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青蹭了蹭她的手,道,“都习惯了,一点都不苦,从前那些难过的东西,我都忘光了,只有现在快乐最重要。”
白谨容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林冬青的心里、眼里只有她,可是,那样的温柔,却是林冬青最不吝啬付出的。
“冬青,在你心里最在乎的是什么?”,白谨容不怕死,她急着要确认林冬青的真心,可林冬青却陷入思考,一直不知该说什么。
“是不是我、小奴、甚至是其他的女人,在你心里都不算的什么,可以任意....”
林冬青伸手捂她的嘴,疑惑的说道,“白姐姐,冬青怜惜你、爱护你...小奴也是,那位货娘也是...冬青只想让你们高兴,为何你会生气呢?”
白谨容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心口,说道,“人啊,有时心里的位置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最重要的一个人。“
林冬青垂头,握过她的手,说道,“是吗?可我这里,感觉能装下很多人呢?很宽敞的。”
白谨容甩开她的手,兀自生气不语。
“先喝点汤罢”,林冬青把汤递给她,“我让厨房炖了一下午的,你在朱阁受了苦,要好好养养。”
白谨容不想理她,这一世的林冬青被欲念支配,如何能教的她明白情感和专一呢?
“喝嘛,好姐姐”,林冬青劝说道,“那这样...你喝下去,我试试看把心里只放一个人好吗?”
白谨容这才神色缓和,刚把汤喝下去,就看林冬青一脸狐疑的摸着心口道,“那...该放谁呢?!”
白谨容气炸了,愤然起身,就给林冬青抱住了,笑道,“自然放你了,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好姐姐。”
白谨容抚了抚她的头发,侧过脸亲了亲她,“若有一日,等你明白情意,愿你还能说出这句话。”
“阁主,马车在外面候着了,请出来罢”,小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还有叶玉戏谑的声音,“别让丞相等久了。”
白谨容松开林冬青,刚要说话,突然眼前一阵晕眩,她无力的扶着林冬青,就见她开始解自己的衣裳,眼眸依旧温柔,“我比姐姐更懂得如何讨好丞相?这是身为珍宝阁头牌的我,要做的事。”
白谨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用力的抓着林冬青的衣襟,却无力的慢慢倒下,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林冬青把白谨容背到屏风后藏起来,穿好她的衣裳,拿了丝巾挡住脸,小奴连忙上前拉着她往前走,“外头可等急了。”
守卫有点疑惑的望着屋里,嘀咕着没看到林冬青,不过当着叶玉他不敢说,不然可就算自己的失职了。
等白谨容醒来后,天都黑了,她慌乱的套上衣裳就往外走,门口已经没人守着了,她刚踏出门,又转回身,把床头的佩剑拿上,静悄悄拉着后院的马,一路疾驰的朝着丞相府而去!
丞相府外守卫重重,白谨容不敢硬闯,绕到侧门,沿着一棵大枣树爬上去,再翻过墙,朝着传来乐声喧嚣的地方而去。
穿过重重回廊,有几回险些被发现,这丞相府守卫森严,好在陈凌芝极度厌恶男子,府里多是女子,男子几不可见。
但白谨容还是能察觉到府里有几个人的气息绵长,步履沉重,就算是女子,想来也是内功深厚的高手。
突然一阵哄笑传来,带着戏谑、好奇,白谨容心里咯噔一下,翻上屋顶,急急的朝着那处而去。
院子里四处挂着轻纱,半遮半掩,屋檐挂着灯笼,坐着七八个衣着权贵的女子,而陈凌芝就在其中,她穿着一身墨衫,垂着发,神情阴骛,手里握着一根鞭子,有血沿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的红梅。
林冬青衣不蔽体的匍匐在地,遍布鞭痕,每一鞭落下,便是瑟瑟发抖,却引得宾客们掩唇低笑。
陈凌芝高高举起鞭子,正要挥下,就见得林冬青扭头看来,露出了讨好而乖顺的笑意,她放下鞭子,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说着什么,只是坐回主位。
不多时,就有个姑娘站了出来,那人白谨容还见过,是雒郡王府的苏阮,就是啃小奴,吓跑了的那位。
苏阮有些畏首畏尾的,在众人的哄笑声里,伸手揽过了林冬青,在她肩上狠狠啃了一口,林冬青却安静的伏倒在她怀里,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笑意。
苏阮松了口,愣愣的看了眼林冬青,却给旁人拉开了,一个身形略有些壮硕的女将军上前,一把扯过了林冬青的衣衫,如同一件战利品般推搡着,而林冬青则老实的伸手,慢慢的抚过女将军的脸。
“姐姐讨好人的本事,不如我...”
“别哭、别恼、别生气,只要微笑,疼痛就会消失,别人也会放过你...”
年幼的林冬青的话语响在耳边,白谨容想起小小的冬青挡在她面前时,笑着跟她说的,“所以,有冬青替姐姐进朱阁,姐姐才能活下来。”
白谨容的心骤然揪的生疼,她突然恨极了这七世的恶念,恨极了这一世的欲念,为何要让林冬青承受这么多的屈辱和折磨!
可偏偏她自己,就是林冬青七世恶念的由来,是她的自私、懦弱,害了林冬青,此后七世轮回,悲痛不息。
欠的不是第一世的那条命,而是此后七世的每一条命,受到的无尽折磨。
白谨容的眼泪滴落,就算五马分尸、粉身碎骨,也要还她的这一条命。
一声清越的宝剑出鞘的声音,白谨容从屋檐掠下,缓缓的落在林冬青跟前,抬起剑尖,眸光凛冽,“谁也不能再伤她一分了。”
女将军松开林冬青,好以暇整的盯着白谨容,而身后传来陈凌芝拍掌的声音,她的笑声仿佛胸有成竹般,“没想到,你当真来了。”
陈凌芝垂眼望着她的剑,低笑了声,“你以为,本相的相府这般好进”,她凑近白谨容,掩唇而笑,颇为得意,“是本相特意放你进来的。”
“白姐姐!你来作何?”,林冬青拉她的手,“还不快走。”
“走的了吗?”,陈凌芝笑着拍了拍掌,屋顶上出现了不少黑衣侍卫,“正候着你呢?”
陈凌芝摆手,下人抬进来放着各种刑具的小几,她唇边的笑意瘆人的很,伸手去摸白谨容的脸,“今夜,咱们好好玩玩。”
白谨容可不傻,哪能坐以待毙,伸手就去抓陈凌芝,想要挟持她出去。
旁边的女将军动作更快,抬手就是一柄短斧劈来,要么断臂,要么缩手,白谨容只能缩手,转而朝着女将军打去,两人迅速的交上了手。
咻的一声破空声传来,白谨容来不及躲闪,一箭直接穿透了她的右肩,鲜血如注,颓然后退几步。
“本相要活的!”,陈凌芝怒了,“别轻举乱动!”
那女将军的功夫不弱,白谨容又受了伤,且战且退,连剑都拿不稳了,给女将军一脚踢在膝盖,踉跄跪地,剑落在一旁。
“就喜欢你这种烈性子!”,陈凌芝的眼里闪着兴奋而激动的光芒,“那些温吞懦弱的,玩着没意思!”
白谨容的袖子里滑出一柄匕首,抵在了脖颈上,突然朝着陈凌芝嫣然一笑,“再靠近半步,我就血溅当场!”
陈凌芝也不是个善茬,使了个眼色,让人抓住了林冬青,笑道,“你不顾性命的来救她,你若死了,她必死,而且,定然不会如你这般痛快地死去,本相会让她生不如死,九泉底下,你就一块一块的拼凑她罢。”
“好姐姐,咱们都得活着啊,活着”,林冬青慌乱的说道,“别想不开啊!”
活着?与其这般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白谨容望着林冬青的脸,突然想起了前世时,她站在崖边,满是绝望和慌乱的脸,眼神却坚定的望着她自己,她问,你心里可有我?
好像只要有一句,我心里有你,就算是死,就算要承受所有的恶果,她也无憾了。
而此时,讽刺的仿佛是对调一样,白谨容望着林冬青,却想问她一句,你心里可有我?可只有我?
双唇嗫嚅,白谨容轻笑,只抬头看陈凌芝,说道,“你要的是我,放她走,我留下。”
陈凌芝啧啧两声,“果真是姐妹情深啊”,她垂眼看着林冬青,摆手道,“对于逆来顺受的人,本相不大喜欢,送出府去。”
林冬青愣愣的望着白谨容,临到关头,也不知说什么,只是朝她笑,竭力的笑。
白谨容明白,林冬青是想告诉她,别想不开,要笑,要微笑着,活下去。
不,当初的白谨容想活,可现在的白谨容不想那样的活,背负着沉沉的担子而活。
眼看着林冬青的身影慢慢消失,女将军夺下了白谨容手里的匕首,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好烈性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也是个伺候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