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皑轻靠在桌沿,思忖片刻后缓缓开口:“最迟一周?”
他阖上文件放回她手里,“我再去和伊藤交涉一下,等会儿下班送你回家。”
姜皑挑起眉梢,一双漂亮的眉目瞧着他,“不想回家。”
江吟薄唇抿起,淡淡笑了笑,“那去哪?”
她轻轻咬了下舌尖,愉悦地弯起嘴角,“去你家吧。”
江吟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缩在旁边查监控的林深尽量减少存在感……简直想把耳朵都给堵上。
“我相中你的床了。”姜皑抱着文件夹,眼帘微抬,再接再厉道,“我觉得离了它就睡不安稳了。”
江吟默然,看到她格外的得意的表情,磨了下后槽牙,之后抬脚离开了。
就是拿她没办法。
临下班前,姜皑收拾好东西到电梯口等人,经过秘书室停住,脚尖一旋,往内部的格子间走去。
其他几个秘书都卡着点下班,只有李倩仍坐在办公桌前。
姜皑走上前,左手搭在桌沿上敲了几下,手背上的掌骨绷起,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
李倩仰起头看她,表情慢慢发生了一丝变化。
她没开口说话。
姜皑也不急,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她妆容精致的眉眼,再往下到没有半分褶皱的衣襟,最后落到她无意识间蜷起的手指上。
“李秘书,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姜皑故意将声线压得很直,音量低弱,听起来没有平常那样凌厉。
李倩嘴唇翕合数下,说:“我知道文件泄密对你打击很大……”
姜皑叹口气,“如果能找出罪魁祸首来就好了。”
她这一字一顿,故意把“罪魁祸首”四个字念得很重,李倩嘴角僵住,默不作声。
姜皑收起嘴角虚伪的弧度。
她这个表现还挺明显的,全是女人的善妒心在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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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皑先去了趟尹夏知的治疗室,下午六点钟不是对外接待的时间,她没顾及直接推门进去,没想到撞上格外香艳的一幕。
尹夏知搂着她的亲学长打啵,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连姜皑推门入内都没及时发现。
姜皑轻咳几声,“尹医生,我来拿点药。”
尹夏知猛然松开男人的脖颈,看到来人后一双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拿什么药?——没看见门上挂着‘暂停接诊’四个大字么!要拿药明天来。”
姜皑欸了一声,知道现在不是和她讲道理的时候,“不如你们继续,等亲热完了我再来。”
“……”
尹夏知憋下心中的火气,“回来。”
学长无奈捋平衬衫上的褶皱,和姜皑打完招呼离开治疗室。
尹夏知依旧面无表情:“说吧,什么药?”
姜皑简单叙述一遍事情经过,大致就是江吟家的床治好了她的失眠,她决定再去体验两次,看看能不能根治失眠症。
为避免晚上睡不着的尴尬局面,她想在尹医生手中讨点药。
尹夏知听完沉默两秒,呵声笑出来,“哪是床治疗好你的失眠,明明是大活人的功劳。”
姜皑舔了舔嘴角,默认了。
“别说那些好听的,什么睡不着的尴尬局面,你就是怕江吟担心。”
姜皑没说话,把玩手指甲的动作也停下来,慢慢往沙发靠背里缩了缩。
尹夏知最见不得她低落的神情,明艳无比的脸就像支即将枯败的花,蔫坏的叶子一颤一颤的。
“我只给你再开三天的药。”她说,“如果不行,你要搬回去住。”
姜皑看了看她,又垂眸思索良久,最后非常识相地点点头。
江吟在楼下等。
姜皑把药塞进包里走出写字楼,已经是十一月末了,街上不少不耐寒的人早早穿起来羽绒服。当然也有像她这样的,不耐寒却逞能,非要穿毛呢大衣上街挨冻。
坐进车厢里,她长吁出一口气,“没想到今天外面还挺冷的。”
江吟侧目看她一眼,声音中裹着暖意,“是你穿太少。”
“已经很多了。”她揪起厚厚的打底裤,哀怨道,“我在日本的时候根本不会穿那么厚。”
江吟把车厢空调调高几度,“这里是中国的s市,冬季最低温可达零下八度。”
“好呐,过几天穿上秋裤好了。”
在姜皑去见尹夏知这段时间,江吟就近到商场买了些家居用品,从后备箱里提出一大包东西,姜皑眼尖地瞧见最外层一双粉色毛绒拖鞋。
“江吟……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粉色?”
这个问题她四年前就想问了。
“不是。”他语气有些许不自然,下颚微绷,“我母亲喜欢,她是我接触最多的女性。”
言下之意,此种喜好应该满足大多数同性人的要求。
“哦,阿姨喜欢啊。”
她默默记下了。
姜皑知道江吟家庭美满,幸福和睦,父亲是军人,母亲在军区医院。
好的家庭能培育才能培育出这样优秀的他,所以一开始她觉得,江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后来在一起,便想着为了他收起满身的棱角,她想让喜欢他的人,同样能接受自己,尽可能去微笑,去讨好他的朋友和家人。
他们之间感情越深,这种情绪就不停往她心窝里钻。
上楼,姜皑弯腰从袋子里掏出粉色棉拖,指腹触碰到鞋面的绒毛,留恋地又蹭了几下。
手感不错。
江吟看她和鉴宝似的,上手摸了质地料子,最后伸进脚去,只露出小巧白皙的脚后跟。
忽然想起什么,他问:“我听林深说你明天不去公司了?”
姜皑还在垂眸看鞋,翁里翁气“嗯”了一声,“不去了。”
江吟没多问,绕到卧室拿出药箱招手让她过去,“换药。”
姜皑站在原地挣扎了片刻,硬着头皮走向他,挨着坐下后挽起衣袖。
今天早上在文件柜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没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江吟眼神暗了暗,面色不愉,“姜皑,你是不是欠收拾?”
“……”她眼帘垂了垂,没敢说话。
把绷带一圈圈解开,最后剩下被血浸染的纱布,他拿镊子小心挑起一个角,却听到姜皑低低的抽气声。
血凝固太久,和纱布粘在一块。
“怎么找我的时候不说?”
姜皑看不清他黑眸中压抑的情绪,只觉得他话中的警告有种迫人的压迫感。
“刚开始看你忙,后来去接伊藤,一不小心忘记了。”
江吟轻轻叹口气,声音硬邦邦的,“我现在要把纱布揭下来,会有点疼。”
姜皑点点头,“我保证不矫情的叫出声!”
江吟没抬头看她,一直盯着揭开纱布的那一角,正准备动手时,发现她不自觉颤了颤手臂。
他顿住动作,压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姜皑。”
“嗯?”
拼命忍住生理性颤抖,姜皑保持淡定不紧不慢哼出一声,尾音拉得很长,软绵绵的怪是折磨人。
“当年为什么要走?”
“……”
她所有的小动作顷刻间消失,望向他的目光也霎时顿住。
沙发一侧的落地灯正不懈地投射下暖黄色的光线,落到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晕染开一片暖色。
她屏息,连心绪都跟着漏了一拍。
躲不过的,只要你想和他重归于好。
这个问题,终究是要给他答案。
姜皑闭了闭眼,正斟酌着说辞,手臂处突然一阵刺痛传来,让她下意识叫出声。
江吟用镊子捻起纱布,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怕伤口感染,敷上药后没缠绷带,用医用胶带固定纱布。
说好不叫出声的人弓起背窝进沙发靠背里,乍然而来的刺痛逼红了她的眼眶,一双黑眸氤着水汽,表情不是那么和善地盯着始作俑者,看起来像是要掀桌子上天。
姜皑撇开眼,闷闷地把头埋进抱枕里,“我饿了。”
“我去弄点吃的。”
江吟没忍住,唇边溢出明显的笑意,起身走进厨房,留她一个人在明亮的客厅生闷气。
姜皑把视线从他颀长的背影上收回,不动声色敛起外漏的情绪。
江吟刚才的态度,让她觉得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答案。
下意识捏了捏指腹,勉强唤回思绪。仰天靠在沙发上,柔和的光线落满眼皮,那股子柔和的温度简直要透过皮肤侵入心底。
江吟拉开冰箱门,里面重新塞满他母亲送来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