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是人愿，还是天意
    许莲芳千里迢迢，日夜兼程，一心想赶在大年三十到家，和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亲耶亲妈吃团年饭。春节期间，车船拥挤到高潮，换一次车，要耽误两天的时光。她的进程受到了影响，好不容易才在新年初一踏进家乡的土地。
    她从常德上南门码头搭上开往牛鼻滩的轮船，眼看如练似带的沅水，心里波涌浪激。
    她朝窗外伸出两只手，百感交集，心里暗暗地喊了一句：
    “洞庭湖啊！你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轮船穿过风，犁开浪，奔向目的地。
    她从窗外收回手，掉转头，在凳子上坐下，发现对面的舷窗下，歪站着三个蓄一字胡的青年，先是不时地梭过眼光，朝她偷看。后来竟向她挤眉弄眼，指指点点，那架势是在对她评长论短。
    她凭着自己的敏感嗅觉，闻到了他们灵魂深处散发出的腐臭味。
    她提高了警惕。
    为了及时甩脱他们，不让他们盯踪，当轮船靠拢码头时，她第一个爬上岸，穿进湖滩柳树林。
    她以为三个“小胡子”被熙熙攘攘涌上岸的人流阻住了，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她快步疾走，目光在春柳湖南岸移动着，寻找着。
    突然，她就像孤岛上的鲁滨逊发现了海上来船，惊喜得差点跳起来。矗立在春柳湖边的那座红砖青瓦的老渡口电排站机房，像一个航海家极力寻找的航标灯，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恨不能一步跨到它面前，跨进柳口生产队。对于离家五年的她来说，早一分钟踏上故土，早增加一分愉快。
    她移了移肩上的行囊，觉得很重很沉，拖住了她回归的脚步。她后悔离开南京路的时候，不该不给家里写封信，或打个电报。那样，哥嫂得了消息，这时一定会到轮船码头来迎接。
    她如果卸了行囊，步履该多么轻爽啊！那可以飞起来，只需三脚两步，就回到了春柳湖的乡亲们中间。
    这时，她哪里晓得，三个流氓已在暗中跟踪上来，伺机对她下毒手。
    当她步入柳林滩腹地，前后无人，时光已晚，三个流氓从树后钻出，围上前，将她打昏在草地上，拖到更加背人眼的湖边柳林里。
    她醒过来，拼命地挣扎。
    她哪会想到，在她遇难的紧急关头，给予搭救的，竟是她日夜思念的人。这究竟是人愿，还是天意呢？作家小说中的巧合情节，奇妙地发生在她的生活中。
    路途遭劫的痛苦，意外相逢的喜悦，此刻深深地折磨着她。
    牛伏波坐在草地上，让莲芳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摸摸她的脉搏，嘴里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她依然闭着眼睛，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