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卫雨珂还满心疑惑,为何卫将军在听到自己询问镯子来历时,眼神中多了几分辨不清楚的神色。
如今想来,当日的景象他至死都无法遗忘。
可世人多数身不由己,卫将军是身不由己,浅音是身不由己,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卫雨珂愿意接受这一切,或许......还包括卫家无故被满门抄斩。
卫将军从未冒犯天家,甚至还对皇帝格外敬重,只可惜皇帝忌惮他卫家的权势,认为他卫连可成就这朝云国,便可同样摧毁这朝云国。
或者,是不信任卫将军的忠臣之心,怕他权势滔天,一朝叛乱,夺取皇权......因此才会受奸人蛊惑。
卫雨珂知道,卫将军不愿让自己替他报仇,毕竟心中始终背负着仇恨,这一生便等同于操控在了旁人手中。
那件事过去后,卫将军开始变得喜欢将战场上所发生的事讲给卫雨珂听,而卫雨珂也听得津津有味。
再后来,卫雨珂常常问起浅音公主的事,卫将军也曾仔细向她讲过。
知道了一切“内情”后,卫雨珂深感震惊,其实卫将军从未想过隐藏什么,他带兵灭了西晏国是真,他与手下逼得浅音公主无路可走,自尽于废墟中也不假......
他从前之所以不向卫雨珂细说此事,只是怕她无法接受罢了。
一般人看来,这镯子是浅音公主生前最爱惜的物件,最终她满含怨恨自尽,这镯子戴了也定会不吉利。
可在卫将军看来,她自尽前眼中并无半分怨恨。
因为她深知她的父母不愿她复仇,哪怕西晏国真的已经亡了。
可最终她却没有独活的勇气,选择了永远地留在西晏国。
在这一点上,卫雨珂要比她勇敢许多,也或许是因为听过她的故事,又或许卫家被满门抄斩时她的年纪比当日的浅音公主稍长些,又或许她只是没了卫家,却不像浅音公主那般,国破家亡......
谁也不会知道她当时的心情,只是自以为可以体会罢了。
至于当时为何捷报传回京城多日,卫将军才班师回朝,卫雨珂记得他说他曾花了一日的时间安葬浅音公主。
卫雨珂无比珍惜那只镯子,常常将它戴在腕上,见那镯上的珠子总是光芒耀眼,便询问卫将军,得知那是西晏国特有的珠子,据说极为难得。
时隔多年,那镯子还被卫雨珂小心收着,却再未见过如当日那般耀眼的珠子。
而今日所捧的手钏,便是由那珠子制作而成的,卫雨珂不觉轻叹出声,却恍然今日的西晏国早已经成了朝云国的领土。
或许这珠子也早不像当年那般难得了,又或许各国都能做得出浅音公主那样的镯子了,但它却不单单是只镯子,其中还蕴藏了一个国家兴亡的故事。
挥了挥手,却不见卫雨珂有何反应,仿佛已经神魂已经舍身而去了。
“雨珂姐,雨珂姐!”
见她神色异常,众人立刻出声呼唤,卫雨珂这才从那场梦中惊醒过来。
是梦,尽管再真实,也只能算作是一场梦了。
过去的无法重温,就像浅音公主的一生,还未开始,就匆匆结束了。
那些可以与卫将军畅聊的岁月,也已经消逝,既是无法重温,便将它当做是一场梦罢。
“夫人这是怎么了?”
舒琨眉头紧皱,有些担忧,但见卫雨珂又并非神色慌张,脸色苍白,心中更是疑惑。
“无妨,想起些往事罢了。”
卫雨珂浅笑摇头,仿佛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她不过是晃了个神的工夫,“这场梦”却长得仿佛过了一生。
舒琨想要知道她的过往,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包括身世,包括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可却清楚的知道她厌恶旁人追问这些。
舒琨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并未再开口询问什么。
卫雨珂会告诉他的,等她想亲口说出所有事的时候。
与其不断追问,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得知她的“秘密”,或是不愿提及的往事,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适可而止。
“我很喜欢这手钏呢!”
难得的满足感涌上心头,仿佛与多年前卫将军带回镯子时的感觉一般无二。
舒琨也跟着傻笑,重复说着卫雨珂喜欢就好......
其他几人见卫雨珂并非是身体不适,便也放心下来。
“你们先逛着,我的银子好像落下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舒琨突然停下步子,称自己的银子落在了刚才的摊位上,便打算再回去取回来。
几人不曾生疑,并说过会儿在前面的路口汇合,舒琨点头应下。
果真,他们刚到那个路口,就见舒琨一路小跑向他们奔来。
“可有找回丢失的银子?”
斐毓秀好奇的询问着,似乎是怕他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倒是白跑了一趟。
“找到了!”
舒琨高兴点头,表示已经拿回了银子,就在几人打算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他却突然走到了斐红玉弟弟身旁。
斐红玉弟弟正转头看他,脸上写满了不解。
“你看这是什么?”
谁知舒琨突然将一直背后的手亮在斐红玉弟弟的面前,让他不觉一惊。
定下神来一看,竟是他方才盯着许久的糖人。
“这是......给我的?”
如今是又惊又喜,他不是缺这一个糖人,只是这种惊喜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兴奋起来。
况且,舒琨先是做出一副不会买给他的样子,又突然给他了个惊喜,自然也与失而复得后的欣喜没有太大的区别。
“自然是给你的,作为你帮姐姐礼物的奖励!”
舒琨温柔一笑,这笑容与他的形象不太相符,但看来确实很温暖。
斐红玉弟弟高兴坏了,连忙伸手接过,接之前还不忘向舒琨道谢。
其实舒琨不过是找了个理由送糖人给他罢了,毕竟“无功不受禄”,无故得来的不算奖赏,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惊喜。
至于自己,也只不过像是陪少爷闲逛时跟在身后付钱的小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