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薛畅这种能量内敛、或者说白了就是“穷鬼”状态,苏镌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们苏家以前也有先天不足的孩子。虽然成因不一样,但是表现和你非常相似,都是能量过分内敛。”苏镌说,“针对这样的孩子,苏家长辈会采取一些辅助的措施。”
“什么样的辅助措施?”
“给他的精神体绣珍珑绣。”
那天苏镌来沉舟时,还随身携带了一个提箱。他把提箱打开,果然,里面是一排绣花针,还有十几枚彩光熠熠的线车。
他指点薛畅道:“这些都是妙妙榕的丝茧缫出来的丝,我没全带来,只取了今天需要用的。”
薛畅知道妙妙榕的丝很难得,苏锦和他说过取丝茧的惊险过程,他还告诉薛畅,自己和哥哥苏榕的名字,就是由这妙妙榕以及成品“暮锦”而来。
因此薛畅略有不安道:“总长,你也要给我在背上绣一株树吗?”
苏镌摇头:“用不着那么复杂。”
他指着薛畅的手腕道:“我只需在这儿绣一朵花就足够了。
薛畅好奇道:“什么花?”
“阿畅,你是几时的生日?”
“8月23号。”薛畅摸了摸鼻子,笑道,“就是上个星期。”
苏镌点头:“原来你的生辰花是睡莲,那我今天就绣一朵睡莲花。”
薛畅更加好奇:“总长,为什么要在我的手腕上绣花?”
“因为它能帮助你,把精神体的气息扩散出去。”苏镌看了他一眼,“你的问题就在于过度地聚集,所以需要找一个依托。植物的气息非常容易散开,也容易被生物接受,而且这么一来,世间所有的莲花,包括建筑物上的莲花造型,它们都会帮你。”
薛畅依照苏镌的吩咐聚起精神体,又伸出左手,撸起袖子露出手腕。
苏镌坐在他的对面,打开提箱,取出绣花针,又取了一束丝线。
“总长,不先起绣稿吗?”
苏镌将丝线递给薛畅:“拿着,然后看你的手腕。”
薛畅握着丝线,低头再看自己的手腕,那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朵睡莲的轮廓。
但是等他放下丝线,又看不见了。
“只有苏家的人能看见要绣的东西。”苏镌接过手中的丝线,“换了江临,哪怕浑身挂满了妙妙榕的丝线,他也看不见这朵花。”
薛畅这才明白,难怪珍珑绣教不了外人,只有苏家的人才会。
“还好只是绣一朵花,工程不大。”他一边比着手中丝线,一边道,“如果是绣一株树,那就只有让我大哥来了。”
薛畅想了想:“总长,苏锦会这个吗?”
“教过他一点儿。”苏镌说,“阿锦现在能绣简单的花鸟草虫,只要他肯继续练下去,未来必有成就。”
“那苏榕呢?”
“阿榕不行,他对色泽的掌握非常差,所以常年只绣一种东西。”
“是什么?”
“熊猫。各种各样的熊猫,只有黑白两色。”
薛畅忍不住笑起来。
“就算是苏家人,也不是人人都会这一手。当年我爸手把手地教我大哥,足足教了十年。”苏镌对着光穿针引线,脸上神色平静淡然,“我大哥唯一的问题就是眼睛不太行,绣久了就会双目流血,所以没法长时间工作。”
薛畅默默听着,他忽然想,苏镌改口了,又开始称苏皓“我爸”。
大概人死如灯随风灭,过往种种也不用再去计较了。
“苏副理事长很厉害。”薛畅说,“当初海英中学的那九个梦中梦,据说就是他用珍珑绣给绣出来的。”
苏镌淡淡道,“我大哥这方面有天分,不像我,只学了个皮毛。”
绣花针扎进皮肤时,微有点痛。苏镌让薛畅保持不动,他先用深绿的丝线绣出一两片荷叶,再绣睡莲花瓣。
薛畅问:“总长的珍珑绣,是苏副理事长教的吗?”
苏镌摇头:“是我爸教的。”
薛畅有点意外:“是吗。”
“他逼着我学的。那时候我一个人住在祖祠,和他也不亲,不愿跟他讲话。我爸逼着我学珍珑绣,我不肯,我说女孩才学这个,他说你看我是女孩吗?”
薛畅笑起来。
“他说,早年我不逼着你用功,是因为你体弱,绣两针自己就晕过去了。现在你身体好起来了,应该学点正经东西了,不然什么都不会,就知道玩,往后怎么办?想一辈子靠你两个哥哥吗?”
薛畅望着苏镌的花白头发,忽然心里生了感慨。
这些往事,他不会说给苏啸听,免得彼此生出刺痛,也不方便说给儿子听,所以也就只有说给薛畅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听。
苏镌一面埋头绣花,一面淡淡道:“我爸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就算是爸爸哥哥,总有一天也会靠不住的。”
他说到这儿,手上的绣花针停了停,半晌才又道:“现在想来,他这句话倒像是提前给我的预警。”
四个小时后,一朵艳丽的红睡莲,出现在薛畅的手腕上。
他惊奇地盯着自己的手腕,那朵花绣得精致入微,鲜红的花瓣就像活生生的植物,光亮而柔软,美艳不可方物。
“好厉害!”他脱口而出。
苏镌脸上却并无得色。他收拾好了提箱,这才对薛畅道:“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这朵花能不能帮你把能量扩散出去。”
珍珑绣带来的进展非常显著,薛畅的能量很快就出现了扩张,一万块钱花出去,三天之内就能接触到将近一百枚精神核……简而言之,从此苏镌再没见过“回头钱”。
更令薛畅震惊的是,找他咨询承案的人忽然多起来,而在这之前,因为自身几乎没有人脉,薛畅只能依靠顾荇舟留下的老客户,又因为性格腼腆,他也不太好意思让沈崇峻大肆给他打广告。
惊喜之下,薛畅赶忙打电话告知苏镌,他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你的气息通过那一万块钱传达出去了。”苏镌的语气毫不意外,“他们的精神核感受到了。如果自身正遭遇精神困扰,他们自然会下意识寻找这股能量的源头。弱者天然就会被强者吸引,阿畅,你是无序区之主,就算再无知的精神核,也能感受到能量的强弱。”
虽然这些蜂拥而至的人们,大部分是来向薛畅做咨询,他所能拿到的也只是不多的咨询费用,然而积少成多,一旦基础固定下来,未来薛畅的客源也就不用发愁了。
“阿畅,往后你不会再穷了。”苏镌说。
薛畅放下电话,心中对这位巡查总长充满了感激之情。
苏镌帮他解决了一个最困扰的问题:钱。
这简直比教他白日飞升还要有用。
就连顾荇舟都教不了他这方面的事,因为顾荇舟自己在金钱方面就是个糊涂蛋。
江临和苏镌的教学,让薛畅对“规则”以及“能量流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逐渐开始以从未有过的新奇视角,观察周遭这个世界。
另外还有一件事,薛畅没有告诉任何人。
最近,每天的清晨和日暮,当他按照顾荇舟教的吐纳方式,静养自己的精神体时,他的精神体周围会出现一片朦朦白光,那是和梦境之砥散发出的一模一样的光芒。
难道是江临和苏镌教他的这两节课起了作用?
关于梦境之砥,魏长卿私底下和他谈过,他知道,薛畅很可能将顾荇舟的离世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阿畅,其实你想让梦境之砥跟着荇舟一块儿埋掉,是不是?”
魏长卿这么说了之后,薛畅只是沉默地低下头。
见他这样子,魏长卿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不要恨你自己,更不要把梦境之砥当成给荇舟的陪葬。梦境之砥本身是无辜的,郑院长、你妈妈,还有荇舟他们,在它上面费了那么多心血,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它。”
魏长卿的话,深深打动了薛畅。但心里想是一回事,现实中,他仍旧无法开启梦境之砥。
眼下虽然能看到梦境之砥散发的白光,但薛畅却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