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走后，许澈把自己甩到床上，趴着。
    另三个围在沙发里，七七八八地聊着天，不外乎剧本赞助之类的事儿，劲头足得很。
    许澈掏出手机盯着那个置顶头像，扒拉两下额前的垂发，忽然冒出来一句，“我这算不算带资进组啊？”
    “算啊，当然算。”另三个人异口同声，“你这是带资进组的范本，节目组见着你要喊爸爸的。”
    “冠名一个节目要花多少钱啊？”许澈问。
    “这我们哪儿知道啊，问问你家龙总裁不就知道了？”毛桃冲许澈挤眼睛。
    龙总裁这个操作，怎么看怎么有点金主爸爸拿钱砸小明星既视感。
    “我被我家宝贝包养了？”许澈茫然的眼睛突然变得很亮，“哇塞，那证明他对我挺满意啊。”
    旁边几个人恨不得为许澈的脑回路鼓掌。
    “我原来以为幺哥平安夜包斯百的场子就够豪的了，”刘平啧啧不已，“没想到他家那位更大手笔，直接包了个节目，你两谈恋爱就是来刺激gdp的吧。”
    赵易：“幺哥你赶紧想想决赛的时候怎么当着观众的面表白吧，你这趟表白挺贵啊。”
    七嘴八舌的，许澈的视频电话来了，他先接通了，然后从床上蹦起来，拉开门回自己房间。
    “宝贝你在哪里呀？怎么风那么大。”许澈问。
    手机屏幕里，龙彦达衣角被风掀了起来，眼睛被风吹地都快睁不开，他在那边用很大的力气说话，声音还是被风吹散，“在沙漠边上，刚在基地开完会。我没跟你说我这趟出差到沙漠吗？”
    “你没有跟我说，你还要呆几天呀？”许澈问。
    “呆个两三天就回去，周末去看你。”龙彦达抬起手，遮住眼睛，“哎，风太大了，沙子打地脸疼。”
    “真的吗？周末可以看到你？”许澈拿手指轻抚着屏幕，“你赶紧回室内呆着去，别站外面吹风。”
    “真的，周末等我，”龙彦达换了个方向站着，“没事，我们待会儿要去看现场，比这里风还大。”
    “你不是做网络通讯大数据的吗？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许澈不解。
    “这是机密，不能跟你说。你知道了也不好。”龙彦达笑，脸上的皮肤眼见着变粗糙了。
    许澈忽然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直直地盯着手机屏，他一直以为作为一个总裁，龙彦达就应该是光鲜亮丽的，每一次出现都应该是在大型会场的主席台上，自信又迷人。
    只有跟龙彦达生活在一起以后，他才知道他为龙科付出了些什么，时间、精力、心血，龙彦达经常加班到深夜，他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年轻人经常去的酒吧他只去过两次，第一次就遇到了许澈，第二次还是许澈。
    两个人就这么盯着屏幕里的对方，过了一会儿，许澈吸了下鼻子，“别太辛苦了，进屋去，别站在外面，多休息，周末我等你。”
    “好。”龙彦达眼睛眯起来，眼角有几条细细的笑纹，“那我先挂了。”
    “哎，等下，我想起来有事要问你。”许澈一拍脑袋。
    “什么事？”
    “你冠名我参加的这次选秀了？”许澈抬起眼睛。
    “是的，你知道了？”
    “这事瞒得了谁？你干嘛花这个钱啊？我又不是不行，我能进决赛的。”许澈瘪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前几天还跟我说我唱歌好听呢，你逗我的？”
    “不是，你解读地不对。”龙彦达曲起手指，蹭了下鼻子。
    “那我应该怎么解读啊？”
    “就，我听说吧，很多玩乐队的人都挺随性的。”龙彦达舔了下嘴唇。
    许澈立马明白了龙彦达的意思，情绪瞬间低落，“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可真会往自己身上扣盆子，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别人，”龙彦达道，“别人往你身边蹭我也心烦。你这么耀眼，肯定不只有我一个人着迷。”
    “你冠名了人家就不往我身边蹭了？”许澈笑嘻嘻。
    “那我就让他们被淘汰。”龙总裁恶狠狠。
    “幼稚。”许澈被哄地相当开心，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
    挂了电话，龙彦达回到沙漠边上搭建的一个临时活动板房里，吴叔叔在里面等他。
    “怎么样？小龙，这个项目你考虑好了没有？”吴叔叔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抿了根茶叶出来，“这鬼地方，水都烧不开，泡的茶难喝。”
    “工期长吗？”龙彦达在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
    吴叔叔说的是一个类似于803基地的项目，要在沙漠腹地建一座小城包括临时机场、轨道和房屋。
    这些基建跟龙彦达没关系，龙彦达要做的是设计安装一套反雷达追踪的防御系统，让任何人都监控不到这座小城的存在。这事儿只有龙科能做。
    “工期长不长得看你的工作效率啊，你要能弄得出来，一个月完事。”吴叔叔说，“下个星期就开工，军方讲究效率。”
    “吴叔叔，你对工期这件事，从来就没有说准确过。”龙彦达斜靠着办公桌，“我要组团队，还要出方案，原材料采购还得招标，一个月？我一个月前期策划出来就不错了。你这儿还动不动沙尘暴，一个月干活时间不超过15天。”
    “呦，开始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少见啊，小龙，”吴叔叔笑眯眯，“是有什么安排吗？”
    “我4月份有点私事。”龙彦达轻轻晃着手里的矿泉水瓶。
    “我什么时候耽误过你的私事？”吴叔叔笑，“到时候你该干嘛干嘛去，那时候没准这个项目已经干完了。”
    “嗯，您是没耽误过，可我也没有过私事啊，”龙彦达微微一笑，“我跟许澈说一声。”
    “那还用专门说一声？他还不是依着你嘛，”吴叔叔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两是一物降一物的关系。”
    “那也得告诉他一声，不然他又想七想八的。”
    “你还真是......”吴叔叔露出一个说不清是什么的表情，“哦，对了，跟你说一声，上面说韩冰暂时不动，他身上还有事没查清楚，与其放回国不如把他监视起来，反正也翻不起浪来了。”
    龙彦达并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仰头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
    说好的过几天就回家，然后去探许澈的班，还是耽误了。被沙尘暴困了两天，沙漠里信号不好，两个人互相联系不上。
    龙彦达倒是放心许澈，可那边许澈快急疯了，那么个杳无人烟的地方，万一出事怎么办？
    急地歌都不想练了，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撤了算了。
    哥们都劝他，“龙总裁那么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啊？要出事你早就知道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真是服了你，沙漠里没信号很正常的好吧。”
    “可那是沙漠，”许澈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里走来走去，“万一有什么事也没人知道啊。”
    “那你打算去哪儿找他？”赵易问。
    许澈：......
    “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周秘书，看他们公司的人知不知道。”赵易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跟周秘书通完话，赵易转着手机，看着许澈，“幺哥，你家那位没事儿，说今天早上还上网处理了龙科的资金审批的。说没事吧，哪那么容易出事，说了你还不信。”
    “他可以上网？”许澈皱眉。
    “嘿，这个我还专门帮你问了，周秘书说是他们龙科内部的一个什么加密网，跟我们用的4g5g不一样。”
    许澈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卧槽，我是担心龙彦达担心地要晕过去了？许澈惊了，自己这什么心理素质，搞什么呀？
    好在这阵儿马上就过去了，除了有一点点眩晕的感觉别的什么都没有，时间很短，在场的另几个人根本没发现。
    许澈按了下眼眶，大手一挥，“排练去。”
    “幺哥——”刘平从沙发上爬起来，“你赶紧把人娶了吧，看你这一天到晚担心着急的样儿。”
    “你以为我不想？”许澈双手插在裤兜里，在酒店走廊上晃晃悠悠，“不过娶了又怎么样？该担心着急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担心着急？除非把他揣衣兜里，放手心里抓着。”
    毛桃听不下去，“幺哥你忒肉麻了，人又不在这儿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说给你们听，让你们分享一下老子的甜蜜。”
    节目组安排的跟拍看到他们出了房间门，立马赶了过来，两个扛摄像机的大哥一前一后地拍着，几个人很默契地闭嘴不谈私事了，开始讨论歌词和曲子。
    一直跟到练习室，几个人开始合节拍，一个摄像大哥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的剧本这么平淡？我看别的组有吵架动拳头背地里说坏话的，看着挺带劲，你们这块儿......没什么可拍的呀。”
    “大哥，你们要是累了就回去吧，导演组给我们的剧本就是个挺无聊的剧本，每天都一样。”赵易拨了下吉他。
    “那你们这没有爆点呐，到时候曝光量上不去，流量就上不去，怎么红呀？”摄像大哥着急，谁去选秀节目不是为了红啊，人家乐队早就往导演、副导演房间里跑个不停了，就这支乐队淡定地很，像是来疗养的，那个主唱真是白长了那么好看一张脸。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来凑数的。”刘平哈哈一笑，接着又说，“说凑数也不对，你们等决赛再拍吧，决赛肯定能爆。”
    那还不爆？有人要在决赛直播的时候宣布他爱龙彦达。
    凑数的主唱掀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小声哼着自己刚谱好的曲子。
    ......
    这段时间龙彦达和许澈的联系很不规律，不是这个没听见手机响，就是那个手机没信号，发信息也是这个发了好一会儿，那边才看见，而当那边回过来的时候，这边儿又有事忙去了，他们总是错过，仔细算算两三天没听到对方声音了。
    这天晚上，节目组给安排了一个室外bbq，几十号人聚在草坪上烤肉喝酒，春天的晚风夹杂着青草香气，吹得人暖烘烘的。
    许澈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形象地坐在白色靠背椅里，一条腿挂在椅子扶手上，手里拎了瓶啤酒，时不时地仰头灌一口，修长的脖子上喉结凸起，随着吞酒的动作上下滑动......
    引得好几双眼睛往他身上看。一个高个儿鼓手从烤炉上捏了两串烤肠，朝许澈走过去，递给他一根，“这个烤好了，尝尝。”
    许澈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谢谢，吃不下。”
    高个儿鼓手笑了笑，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到许澈身边，“许澈，我看过你的表演，你唱歌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他看向许澈，怎么会有人明明是一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样子，却又如此地惊艳。
    “多谢夸奖。”许澈嘴角勾了下，对这种套路了然于心，细白的手指在深绿色的啤酒瓶瓶身上摩挲。
    他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高个儿鼓手长相还不错，清秀乖巧挂的，属于许澈以前中意的类型，可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脑子里全是龙彦达，手指摩挲着啤酒瓶就像在摩挲爱人的肌肤一样。
    鼓手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继续笑着说，“我不仅喜欢你唱歌时候的样子，我还喜欢你任何时候的样子，比如现在。”
    一听就知道是圈子里的人，直白地要命，他们从不浪费时间，看中了就凑过去，大多数时候都能一击即中，立马可以滚到床上去。
    可惜许澈已经远离那个圈子了，懒得跟他废话，伸出左手晃了下，戒指上的小钻石璀璨地闪着，吐出几个字，“有主了。”
    “这是两码事，许澈，出来玩嘛，身体和感情可以分开一会儿的嘛。”鼓手无所谓。
    “可是老子不想啊，听懂了吗？”许澈不带任何情绪。
    鼓手点点头，咬着烤肠，起身走了。圈子里的人这点儿好，被拒绝了也像没事人似的，挥一挥衣袖而已。
    许澈仰头看着天上的大月亮，掏出手机，点开置顶那个头像，拨了视频通话，虽然十次有八次打不通，他还是拨了，特别想让龙彦达也看看今天的月亮，真的特别大、特别亮。
    这回没响两声就接通了，龙彦达在屏幕里冲着许澈笑。
    “宝贝，看，月亮，大不大？”许澈像小孩子一样把手机高高地举着，伸向天空。
    “大。”龙彦达声音响亮。
    “咦，你后面的月亮也挺大的，”许澈收回手，凑近屏幕，“同一个地球同一个月亮，哈哈。”
    “嗯，同一个月亮，”龙彦达调转了摄像头，镜头对着一家酒店的大门，“还同一家酒店。”
    停顿片刻，许澈忽然像磕了兴奋剂一样，瞬间精神抖擞，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来了？你在门口？别动，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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