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劫结束之后,廖九歌来到王公子的坟前,为他献上一束百合花,放在坟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当天夜里。
方氏挨不住了,见到小九最后一面,已经把她熬干了。
她在床上痛苦呻·吟,发黑的眼眶深深凹陷进颧骨中,干瘪的嘴唇尚且还能探到微弱的呼吸。
郎中颤颤巍巍站在一旁,显然无计可施了。
毒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阎王爷就要来索命了。
“小九······小九,我要见见小九······”
“夫人,九歌小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再忍忍。”丫鬟抹着泪,细心为方氏擦汗。
片刻,也许只有几秒钟,但对方氏来说太难了,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她想快些解脱,却又不想就这么突然的离开,她还有小九啊,都还没看着她嫁人,这么就走了。
感觉有人在唤她,声音很温柔。
“娘······”
是小九。她的小九终于来了。
方氏睁开眼睛,唤了一声:“小九啊······”
廖九歌眼眶有些痛,被方氏痛苦挣扎着起来给刺痛了。
郎中凑在她耳边说:“夫人快不行了······”
眼前的场景,虽然知道方氏性命垂危,但被郎中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脸色一白。
方氏待她不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氏给了她两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东西——母爱。
上辈子,冷淡一生,她以为她再也不需要这劳资情亲,可是感受过之后,才知道这才是圆满。
泪水在眼眶打转,人的一生如此短暂,生死之间不过须臾。
润玉心疼,扶着九歌的肩膀,温柔地唤了一声:“九歌。”
廖九歌眼眶微微发红,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娘亲,娘亲待我很好,没想到这么快······我想留在凡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娘亲了,我一直舍不得,这才没多少人日子,娘亲还没看到我出嫁······”
润玉心中刺痛,犹豫片刻,想要出手为方氏续命。
违反天规,会遭雷刑。
廖九歌恍惚,立马扯住润玉的手,艰难的朝润玉摇了摇头。
让她走吧。
一滴泪流出来。
天规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连她也不能在凡间陪着方氏了。
这辈子方氏过得不好,有了这辈子积下的福报,可以让她下辈子过得好一点,嫁一个如意郎君,有个爱她疼她的好婆婆,儿女双全,锦衣玉食一辈子。
“小九,别哭了,娘······”方氏艰难抬起手来,摸了摸这可怜的孩子。
似乎是回光返照,方氏有了些力气。
“娘亲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别看你聪慧过人,实则最容易忽视的感受,娘不求你多显赫,只想我的九儿幸福快乐,别委屈了自己,还笑着说自己无欲无求······”
“小九啊······娘看不到你嫁人了,我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娘······对不起,你别说了,娘。”看着方氏的生命一点一点消耗殆尽,廖九歌放声痛哭。
“小九啊······”
“小九,娘担心你,娘看姓彦那家伙不错,若是寻不到比他好的夫婿,你干脆嫁给他吧。”
方氏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了力气,安详的闭上眼睛,离开了。
润玉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是彦佑?
明明他和彦佑形影不离,偏偏方氏就只看到了彦佑,就连遗言也挂着彦佑。
他悄悄看了一眼廖九歌,九歌孝顺,要是真的从了方氏的话,如此想想,润玉便觉得嫉妒发狂,早知道彦佑如此碍眼,就应该一脚把他踹回天界。
其实,方氏之所以觉得彦佑值得托付,主要还是因为彦佑‘有车有房’。
之前,她也考虑过润玉,只要是小九身旁出现过的男子,她都考量过。
不过,润玉虽然一表人才,不过是个漂流户,哎,方氏住在彦公子家,早就惊讶于彦家家底优越,最重要的是没有公公婆婆叔叔小姑子,这样简单的家庭关系,日后也少了许多麻烦。
简直就是完美。
方氏早就动了这颗歪心思,要不是苦于借宿在彦家,戳破这层纱布后难以自容,她早就有所行动了。
可怜润玉抓破头皮,都想不到方氏的这番考量。
否则他一定仰天长叹:“房子是我出的钱,府里上上下下的开销都是我的,本殿下只是嫌麻烦,明面上才用了彦佑的名字!!!
·
润玉知道廖九歌心有遗憾,便带着她去了奈何桥,站在桥边看着方氏喝下孟婆汤。
廖九歌叹息:“这样也好。”
润玉拉了拉廖九歌的衣角:“走吧,父帝还在天界等着。”
廖九歌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光怪离奇的地府奇光,她说道:“润玉,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外星人吧?”
“·······记得。”润玉紧紧拉着她的衣角,不敢放开。
“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见到了你,也很好奇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面对母亲的打骂折辱,除了委屈却一点也不生气。”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讨厌她。”
“因为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妈妈,是多么可悲的事情。不过,还好,我遇上了方氏。”
廖九歌嘴角抿着一抹温馨的静谧笑容。
……
“可惜,这天底下的母亲不是所有都像方氏这样,有些母亲总是会以自认为爱孩子的方式,做着最不可原谅的事。”
“还觉得这便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其实这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润玉深有感触,说道:“那九歌有方氏这个母亲,一定很幸福。”
“是啊,不过你别羡慕。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那个梦就像是我的上辈子一样。”
“在梦里,我的母亲太累了,她活不下去了,可是,她自己一个人死掉会便宜了那个男人,她要带着我跳楼,解脱我,随便让那个男人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那时候我已经14岁了,我一点也不想死。”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我们发生了无数次争执,有一次……”
廖九歌停了一下,思考片刻,才接着说。
“她用水果刀刺伤了我,我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到邻居家门口。”
润玉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作痛,追问道:“最后呢。”
“最好她被判刑,她本身也有很多案底,再加上情节严重,她被判了15年。”
润玉:“在梦里,你的父亲。”
“他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家懂吗,就是天天不着家,不管老婆,也不管孩子。
就抱着他那堆卖不出去的臭木雕过一辈子。离婚之后,就消失了个彻底。”
润玉:“还好,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都说了是梦了,梦醒之后,就没有太多感觉了。”
润玉心疼:“小九……”
“别露出这种眼神,因为在这场梦里,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波及的不是某个谁,而是一个家的人。
她的眼眶湿湿的。
……
“你呢,小时候我对你很好,你会不会把这种类似于母爱的好,理解错了。”
看着九歌宛如一滩死水的眼底,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恐慌感。
“九歌今日是怎么了?若是还念着方氏的好,我们可以去凡间看看,她出生的人家好不好。”
廖九歌转身,平静对视,润玉有点泛白的唇角,带着勉强的笑意。
“润玉,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过,我就像是你的老父亲一样,望子成龙。”
一字一句,宛如一把有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插在润玉的心窝处。
“所以,你呢,缺失了父母的爱,你会不会会错了意,把我的好当成了其他东西?”
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隐晦。
可是,她拒绝了,她果然还是拒绝的。
在她眼里,对他只有‘望子成龙’对不对?
瞳孔剧烈颤抖,睫毛都在打颤,紧紧咬住嘴里的软肉才没有让他痛苦失声,可即便是这样也让他眼眸猩红,直愣愣的盯着少女。
湿润的眼底情绪复杂难懂,是被揭穿秘密的羞耻,是害怕被抛弃的恐慌,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差点将他逼疯。
“没有老父亲!我们一般大,九歌我不认!”就像是被水淹没的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就算是拼死也要抓住,就对不会放手!
“我活了几千年,怎么会连自己的感情也理解错,我不管九歌是怎么想我的,恶心也罢,我不认什么情亲,就算真觉得我恶心我也认了,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多高尚。
九歌,反正你已经回来了,等了一千多年,我再抓住了你,你还想打发我走?你觉得可能吗?要是我还是一个手无寸铁的鲤儿,那也就罢了,可是我不是了,就算把自己搅碎了扔的远远的,我也要重新趴回来,恶心你。”
他的手已经紧固住九歌的肩膀,微微用力便可将之囚禁在身下,眼神是说不出的凶狠。
只要抱住了,只要抱住了。
绝不放手,打死不承认,九歌就不会离开!
娇小的身躯被她缠着,轻而易举就紧固在身下,彼此的温度传过来,灼热到让人羞红。
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廖九歌红着脸想要挣脱出来,再呆在他怀里自己就要羞愤而死了。
她只是想要做红娘,没想把自己打包好做他老婆的!
励志要送某人去搞事业的女人不淡定了,要是润玉不高事业只搞她了那还得了!?
果然是攻略有风险,明明也没做什么······
突然感觉,脖子有些痒。
廖九歌蓦然一愣。
刚刚难以控制的蹭了蹭身下人儿的天鹅颈,被发现后,润玉也不太好意思了,红着脸紧紧埋在她身上,连呼吸都不敢有声音。
未来可是天帝的人,黏糊糊的,成何体统。
“你先放开我。”
润玉收紧胳膊。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