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竹与陆子佩已经成婚,赵天凌失落了几天,却也无能为力了,他看得出来萧竹喜欢上陆子佩了,而且萧竹说陆子佩也解释了当时为什么会刺死沈大人。再过几天,赵天凌就会跟着送亲的队伍回锦蓝族了,萧扬让他去见见景妍姑娘,说赵天凌当时喝醉酒很是冒犯了景妍,赵天凌便出了沈府,独自一个人去往青楼。
白日的青楼没有晚上那般热闹,赵天凌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哟,这位公子,前几日喝得烂醉,今日又来这里喝酒吗?”老鸨记得当时有人来找赵天凌,给了她一大包银子,所以看到赵天凌格外热情,她倒也没见过这样的人,来了青楼只喝酒不作乐。
“我找景妍姑娘。”赵天凌挠了挠头,拿出了两锭银子塞到了老鸨手中。
老鸨立刻便让小厮去楼上请景妍下来,把赵天凌带去了一处比较安静的隔间吃些东西。
很快,景妍从楼上下来了,小厮把她带到了景妍在的房间,景妍坐在了赵天凌对面。
赵天凌抬起头,这女子确实很眼熟,不仅仅是那日喝醉酒见过。
“姑娘,今日我是来道歉的,那日喝醉了酒,只怕有言行不当之处,还请姑娘原谅。”赵天凌先为之前的事情道歉。
“跟我道歉?”景妍笑了一下。
赵天凌诚恳地点了点头。
“谢谢。”景妍鼻子忽而酸了一下,她在这青楼这些年,何曾有人与她道过歉。
她弹琴,有人喝醉了会过来拉扯她的衣服;她跳舞,那些花花公子会过来突然抱住她,之后老鸨便一遍遍解释景妍只卖艺,好不容易将那些客人劝散,老鸨也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景妍的琴艺、舞蹈实在一绝,慕名前来的人很多,若不是景妍将平日的很多积蓄都给了老鸨,只怕也难以在这里安身。
听到景妍的“谢谢”,看到她泛红的眼眶,赵天凌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才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如果我没记错,那日姑娘说与我见过很多次?”
“几月前,我在外面跳舞,你曾从二楼跳下然后——”景妍解释道。
“噢,”赵天凌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姑娘的琴弹得很好,那时也不希望琴技这么好的人受人欺负。”
“这里是青楼,那种事情常见,也是我自己的命,怨不得别人。”景妍苦笑道。
“姑娘既然不喜欢这里,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我,”景妍打量了一下赵天凌继续说道,“看公子的衣着,不是普通人,不是每一户人家都和公子一样生活宽裕,能选择。我十三岁那年,弟弟患病,家中没钱,父母将我卖到了这里,签了卖身契,允许我只卖艺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所以是走不了的。”
“卖身契?”赵天凌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既然能卖那肯定也能买回来,“把它买回来,你是不是就自由了?”
“道理是这样,可公子看看这里,有这么多女子,很多人最开始都不愿来这里,也有人被权贵喜欢,那些权贵不缺钱,买下这些女子的卖身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她们依旧留在这里,公子可知是为什么?”
赵天凌摇了摇头。
“因为那些人只是贪慕女子的容颜罢了,说几句甜话,讨得女子欢心,求得一时快乐。他们不在乎这些女子的以后,等这个女子香消玉殒了,这青楼里总有新的更年轻的女子。即便有人不惜钱财愿意为某个女子赎身,离开青楼不是结束,青楼是一个笼子,外面还是一个笼子。所有人都会记得这是青楼的女子,是下贱的人。没有人会在意这女子为何沦落在烟花柳巷。出去的女子大多都被欺凌,还有被打死的。所以,在这里谁还能求得一份真情?”
赵天凌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之前飞叶小声的嘀咕,也想起了街上人路过青楼时都会绕着走。
“命运将我们推进了这里,而世俗将我们退下了万丈深渊。”景妍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有心无力之感让赵天凌觉得心口堵得慌。
“那就去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外面的很多人自诩正人君子,可晚上来这青楼的人诸多,我不管走到哪里,只怕都会被认出来。”
“可以去我们锦蓝族,那里没有青楼,也不会有人认识你,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赵天凌很认真的看着景妍。
景妍也看着赵天凌,她嘴张了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赵天凌看着她的时候,她完全陷进了那个眼神里,脸不自觉地朝赵天凌那边靠了靠。
赵天凌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视的时候,他感觉肚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挠他一样,这才移开目光,看向桌子。
景妍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低下头,右手不安地敲着桌子。
“那个——”沉默了一会,赵天凌抬起头,指了指门外,“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好。”景妍慌乱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送赵天凌。
赵天凌走到门口才想起刚刚还有问题她没有回答:“那我们也只是见过一次,为什么说见过很多次了?”
“公子只当是我说的胡话罢了。”景妍没有直接回答。
她终究没有把反驳的话说出来,怎么赎身呢?怎么去那里呢?她一直在这青楼里,出去只怕连路都不认识。因为她知道,萍水相逢,难道自己还要指望人家帮自己出去吗?更何况,她在这青楼里,听多了没有兑现的承诺:书生对某个女子说过中举便会来找她,可是那女子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
景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只是方才赵天凌说那句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的时候,她心动了,那一刻她陷进去了,那一刻她有一种错觉,好像真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但之后她便清醒了,赵天凌最多只是帮她想想办法而已,他喝醉了才会来青楼,以后只怕再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