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他回来了

    “欢儿,谢谢你。”他这样说。
    聂长欢刚才被他一把抱住,只是觉得有些委屈,这会他这句话一出来,她就忍不住掉眼泪了。
    她轻吸了吸鼻子,傅行野立刻半松开她,小心翼翼地、心疼地替她抹掉脸颊上的泪。
    聂长欢被他一双像是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盯着,有些尴尬又有些局促,就微微偏过脸看着地面,嗔怪着说:“谢我什么?”
    “我以为当你发现傅楚成的事情过后,再也不会要我了,再也不会搭理我了。可你没有因此就掐断我与你之间的可能,还愿意跟我下楼,给我机会……”说到这里,傅行野微微有些哽咽,他便垂下眼睛,捧住聂长欢的脸,微微歪着头在她唇角轻轻地吻了下。
    聂长欢睫毛轻颤,但她不想这件事又因为这个吻而稀里糊涂的被带过去了,势必是要说清楚的,所以她又将身子侧开,还抬手将他捧着自己脸的推开。
    她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问他:“所以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傅行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会尽快找到楚颜。”
    “尽快是多久?”问完这句,聂长欢莫名心火突起,“要是永远都找不到呢?你要一辈子都养着傅楚成吗?”
    “不会!”傅行野有些着急。
    聂长欢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头反而更加烦郁了:“你看,你也想过这种可能的对不对?你也害怕永远都找不到她。你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你很清楚,如果真是这个结果,你就得一辈子都要分心照顾傅楚成。”
    傅行野的心不断下沉,但却无法反驳。他又沉默下去。
    他的沉默,让聂长欢顿时希望,突然就很厌倦:“既然你没有解决办法,今天就不该来找我。如果你今天来找我是想知道我对你我之间这段关系的态度,那我想我也已经给了你明确答复了。”
    聂长欢停顿了很久,最后她轻声说:“傅行野,接下来就要看你怎么做了。但是你要记住,我和好好不会永远等你。”
    “我知道我这样逼迫你去放弃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很自私也很恶毒,可是傅行野……”聂长欢抬手抹掉眼角又滑出来的泪水,“可是傅行野,只要傅楚成的事情不解决好,你我之间就永远隔着一道沟,时间愈长,这沟就会越陈腐,会散发令你我都难以忍受的恶臭。”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的父爱并不完整,我宁愿好好不要。不完整的父爱即便再伟岸如山、但它是破碎的,所以会有尖有角,谁也不知道好好会被这些尖角给刺到多少次、磕到多少次。”
    一席话说完,聂长欢抬眸看傅行野,说了最后一句:“那天在别墅外面看见你抱着傅行野,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像以前一样选择逃离你、结束一切可能的。可是后来我想,你我都已经不再年轻了,如果真的决定重新在一起,那么就要彼此扶持、彼此理解和包容才对。所以,我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话落,聂长欢转身往回走。
    傅行野追了几步:“欢儿!”
    聂长欢深吸了口气,转身看他。
    傅行野缓步走上来,他弯腰轻轻握住她的两只手,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一个月太久了,我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在我去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要在偷偷地哭了,好不好?”
    他一说,聂长欢立刻想起自己这两天辗转难眠、忍不住觉得委屈和厌倦的那些眼泪,顿时就又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欢儿……”傅行野声音轻颤,“是我对不起你,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都是我在亏欠你。等我解决好这件事,我会补偿你,补偿好好,也会尽我所能地养育铮儿。我保证,你相信我。”
    自己单身过了七年,如今聂长欢已经27岁,她觉得自己早已过了看重爱情相信诺言的时候,可是这一刻她看着傅行野真挚的双眼,听着他郑重又小心翼翼地的每一个字,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了心动和感动的感觉。
    她在最后说:“好,我相信你。”
    可是傅行野,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在让我失望,我没有勇气再用在你身上了。
    ……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傅行野没有联系聂长欢,聂长欢也没有主动联系傅行野,表现得风平浪静,只是全心全意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上次去摄影棚拍了照片后,杂志社在官方账号上预告了她的拍摄过程,因为杂志出名、官方账号的粉丝一多,聂长欢的这个短短十来秒的预告片一出,顿时就又小火了一把,底下的留言清一色的颜值吹捧。
    其中一条热评,是网友建议聂长欢去出演一部将要开拍的新剧的女主角,还在评论最后艾特了这部剧的著名导演。
    大概是因为这条评论的回评太多,这位导演还特地回复了,大意就是表达遗憾,并表示下部剧一定会亲自联络聂长欢。
    因为这位导演的回复,聂长欢在网上的讨论度又掀起了新一波热潮,甚至有不少网友还把聂长欢的镜头混剪到一些之前比较知名经典的影视剧中,网友直呼毫无违和感、甚至远超原剧女主。颜值即正义这句话,在聂长欢这次的事情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沙容很懂商业运营和炒作,更懂顺势而上,于是聂长欢凭借一个短短十来秒的视频,在网上火了一两周,热度依然高居不下。
    因为这热度,倒是有不少自媒体和娱乐公司又重新来联络聂长欢,不少大公司还给出相当诱人的签约条件,但沙容一一拒绝了,毕竟他想挣钱是真,但也不想浪费了聂长欢的才华。
    但最后,沙容倒是答应了两家电视台的两档节目的邀约,一家电视台的节目是邀请聂长欢去做一档诗词节目的评委,另一家电视台则是邀请聂长欢去当其中一期讲解历史名画的嘉宾。
    这天,聂长欢坐在化妆间里,忍不住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检查了下。
    傅行野自己承诺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而聂长欢给出的一月之期,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
    而傅行野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甚至都没有联系她。
    聂长欢苦涩牵唇,情不自禁地轻笑了声。
    正在替她卸妆的化妆师忙停下动作,轻声而恭敬地问她:“聂小姐,是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聂长欢赶紧笑了下,却没有力气再解释点什么来宽她的心。
    化妆师仔细瞧了眼她的神色,猜到她是有什么烦心事,就闲聊一般地提起一件事:“聂小姐,今晚咱们栏目这期的主题收官,组里要跟其他组聚餐,听说咱们的金主爸爸也要来,你要不要跟咱们一起过去聚一聚?”
    聂长欢其实很不想去的,但是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行的,所以哪怕再累,聂长欢也笑笑:“几点呀?”
    化妆师赶紧道:“就晚上六点!”
    聂长欢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等她卸完妆可能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赶过去了。
    于是她也没犹豫,就说:“我今天开了车,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化妆师喜笑颜开:“大家都说聂小姐你人美脾气又好,看来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谢谢聂小姐!”
    聂长欢是栏目组的重要嘉宾,像她这样一个化妆师能被聂长欢带着去那样的场合,以后肯定能有更多的合作机会的。而且跟着聂长欢一起出现,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聂长欢跟她交情匪浅,也是一件颇具面子的事。在这个圈子里,面子就等于是某些圈子的敲门砖。
    聂长欢有些心不在焉,等化妆师给自己卸完妆后,就带着人直接去了聚餐的地方,以至于进聚餐包厢的时候,化妆师那样亲昵地挽着她的手,她都没发现。
    因为聂长欢年纪轻轻就被邀请过来当评委,再加上她这张脸,所以包厢里的人几乎全都认识她,她一进来,就有好些个人站起来跟她打招呼,另外一些也是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聂长欢正微微弯腰致意的时候,一直挽着她的化妆师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轻拽了拽聂长欢的手臂。
    聂长欢微愣,偏头看她。
    化妆师扬起灿烂的笑脸,朝她笑。
    看着她的笑,聂长欢心下了然,转头跟人介绍:“这位是我朋友,她……”
    不等聂长欢说话,化妆师就松开聂长欢的手握上了原本在跟聂长欢说话的那位男高层,温柔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位中年凸肚的男高层只顿了一秒,就把化妆师的手用力捏住了。
    聂长欢看着化妆师跟着那位高层一路往餐桌边走,最后在那位高层身边坐下,就扯唇笑了下。
    虽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可是还是觉得挺反胃的。
    聂长欢很快就另外两位男士引到另外一处空位坐下了,要是换作往常,聂长欢不会放任自己坐在两个男人中间,可今晚的她尤其地心浮气躁,思绪沉沉浮浮一顿乱飘就是没办法落到实处,她看着坐在另外一桌的那个化妆师,化妆师正端着酒杯把酒喂到那位高层嘴边。
    聂长欢突然就觉得,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自己守身如玉清白正直着,日子也不见得过的多好、也没有多体面,为什么她就不能放纵一些呢?
    她所坚守的底线,到底有意义吗?
    昏昏沉沉间,聂长欢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喝掉了也不知道是谁替她倒满了的酒。
    酒水入喉,辛辣冲鼻,聂长欢忙低下头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身边的一位男士见她这样,略一犹豫,一只手横穿过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就顺势摸上了她的背,一张嘴凑到她耳边关切至极地问:“聂小姐,你没事吧?”
    聂长欢猛地闭上眼睛,但两三秒过后,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笑着对男士说了声抱歉就站起身,说是自己要去卫生间。
    哪知道那位男士甩都甩不掉,也跟着站起身,说是不放心她这样一个大美人这样出去,要亲自送她到卫生间门口。
    桌上其他男人听到这话,都哈哈大笑,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还耸了耸又淡又短的眉毛:“那小子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你恐怕是更想直接陪着人家聂小姐上厕所吧?”
    另一个男人抢话道:“别说你想,你问问在座的各位男同事,哪一个不想啊?聂小姐,小王他那方面不行,你考虑考虑我呗?”
    他这话露骨,却引起新一轮的哄笑。其中笑得挺大声的,不乏女人,甚至是隔壁桌的那个化妆师。
    聂长欢脑子发胀,并不回答,提步就要往外面走的时候,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进来,皱着眉扫了眼里面:“都吵什么呢!?宫先生来了!”
    做节目的人都知道,这位宫先生就是传言中的金主爸爸,所以包厢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高跟鞋女人立刻侧身让在一边,不过几秒,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戴着鸭舌帽、双手插进宽松裤兜里的年轻男人就走了进来。
    他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太低,大家只看到他轮廓精致又带着点戾气的微翘唇角,但聂长欢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聂长欢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包厢里的众人心里一激灵,满腹狐疑,之前的高跟鞋女人更是吓得直接冲过来要拉开聂长欢。
    聂长欢却先一步松了手:“楚郁桥,好久不见。”
    果然,鸭舌帽男人动作一顿,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聂长欢指尖掐进掌心,而楚郁桥抬手摘掉鸭舌帽、一边往后梳自己被帽子压塌的头发一边笑嘻嘻地说:“小欢欢,好久不见,好巧!哎,你站着干嘛,是要走了吗?我这才刚来呢,你不跟我多说几句话叙叙旧啊?”
    聂长欢只死死地盯着他,有好多话想要问他,可是这个包厢里这么多人,楚郁桥又是以这种身份出发,她总觉得怪异,就强忍住了。
    她看着楚郁桥在自己之前坐过的位置坐下,拿起自己之前用过的筷子往嘴里塞了好几筷子菜,也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就那么专心地吃起东西来,瞬间就有点恍惚:她上一次见楚郁桥,还是楚郁桥翻进自己的别墅,但转眼间他又不见了。
    昨日他似乎还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贼,但今日他出现在她面前,又是一个人人吹捧的投资人、金主爸爸了。
    世事真是让人难言。
    不过聂长欢最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楚郁桥和楚颜是亲兄妹关系,现在楚郁桥突然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楚颜现在也就在鲸城的某个角落呢?
    只要能找到楚颜,她和傅行野之间的症结,也许就能彻底解决了。
    所以聂长欢也不再走了,而是直接走回去,学着楚郁桥那样直接坐了之前那位非要送自己去卫生间的那位男士的位置,还叫来服务员撤了那位男士的碗筷,上了一副新碗筷。
    那位男士目瞪口呆,可是眼看聂长欢跟金主爸爸都这么熟,他哪儿还敢说什么,就灰溜溜地去隔壁桌找了个别人离开后剩下的空位坐了。
    楚郁桥瞧着聂长欢这一系列的操作,弓着腰低低地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副笑得肚子都疼了的模样,他才停下来。
    他用手指点点聂长欢:“一年不见,你终于长进了,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了!不错不错!”
    “谁要你喜欢?”聂长欢扯扯唇,要笑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后,用新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他碗里,“赶紧吃吧,你事情不是还很多吗?别浪费时间。”
    楚郁桥耸耸肩,不再说话,专心吃东西。
    包厢里的其他人瞅着机会,都想过来给楚郁桥敬酒。
    楚郁桥往椅背上一靠,边嚼嘴里的东西边要笑不笑地反问:“敬酒,你也配?”
    “……”聂长欢。
    “……”其他人。
    因为楚郁桥的这一出,接下来的整个饭局,都越发怪异。
    好不容易熬到这场局勉强结束,聂长欢倒了点酒在杯子里,敬自己身边坐着的楚郁桥:“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换个地方谈谈?”
    楚郁桥又往嘴里夹了一大筷子菜喂进嘴里,大嚼特嚼的,一如当年的样子,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吃过饱饭了一般。
    他就那样包着一嘴的东西转向聂长欢,含糊地说:“好啊,你想去哪儿聊?”
    聂长欢张了张嘴,正想说话,突然想起一件事,等她转眸去看的时候,隔壁桌那个跟她一起进来的化妆师早就不见踪影了。
    聂长欢直觉上清楚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但是仔细一想又抓不住具体的事情,只好跟楚郁桥说:“就包厢外面吧。”
    楚郁桥把那一口都没嚼碎的菜咽下去,拿起鸭舌帽扣在头上就站起身,但是在站起身的时候,他顺手又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点往嘴里一塞,另一只手还顺了一块后才朝聂长欢招了招手:“走啊,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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