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英到底要比范一鸣要冷静无数倍，她最终还是甩开了范一鸣油腻腻的脏手，不显眼地又擦了两下，才冷冷地道，“你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再来和我说话吧。”
    “你不会跑了吗？”
    “放心，绝对不会。”
    “真的不会消失？等我洗完脸回来，人去屋空？”
    “绝对不会消失，因为我找你是有事的。”
    “哈哈，就知道，我还有价值，你等着，我且去洗把脸收拾下就回来。”说着范一鸣就连蹦带跳地冲出门去，然后就是一阵阵锅碗瓢盆地碰撞声，水声，甚至还有一些小调……
    看着范一鸣这副欣喜若狂地样子，朱梅英突然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鼻子一酸，但是她很快又恢复了来前的铁石心肠。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值得么？
    过了半天，突然安静了下来，朱梅英看了会手机，回了几个短信，正等得有些不耐烦，门突然又开了，这时候，走进来一个穿着整齐西服，头发梳得整齐的男子，那胡须，也不再横七竖八，变得颇有些造型了，乍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沧桑味道。
    “怎么样？恢复点当年的风采没有？”范一鸣笑嘻嘻地问道，他很是欣喜，朱梅英没有突然消失。
    “你这副样子可以去骗骗小姑娘了。”朱梅英点了点头，她承认，这家伙认真起来，样子还是过得去的，只不过，她已经无感了。
    “不，我只真心对你。”范一鸣的声音还颇为诚恳。
    “晚了。”朱梅英在心里冷冷地答道，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而只是保持了一点沉默，这让范一鸣还保持了一点信心。
    “说正题吧。”朱梅英不想和他叙旧，也不想多呆在这个发霉的屋子里，虽然她也知道，别看这个破旧的老宅子，但是这个地段可是黄金地段，二环以里，且有上好的学区房，一旦拆迁或者卖出去，值个千把万不成问题，也就是说，其实哪怕范一鸣什么都不干，就靠这套宅子，依然还有翻身的本钱，但是这个宅子，对于范一鸣来说还有特殊的意义，不会随便出手的。
    “嗯，我认真听着。”范一鸣很老实，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朱梅英的前面，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像是怕她真的化作飞雨逝去。
    “其实这次来，我是代表我后面的公司来找你的。”朱梅英冷静地说道。
    “你们公司？什么公司？”范一鸣有些惊讶，这几年显然在朱梅英身上又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他都一无所知。
    “的确是我们公司找你有事，本来呢，这件事情呢，也可以找别人干，但是我在国内数来数去，似乎除了你也没有别的人更合适了。”朱梅英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千万不要得意，以为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才才受重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你现在这副样子，最合适干这个事情，如果是从前，没人会搭理你。”
    “我这副样子怎么了？”范一鸣愕然。
    “颓唐、失落、自暴自弃，甚至还有一点厌世的情绪，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信仰了。”朱梅英冷冰冰地吐出几句评价，像是针刺一样，但是正如这个评价一样，她看得很明白，范一鸣确实对这个评价毫无感觉，并不以为耻，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范一鸣只是有点不自在而已，他模糊地记得，自己似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人真的受过太大刺激，就会变神经病？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朱梅英的评价，他只是咧了咧嘴，想说啥，最后又不知道说啥，保持了安静。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个评价有什么特别吗？”朱梅英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声音有点令人打寒颤。
    范一鸣哆嗦了一下，艰难地问道，“这有什么特别适合你的地方吗？”
    “有。”朱梅英点了点头，“这种人特别适合我给你一个特殊的工作使命，让你找到一点存在的意义。”
    “不，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你。”范一鸣摇了摇头，突然冒出一句话，这句话脱口而出，反而显得真诚。
    朱梅英一时间被他这句话给堵住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缓解了一下情绪，才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跟你说正经话。”
    “我听着呢。”范一鸣满不在乎地表情配合这句话的内容，让朱梅英有点异样的感觉。
    她提高了声音，“是这样的，我受我们麦得锡国际贸易咨询公司的委托，特地前来，是想和你签订一个合作协议。关于这份协议的目的是，调查中国国内重卡市场现状，特别是了解几家重点重卡企业的发展情况和业务情况，具体的调查内容稍后会在合同里详细列明，我们在此声明，这份委托是联合国工业发展署的重点课题之一，具体报告将会成为联合国参考文献，关于这份合同的委托金额是500万美元，首付三成，调查期限是一年……”
    “我答应！”范一鸣还没等朱梅英说完，就直接接过话头，他的表情很是平静。
    朱梅英有点诧异，“我还没说完呢。”
    “我只问一句，如果不和你们合作，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沉默了半天，朱梅英才答道，“没有。”
    “那就是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何况，500万美元，呵呵，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值得我豁出命去了。”范一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吧，我还以为，你范大公子看不上这区区500万美元呢。”朱梅英有些嘲讽地说道。
    “怎么会，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别说500万，50万我也干了。”范一鸣自嘲地笑道，这几年，他已经把老本吃得差不多了，家里偶尔还有一些支援，但是他也不知道还能对付几年。他是真的需要钱，如果朱梅英这次不来找他，他真的可能会把这所老宅子卖掉，这是老头子留下来最值钱的玩意了，卖了这老宅子，去郊区找个便宜房子，一猫三十年，到死为止，也未必是个难事。
    “现在你可以把合同协议文本拿出来了，我直接签就是了。”范一鸣又道。
    朱梅英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只是被授权口头告知你这份合同协议的存在，询问你的合作意愿，如果你有，希望你能够跟我出一趟国，在那里，我们公司会正式和你谈这份合作的详细内容。”
    “还要去国外？”范一鸣有些讶异，出国对他当然不陌生，但是他已经多年没有出国了，那些酒肉土豪朋友，已经多年没联系了，当然了他现在联系，人家也未必搭理他。这几年，他自我放逐，早就跟人家是断了线。不过他是没有想到搞一个合作就得去国外，这显得有些怪，不过，似乎也没有毛病，这么大合作，人家要当面聊聊，也是很正常的嘛。
    “是的，出国，跟我去一趟加利福尼亚。我们公司就设立在那里。”朱梅英道。
    “你进了一间美国公司？”范一鸣突然意识过来，问道。
    “是的。”朱梅英没有解释更多。
    倒是范一鸣有些怜惜地看着她，“梅英，这几年，没有我，你真是辛苦了，我真不知道你去了美国，然后还去了什么加利福尼亚，否则千山万水，飘洋过海，我一定会去找你。”
    朱梅英冷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去美国吗？因为我就是有一口气，想去看看那里，我想知道为什么季容就可以去那里留学而我只能选择去广东打工，就想知道为什么她在那里到底学到了什么，让一个不被喜欢的男人如此为之颠狂。我就是不服气，所以才去了那里。”
    说着，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在那里，或者我真的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空气得都是自由的，我不会再被某些东西约束了，我不在乎……”
    范一鸣没有听出里面隐藏的东西，只是听后笑道，“原来你还真的那么在意我，梅英，我真的很感动。这次别说你让我出国了，让我去死也就是等闲视之。”
    “是吗？如果我真的让你去死呢？”朱梅英睁开眼睛，直视范一鸣。
    范一鸣被她冰冷直射的眼神吓了一跳，半天才讪讪地道，“我这几年还不都跟死了一样吗？都是为你知道么？从你走后，我才知道，你对我真的很重要，重要的意义超出了我的想像，我真是悔恨当初瞎了眼，蒙了心，没有发现你的好，到了现在，我们都已经老大不小了，我想，要不就这次去美国，我们把婚给结了吧？我们去度蜜月，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去你xx！”突然，朱梅英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起来，情绪终于失控了，这个烂人、混蛋，居然还想要跟她去度蜜月，超度去吧？
    被她这么喷了一脸口水，范一鸣显得很懵逼，他有些不解地道，“梅英，你为什么这么激烈反应，我们好不容易能够在一起了，这个机会难道你不珍惜吗？我真的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低姿态了。你知道，我们范家的门有多难进，现在，你难道真的不在乎我了吗？”
    “呵呵呵！”朱梅英发出了尖刻的嘲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