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谁不听话，谁就没有好日子过
    胡蒲香担心弟弟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牛被打急了，也要掉转脑壳，伸出犄角，剜主人几下呀！何况弟弟是个有血有肉，气力莽壮的五尺男子汉呢！
    胡蒲香只求弟弟像平素日那样，不发脾气，不同哥哥争高低。
    正在这时，不懂事的芦芦依然喊着：
    “我要吃腊肉！我要吃腊肉！”
    牛伏波举起筷子，伸进腊肉碗里，嘴里说道：
    “乖乖！莫喊。叔叔给你挟腊肉。”
    芦芦翘起嘴巴，看着叔叔挟起一块腊肉，放进他碗里，他又挟出去，连声喊：
    “我不吃肥肉，我要吃精肉。”
    牛伏波笑笑嘻嘻地说：
    “好！好！叔叔给你选精肉。”
    他选了一阵，没选出一块精肉，就说：
    “芦芦！没得精肉了，就吃块肥肉吧。吃了肥肉，长劲长膘。”
    芦芦把筷子往桌上一丢，噘起小嘴嚷：
    “嗯嗯！我要吃精肉！嗯！我要吃精肉！”
    牛伏波又轻言细语地哄道：
    “你要吃精肉，今年叔叔给你喂牯牛那么大一头精猪，就是而今栏里的那头卷尾巴黑猪儿。往后，你和姐姐都放勤快些，跟爸爸一起，到湖里多绞些丝草，多割些菱角藤，多扯些马料根，黑猪儿吃的草多，长的精肉就多。喂大了，过了冬至就杀，一缸腌着，餐餐弄给你和姐姐吃。好啵？！”
    “不好！不好！你哄我的。爸爸一年四季在外头跑大口岸，不得回来喂猪。”
    芦芦照样嚷着：
    “我要吃精肉！我要吃精肉！”
    胡蒲香正欲开口家教儿子，只见牛伏洪扬起筷子，“啪！”敲在儿子脑壳上。他嘴里骂道：
    “吃你娘的尸！你这家伙，太放肆了！不知一点怕惧。”
    芦芦摸摸脑壳，泪水立刻从小眼眶里往下滚，嘴角一歪，哇哇地哭出声来。
    牛伏波放下碗筷，抱起芦芦，嘴里哄着，跨出堂屋门，走到禾场上去了。
    胡蒲香舒缓了一口气，那一颗绷紧的心，得到了一丝松弛。
    她心里暗暗赞叹：弟弟呀！弟弟！你真是个有肚量的人。她放心了。大年初一的这餐早饭，总算平安地度过了。聪明贤淑的女人，为了进一步压压自己男人的火气，她说：
    “芦芦！莫哭！娘打不丑，爸打不羞。爸爸打你，是为了教育你成好人。蠢伢儿！这都不晓得呀？！”
    不知是胡蒲香的话语有效，还是牛伏波的方法灵验，芦芦住嘴不哭了。
    牛伏洪目睹弟弟畏畏缩缩的样子，听了堂客帮腔拿调的话语，觉得自己在这两间一偏梢的茅屋里的绝对权威，照样“坚如磐石”。
    渔网有撒有收。
    他不再吼叫，只顾大杯喝酒，大口咽菜。
    临尾，他挟了一块腊鱼，放进自己身边早已吓得战战惊惊的苇苇碗里，一字一板，盛气凌人地说：
    “你们都要听话些！”
    无人应答。
    牛伏洪加重语气，狠狠地强调：
    “谁要是不听话，谁就没有好日子过！”
    他稍作停顿，又提高声音说：
    “我再强调一遍，谁要是不听话，谁就没有好日子过！”
    他对大家问道：
    “我的话都听到了吗？”
    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