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赚钱有新路
伏波六岁了,跟他同样穿开裆裤的伢儿,爹娘给他们换上了整裆裤,背着书包,由哥哥姐姐手牵手儿,上学读书去了。
可是伏波身上,依然穿着母亲死前给缝的那条破裆背带裤,只不过胸前由哥哥给他填了两块补疤,颜色不一,针脚歪斜,像个鸡屁眼。
学费,更是没有分文。伏洪想:决不能让弟弟当睁眼瞎子。那样,对不住长眠黄泉的爹爹恩娘和爷爷奶奶。
他从五年级的教室里退出来,决心凭自己的双手养活弟弟,供弟弟上学读书。
一个年仅11岁的瘦伢儿,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去新兴嘴码头挑脚,肩上压不起八十斤;去投师学门手艺,没有拜师钱;在队上跟叔叔伯伯们一起出工,一天捞不回五分工。
伏洪犯难了。
这时,好心的余四海支书照顾了他,跟队上的乡亲们商量,让他放两条牛,每天六分工,外加牛粪凼,只要多捡粪,沤制得好,一年可得几百,甚至上千的工分。这样,两项加起来,等同于一个七寸劳动力。
可是,到年底,一个劳动日只值得一角八分钱。
两兄弟糊不上口,弟弟的学费无处支借。
勤劳聪明的哥哥,想出了赚钱的新门路:
“放虾把”。
他每天白日里把牛儿放牧在春柳湖南岸的柳树林里,然后就到湖滩上割辣蓼子,扎成一把把,砍下一根根杨树桩,绑上辣蓼子把把儿。煞夜时分,插进春柳湖的回水滩上,一长溜,间隔匀称,像一排守湖卫兵。
各色各样的虾子都喜欢到回水滩畅游,闻到辣蓼子香味,摇头摆尾扑上去,抢吃辣蓼子。
鸡叫头道,更深人静,湖上无行船,岸上没噪音。
正是虾子欢乐的时刻。
伏洪不声不响地下床,带上他用水竹篾编织的一只大撮箕,一只圆口小颈大肚子的鱼篓子。
他托开门,踏着湖滩野草上的露珠,摸进齐胸深的湖水,轻轻悄悄地走拢“虾把”,麻利地用撮箕端起水里的辣蓼把子,用劲连抖直抖。
正在贪吃的虾子,冷不防这突然的袭击,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抖落进撮箕里,关进了篾篓。
每当洞庭湖东边露出熹微,伏洪就背着半篓虾子,回到家里,浸在水缸当中。
然后,马上进牛栏,牵出青毛牯和小黄牛,上春柳湖的柳林里放牧去了。
等到牛儿的肚子胀得像一面大鼓,他便把它们牵到队屋档头的坪场里,绹在岩滚上,等候用牛的叔叔伯伯牵它去犁田耕地。
他回到家,吃了弟弟弄熟的饭菜,背起虾子,带上小盘秤,有时到东边的沧港镇,有时到西边的苏家渡镇去卖。换回来的钱,供弟弟读书,多余的,就称盐、买油,或是兄弟俩做一两件毕叽布新衣。
开头的那些夜里,弟弟睡得沉,不晓得哥哥的辛劳。
后来,他发现了哥哥的行动,担心哥哥的安全,每当他伸手往旁边一摸,没有哥哥暖乎乎的身子,他便一跃而起,拖根竹棍子,追到湖边,手里的竹棍子在面前的草丛里扫动,赶走毒蛇;小嘴朝湖上放声呼喊:
“哥--哥--!”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