妹妹，又不需要学什么女戒女则，润玉今天给妹妹们讲的是合纵连横。
    润玉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隐秘的遗憾，谁也不知道，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因为弟弟的出生，他的生活发生了颠倒。是真真正正的颠倒，一切都完全倒了个个儿。
    原来慈爱的变成提防，原来期望的变成尴尬，原来尊敬的变成轻视。对一个孩子来说，他只能把这些归咎于直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弟弟。
    不提润玉是怎样从这样负面情绪里挣扎出来的了，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
    真的是没有人帮助吗？润玉艰难的把一个人的名字从记忆里移除，多想无益。
    润玉天性善良，他愿意从好的方面去想事情，爱比恨好。
    独自跪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受罚，第一次润玉还会哭喊求饶，后来他越来越平静。他低眉顺目，宛转柔顺。
    不管是不是他的错，反正认错认罚不需要申辩就是。一旦弄明白这点，他发现日子其实比以前好过。
    旭凤偷偷塞给他的桃子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
    “哥哥哥哥，吃完桃子记得把桃核藏你的空间，别让母神发现了。”
    小小的润玉，他的内心不平静了。他有弟弟。
    润玉看到旭凤拖着漂亮的凤尾横冲直撞，火花四射，众人敢怒不敢言。旭凤软软的喊哥哥哥哥。润玉很想和旭凤说，收起尾巴不费什么劲，但能给别人少添很多麻烦。
    但是他看看旭凤周围那些人警惕地看着他，润玉把话吞肚子里了。他沉默地看着旭凤越来越骄傲，越来越目中无人。
    “哥哥，哦不，大殿。母神说的，那些下等人才喊哥哥，我应该尊称你大殿。”
    润玉内心一股怒火直窜到嗓子眼。难道，连我做哥哥的权力也要剥夺吗。润玉一抬头，看到满脸天真的旭凤身后伺立着不声不响的燎原君。
    此人是卯日星君家族里的佼佼者，母神请了来做旭凤的伴读。
    润玉硬是把怒气压了下去，温和笑：“母神说的甚是。”
    润玉眼见着本质不差的旭凤逐步变成这幅不省事模样。他记着那个桃子的甜，他愿意用那一点点甜，支撑自己一直笑。
    温和的，无害的笑。籍此压下他把这不省事的弟弟狠狠抽一顿的冲动。
    润玉此人，温润如玉都是装的。从他喜欢治军就能看出来，他的爱好从来都是整治人。
    他有八百种治军的办法和一千种驯弟的方法，无奈他的弟弟不能驯。现在他有妹妹可驯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