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近看远望
    牛伏波脸上憋得通红，浑身骨头咯吱吱响，胸膛不停地起伏，心里像被鳜鱼翅膀刺了一下那样难受。
    “呜呜嘟嘟！”
    “呜呜嘟嘟！”
    一辆“嘉陵”，迅疾驶过，眨眼消失在前头堤岸上的绿树翠竹中，那留下的啼鸣声，还久久地在他耳际回荡，仿佛在说：“抬起头来！”“抬起头来！”
    果真，他抬起了头，脸膛上不单是微笑，更多的是庄重，深思。
    他放开眼量，习惯地朝西北方向望去，蔚蓝的天空底下，矗立着巍峨的太阳山，像一艘万吨巨轮，在碧波万顷的大海里航行。
    山脚下的常德古城，烟囱林立，高楼入云，整座城池，状如一张大弓，从武陵山流淌下来的悠悠沅水，好似一根弓弦，从古城南面涌过，飞泻东下，注入洞庭湖。
    新型的工业重镇德山，坐落在沅水南岸，和常德古城隔水相距十来里，宛如两颗明珠，璀灿闪光，交相辉映，更添雄伟气势。每当这样的朗朗晴空，德山孤峰岭上那座高高的镇龙塔便清晰可见。
    牛伏波边走，边回味着德山老龙潭“铁树开花水倒流”的传说。
    不知不觉中，大堤拐了个弯，和北边的沅水南堤遥遥相对，并驾齐驱，向东延伸。牛伏波侧转头，又习惯地朝东南方向望去，黑黛色的金牛山，如一颗黑宝石，镶嵌在东南天空底下，小巧美丽的汉寿县城，就坐落在绿色的平原上。
    城东宝塔河的宝塔，城西西竺山的烟囱，它们是汉寿县城历史悠久而又文明发达的象征，正像两柄直指青天的利剑，表示出汉寿六十万人民的倔犟、勇敢、刚毅。
    悠悠东去的沅水，从城北围堤湖的堤脚下涌过，给这里的人们带走疲劳、烦恼，留下幸福、欢乐。
    平时，牛伏波插秧割稻疲乏了，采莲挖藕困倦了，思念远方的莲芳，憧景美好的未来，他总是来到这高矗的春柳湖大堤上，举目常德西城，观赏汉寿新镇，望太阳山，看金牛山，让洞庭湖平原的俏丽风光，美化自己的心灵，熏陶自己的感情，借春柳湖水抒发自己宽阔的胸襟，托沅江水向远方的恋人传递内心深处的情意。
    而今，他又激动万分，新的一年里，定要在春柳湖南岸这块肥沃丰臾的土地上，施展才干，大显身手。
    哥哥放弃走私贩私，回家务农走正道。
    全家五口人，三双好手做，齐心合力，不扳回半边金牛山，他才不相信呢！
    同时，他还要把自己肚里的知识发挥出来，多钻研一些新的科学技术，提高种田水平，说不定一年半载，就要赶上那些全年收入超万元的冒尖户。
    那时候，他不管许队长赞成也好，反对也罢，他要舍点血本，亲自搭轮船，乘火车到上海，把自己的恋人许莲芳接回春柳湖。
    四季发财，
    五子状元，
    六位高升，
    ……
    一阵猜拳行令，喝酒碰杯的声音，从堤脚下的瓦屋里传来，打断了牛伏波的思绪。
    他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挂到了春柳湖西岸的那片柳树梢头，像一个圆圆的大红汽球，闪着淡淡的光。
    天时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