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考生们集体走进考场之后,邵建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一脸冷漠地看了看关着门的考场,却转过身,离开了a2010.
邵建璋一直走到了梦之国境线的跟前,在他面前,是那顶天立地的玻璃墙,玻璃墙的另一边,就是现实世界。
上一次,薛畅就是在这里,将许经理和乔医生的精神体推过了国境线,从而将他们从植物人的状态唤醒过来。
国境线日常没有人值守,协会只是每周派一个二级梦师过来查看一下情况。国境线的正前方就是成片的a区,每一块a区都有四枚地桩来抵御无序区的入侵,而且越是接近现实时间的有序区,坍塌的可能性就越小,尤其是本世纪这部分,可能性为零。
理论上来说,国境线不存在安全问题。
“然而,哪有那么多‘理论上’的事呢?”邵建璋低声喃喃,“所谓的理论,在梦中梦里从来就是靠不住的呀!”
他扬起脸来,遥遥望着远处的有序区,他能听见那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隆隆声响。
那是预兆着可怕未来即将到来的恐怖声响。
邵建璋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一刻付出了多大的心血。从登上理事长宝座的那一天开始,邵建璋就制作了周密而完美的计划,他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一根一根进行“处理”,直至前不久,才改造完最后一根地桩。
他不能太心急,心急就会被察觉出来,他也不能太马虎,稍有闪失,一个操作不慎就会全盘曝光。这是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需要可怕的耐心和无比坚韧的决心,然而邵建璋并不觉得有多痛苦,就像一个勤奋而执着,拥有伟大目标的人那样,他从来不曾质疑过自己的行动。
就像太阳必须从东边升起,世界线,也必须被摧毁。
视线之内,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那层不祥的黑色雾气,它们的范围越来越大,正朝着梦之国境线涌来。
一把巨大的镰刀出现在邵建璋的手中,那是死神镰刀。
嗜血千年的死神镰刀在撞上玻璃墙的那一刻,发出刺耳的动静,高大的玻璃墙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邵建璋心平气和的,一下一下的,砸着面前的玻璃墙,它破损得越来越厉害,周围的报警装置发出徒然的尖啸。
连绵如雷的巨响之中,高抵天穹的玻璃墙坍塌了!
此刻,邵建璋已经能够看见那铺天盖地的黑色阴影:那是从无序区涌出来的大型生物,它们冲破了地桩的封锁,越过了一片片洁净的有序区,朝着梦之国境线奔涌而来!
邵建璋甚至能看见,为首的那只穷奇,那巨狼一样可怕的血盆大口!
邵建璋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远处,有序区塌陷时激起的闪烁白光,就像某种神秘的天光。
小隔间的门被打开了,邵建璋想,那就是隔间外面的天光。
……恍惚间,他听见了小礼堂那嘈杂的说话声,还有大家低低的惊呼,因为他竟然能在隔间里待这么久。邵建璋努力压抑下满心的骄傲,他必须表现得谦逊而冷静,这是师父教他的。
邵建璋忍耐着满心疯狂的喜悦,望向那明亮的天光。
他就要见到师父了。
当薛畅发觉考题不对的时候,其他考场的考生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纷乱的议论和吵嚷声,穿透了考场的门。
薛畅听见了,他想来想去,索性拉开房间的门,走了出来。
一走出来,他身后的房间就消失了,它变成了一个椭圆的,类似于剧院的大型空间。
考生们此刻全都出来了,很多人面带怒容。
“这算什么!我五岁儿子都做得出来!三级考试,就考这?”
“是不是出错了题目?”
“这根本就不是题库里的题!一级都不会考这种水平的问题!”
赵思齐算是考生中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他冲着大家做了个手势,示意安静,又转头问刚刚出来的薛畅。
“阿畅,你考得怎么样?”
“不对劲。”薛畅皱眉道,“这不是三级的考试题,邵建璋有问题!”
一句话,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问:“理事长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拖延时间。”薛畅看看他们,“今天的考试,集中了绝大多数的二级梦师,他是想把我们关在这里。”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现在想来,这句话别有一番涵义。
他想把这么多人关在这里,又是打算干什么呢?
大家正议论纷纷,突然有人叫起来:“看!快看!”
所有人转过头去,原来在他们后方出现了一个实景梦中梦,那样子就像正在播放一部imax的3d电影——
办公室一样的地方,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正在对话。
“江苑!那不是你爸吗!”
人群里,小眼镜江苑一怔,他也认出来,此刻他们身处的梦中梦里的其中一人,正是他的父亲江晏。
“另一个是谁啊?”
“长得好像薛畅……”
目光顿时都转向了薛畅,薛畅也震惊不已,梦中梦里和江晏对话的那个中年男人,长得非常像薛从简。
“阿畅,这是你叔公!”赵思齐吃惊道,“我见过他!他叫薛从廉,是你爷爷薛从简的堂弟!”
薛畅没见过从廉叔公,只是听奶奶说,叔公很早就过世了。知道自己身世之后,薛畅也去查找过薛家的亲戚,薛从廉有五个孩子,四个都在青壮年莫名死亡,并且没有留下子嗣。
只剩最小的儿子活了下来。
薛畅也曾猜测这其中的原因,他怀疑,是因为他这个小叔叔的精神体非常弱,没有做梦师,所以才被棋社成员放过了。
此刻薛从廉满面怒容地望着江晏,而江晏的脸上,却露出狼一样诡异的微笑。
“这是何必呢?非要从协会退出来……你家长辈可是协会的奠基人啊!”
薛从廉不为所动,他冷冷道:“协会如今臭得很,我不愿意待了!怎么?我主动退出还不行吗!”
薛畅暗想,他这位叔公脾气和他祖父倒是很像,对着讨厌的人,说话尖刻无比,从来懒得虚与委蛇。
江晏却依然笑道:“你大哥不在了,你们薛家如今就是你做顶梁柱,你现在要退出协会,往后薛家怎么办?你那小侄子薛旌怎么办?”
薛从廉冷笑道:“我现在退出,或许薛家的人还能活得长久一点!”
江晏一听这话,狼一样的阴冷双眼,闪过一道光。
他站起身,叹了口气,佯做惋惜状,走到薛从廉的跟前,伸手拍了拍他:“从廉叔叔,我自小是被你看着长大的,你这样不给面子,与大家都不太好啊!”
薛畅睁大眼睛,他清楚地看见,江晏那一下轻拍,把一根黑色的长针扎进了薛从廉的背!
薛从廉顿时感觉到精神体全身麻痹!
他张大嘴,伸手指着江晏:“你……你……”
然而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江晏冷笑一声,将薛从廉放倒在地板上,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把手术刀。
他弯下腰,从薛从廉的精神体上切下一大块,又用一种银白色的物质,将碎片粘到自己的精神体上。
在场的考生们,全部惊叫起来!
薛畅浑身都发起抖来!
这就是江晏残害薛从廉的全过程!
这个梦中梦是回忆!
这是从江晏的精神体里,强行截取的回忆!
很多考生都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江苑。
江苑的脸色诡异地发着青,他双腿发软不断后退,刚想说什么,忽然镜头一转,场景发生了改变,江晏和薛从廉消失了,这一次出现的,却是吴序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依旧是一样的残害过程。
于是薛畅明白了。
这就是邵建璋的目的。
他要将棋社成员的罪行,曝光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