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长三个字,一下子戳中了吴音,她听得出来,魏军的语气里有一种很深的,难以言明的意味。
崩溃的吴音一边哭,一边将真相说了出来。
她原以为魏军会暴怒,或者会大惊失色,然而,并没有。
这个男人在听完她说的这一切之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这。”
吴音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魏军。
她无法理解,魏军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呢?
魏军察觉到她的神色,他冷冰冰一笑:“觉得我的态度很奇怪,是吗?那是因为我知道的更多。”
这句话,让吴音如坠冰窟!
那天在办公室里,魏军告诉了吴音很多事情,身为理事长,他了解得比吴音多得多,几乎能把那张黑暗的大网悉数看在眼里。
至此,吴音这才明白,原来去协会举报吴序,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协会已经被这群吃人的禽兽给把持了。
“那我该怎么办?”她满脸是泪,喃喃道,“还有谁能惩罚他?到底有谁能为我的父母主持公道?”
魏军深深叹了口气。
他伸手搂过吴音,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丫头,放弃幻想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吴音成了魏军的情人。
在那之前,她对魏军只是有些模糊的好感,魏军那种洒脱不羁的浪子气质,本来就容易让异性着迷,但这位英俊的唐璜,从来不会主动去追求女性,至少不会做得过于明显,魏军是那样一种男人,他会有意无意地营造出很舒适的氛围,让大家都感觉很好,他似乎对所有人都是平等而友善的,只不过,他对漂亮女人往往会更为“友善”一些。
吴音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其实像她这种自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比谁都懂得如何自保。
如果是以前,吴音根本就不会让自己沾上这种事。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觉得她非得和魏军在一起不可,就好像坠崖之际,人会在慌乱之中,死死抓住崖上的一根藤……魏军就是那根藤。
她一扫从前的端庄风格,和魏军在公共场合出双入对,根本不在乎狗仔的偷拍。那一阵子,大大小小的娱乐杂志几乎都在报道这件事:女星吴音插足他人婚姻,对方是通信领域的新星,新海源总裁魏军。
吴音心大如天,她任凭梦师医院里的流言蜚语滑过耳畔,却毫无所动。
终于,爆炸般的八卦新闻让吴序坐不住了。
那天深夜,魏军将吴音送回家。俩人正在黑暗的玄关缠绵热吻,忽然客厅的灯亮了。
吴序站在客厅,正怒气冲冲望着他们俩。
吴音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淡淡道:“叔叔过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魏军微微一笑:“秘书长,晚上好。”
他嘴上说着晚上好,胳膊却依然揽着吴音的腰,甚至将吴音抱得更紧。
吴序盯着他那只手臂,眼睛里仿佛要飞出刀子来!
“怎么?我过来必须提前打招呼?”他声音尖刻地说,“你可以随便把野男人带回家,叔叔就不能过来?”
吴音那晚喝了点酒,脸上泛着放肆的潮红。她咯咯笑起来,伸手拍了拍魏军的屁股:“理事长,听见没?秘书长管你叫野男人。”
魏军也没生气,他哈哈一笑:“秘书长独坐冷沙发,咱们却出去喝花酒,他当然要生气。”
吴序脸色愈发狰狞。
“魏军,你现在就给我滚!”他低声吼着,那声音里藏着野兽般控制不住的狂怒。
吴序那种样子,就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扑上去,把魏军撕个粉碎!
魏军没有动。
他扬起脸,眼睛冷冷看着吴序,他的臂弯依然紧紧搂着吴音,似乎完全不打算退让。
气氛剑拔弩张!
“滚出去!”吴序指着门嘶声大叫。
吴音轻轻推了魏军一把,她低声道:“你回去吧。”
魏军又看了吴序一眼,这才离开。
魏军一走,吴音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一脸疲倦地踢掉高跟鞋,走上客厅。
“你今晚去哪儿了?”吴序追着她不放,“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吴音没看他,只淡淡道:“酒吧人太多,没听见。”
她说着,走到沙发前。
吴音这才发现,茶几上摆着好几本八卦杂志,其中一本的封面,恰恰就是她和魏军,那是狗仔们的偷拍。
吴音拿起那本杂志,歪着头端详了一下,她耸耸肩。
“发型被风吹乱了,早知道该重新做个发型。”
吴序再也忍不住,他冲上客厅,一把抓起那些杂志,冲着吴音用力挥舞!
“你疯了吗?就这样毁了自己的事业……魏军是有妇之夫!他那种人,不会给你任何承诺!”
吴音斜靠在沙发里,她像是没听见一样,弯下腰,一点点褪下丝袜。
吴音抬起头来,静静望着面前花白头发、满面怒容的中年男人,这个她曾经最敬仰,最信任的人。
“我和谁上床,那是我的自由。”她淡淡地说,“关你什么事?”
这是吴音这辈子,第一次对吴序说如此无礼的话。
她看见客厅灯光下,吴序的那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于是她知道,吴序知道了。
吴序知道她知道了。
那一刻,吴音心里升起了报复的快感。
她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在破坏自己的形象。
她在亲手破坏叔父苦心给她打造的玉女形象,她一锤一锤砸碎了叔父给她铺好的路。
她成了个人人皆知的荡妇。
吴音低下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孔。
她的声音很哑:“我累了,叔叔请回吧。”
吴序站了一会儿,转过身,他走到玄关处,又弯下腰,将吴音刚才胡乱踢掉的高跟鞋一只只捡起来,摆好,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吴序和其余理事的反对,没有把吴音和魏军分开,他们越激烈反对,他俩就越亲密。
但是吴音不觉得魏军真心爱她,吴序弄错了,她压根就没指望过和魏军修正果,她也根本不想和魏军结婚。这是个没有心的男人,吴音比谁都清楚,她吸引魏军的只是肉体,而魏军吸引她的,也只是“同惨者”相互间的无力慰藉。
这和爱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吴音本以为,自己的事业会就此搁浅,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自那之后她的戏路却得到了奇迹般的拓宽,甚至让她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一口气拿了三项大奖,从而真正坐稳了国际巨星的位置。
终于有一天,这段不伦之恋的真正受害者,魏军的妻子忍受不下去了,她拖着自己的儿子,不顾保安的阻拦,连踢带打冲进了吴音的工作室。
吴音其实不怎么瞧得上魏军的妻子,她认为,只有蠢人才会把魏军的敷衍当成真心,只有傻子才会和一个根本没有心的人结婚。所以当这女人披头散发冲进来的时候,吴音一点都不羞愧,反而颇有几分好笑。
然而就在这时,吴音的目光无意之间落在了旁边的魏长卿身上。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魏长卿那时候才七八岁,又瘦又小,他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魏军的妻子把儿子当成了一杆枪,她想用他来刺向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她认为,这是吴音没法抵挡的致命武器:她替魏军生了个儿子,吴音却做不到。
在魏军的妻子高声怒骂时,小男孩独自缩在墙边,惊恐地望着被妈妈砸了个稀烂的办公室,因为刚才被妈妈用力扯着胳膊,他的衣服领子一边高一边低,他的眼睛里含着泪,男孩背着小手,贴着墙,脚尖用力抠着地板,他很想逃跑,因为妈妈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实在令他太尴尬,太伤害他了……
吴音呆呆望着魏长卿,忘记了面前满嘴脏话的女人,她忽然看见了自己。
那个同样只有七八岁,痛失父母,伤痕累累的自己。
“你别骂了。”她忽然站起身,对魏军的妻子说,“你看看你儿子,他多么害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魏军的妻子愣住了。
吴音望着她,又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会和魏军分手的。”
吴音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在梦师医院里,她频繁加班,尽心尽力救治着魇化的病人,如果有需要,就连自家珍藏的药材她也会毫不吝啬地拿出来,吴音这种没有一点私心的工作热忱,让大家交口称赞。
就连某些烈性传染病,吴音都会冲在最前面,别人都怕,都躲,就她不怕不躲。人家问她为什么这么拼,她不爱多解释,只说我的命是命,病人的命也是命。有危险她上,有困难她也上,然而有了功劳,吴音就会悄无声息躲在后面。
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功劳去救人的。
有一次她因为抢救病人而被感染,精神体发生了严重的魇化,命悬一线。
那两天,吴序疯了似的抓着赵乾坤不放,他在院长办公室里把桌子拍得山响,吴序逼着赵乾坤写保证书,要保证救活吴音,又揪着赵乾坤的衣领,一个劲儿把他往手术室推。
赵乾坤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老兄,我是做行政的!我又不会救人!”
“你总得做点什么!”吴序的眼睛红得像狼,“我家阿音快死了!难道你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赵乾坤无可奈何道:“所有的梦医都派上去了……”
“他们能救活阿音吗?你保证吗!”
“生死有命!”赵乾坤忍不住冲着吴序大吼,“你就算把我逼死了,救不过来还是救不过来!”
吴序呆呆望着他,他的脸色黑得可怕,他的嘴唇哆嗦着。
“老赵,要不然,我……”
赵乾坤突然一个激灵,他察觉到吴序要说什么,慌忙一把捂住好友的嘴!
“你疯了!”他恨恨咒骂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个疯脑壳!忘记我们定好的原则了吗!你把药膏给她用,她过后只会恨你!”
吴序被他说得,不动弹了。
赵乾坤这才松了口气,他又看了看办公室外头,确认没有人,这才飞快关上办公室的门。
望着嗒然若丧的吴序,赵乾坤苦笑起来。
“不过是个侄女,你养大了她,给了她远大的前程,明星的人生,还保她进了协会,做了理事……序哥,你做得够可以了!要不是你,这姑娘早就沦落街头了。不管当年你有多对不起她,如今你也不欠她什么了。”
吴序抬起头,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赵乾坤,突然道:“你是不是吃傻子肉吃多了,自己也变成了傻子?”
赵家和吴家两代都有姻亲,而且赵乾坤和他一向亲厚,因此并不恼恨,他哈哈一笑:“是啊,你吃的都是艺术家的肉,所以越来越纤细易感,悲天悯人……艺术家嘛,都是这样。”
他砸了咂嘴,似笑非笑道:“可是老兄,所谓的纤细易感悲天悯人,对咱们这伙人而言,真不是什么利好消息啊!”
吴序冷冷盯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