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澈带来的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玩意儿，真是一桩接着一桩，龙彦达跟不上这种节奏，迷茫着，搞不清该怎么想了。
坦诚确实是恋爱的基础，龙彦达需要坦诚。
但许澈这个人就跟个洋葱似的，一会儿剥出来一层，过一段儿再剥出来一层，初恋、前任，现在冒出来个孩子，龙彦达有理由相信，过不了几天许澈会有个老婆了。
这种坦诚，龙彦达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住。
转念再一想，许澈有孩子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是许澈的什么人啊，前任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弄得自己好像已经跟许澈复合了一样，自作多情了吧。
定定神，侧头看向许澈，“你的？”龙彦达装作没有感觉，“你有孩子？”
“对呀，我是爸爸。”许澈盯着龙彦达，不放过他任何一点微小反应。
“嗯，”龙彦达转回头，保持看向远山的姿势，“挺好的。”心尖缩了起来，闷住了呼吸，胸腔马上就要爆开似的，指尖不受控地抖动了几下，被龙彦达迅速地遮掩过去。
“你觉得好？”一切细微动作都逃不过许澈的眼睛，他伏过去，更往龙彦达眼前凑了凑，“真觉得好？”
“是啊，有什么不好的，有孩子挺好。”龙彦达往后移了下，“你去看你的......孩子的妈妈？”
“也可以这么说吧。”许澈紧盯着龙彦达，逼着他，“不过主要是带你去散心，我原本打算元旦去看他们的，今天出发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买，等会儿到了县里先找个超市买点玩具零食什么的。”
带我散心？我可真谢谢你了。龙彦达抿了下嘴唇，“儿子还是女儿？”
“一儿一女，团团圆圆。”许澈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表情，隐忍笑意。
“嗯，真好，团团圆圆，一家人。”龙彦达挤出一个笑。
“什么呀，团团圆圆是他们的名字，男孩叫团团，女孩叫圆圆。”许澈说。
“许团团，许圆圆？”龙彦达问。
“没有姓，就团团和圆圆。”许澈手肘离开柜台，站直，“走吧，一会儿你就看到了，特别可爱。”
龙彦达点点头，拢了下大衣衣领，脚步发飘，不在状态。
到了车上继续躺倒，龙彦达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前半程在好奇许澈会带他去哪里，现在开始浑身上下不自在，许澈到底是在搞什么呀？他这生活也太精彩了点吧。
如果他有孩子，那自己怎么办？
龙彦达是没有答应复合，但他知道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不然他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和许澈见面，允许他出现在自己身边。
思绪混乱，龙彦达不由自主地捏着眉心。
许澈一边开车一边暗自关注着他的动作，他不想再等了，他恨不得立刻把龙彦达拥抱入怀，完整的，畅快的，不受打扰的，他爱这个人爱到了骨子里，他没有别人爱，必须爱他。
龙彦达喜欢他，许澈一直笃定地这么认为，他的所有都要给龙彦达看到，他一定能够重新拥有他。
许澈车开地挺稳，下了高速走省道，路况不好，他还是尽量躲过路上的大坑小坑，免得把龙彦达颠醒了。
龙彦达最后还是睡了会儿，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的，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不是梦。
又过了20分钟，车开到了罗县县城，停在一个挺大的超市前。
许澈解了安全带，又俯身过去帮龙彦达解了安全带，摸了下他的脸，“醒了，买玩具去。”
龙彦达紧锁着眉头，许澈笑着帮他揉开，“想什么呢？我就说你神经紧张吧，睡觉都皱着眉。”
眼神朦胧，似睁不睁的，龙彦达右手伸到椅侧，把座椅调起来，却没意识到许澈依然俯在他的身前。
软软的唇，贴上了他的额头，龙彦达身体僵直，眼睛彻底睁开。停顿一会儿，一把推开许澈，吼了出来，“你玩够了没？”
“你怎么总觉得我在玩？我玩什么了？”许澈干脆跨过中间的档杆，单膝跪在龙彦达腿边，压制性地往下，“你能不能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憋着行不行？你还要我怎么样？把心掏出来你看，好不好？”
许澈就是在逼龙彦达，逼他承认自己的喜欢，逼他说出内心所想。
“你有孩子了，许澈。”龙彦达倒在座椅靠背上，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有点责任感行吗？你把孩子放这么远，你家里人知道吗？”他不敢问，是你跟谁的孩子？他怕那个答案。
“他们不知道，”许澈忽然勾唇笑了，怎么看怎么像开玩笑似的，“只有你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还是不要我吗？”
龙彦达别过脸，“你让我捋一捋吧。”
“要捋多久？”许澈握住龙彦达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今天捋清楚。”他等龙彦达开口问，问清楚整件事，可还是没有等到，就跟以前一样。
龙彦达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
“龙彦达，我没有你不行，”许澈强忍住吻下去的冲动，“世界上这么多人，我只想要你一个，你明明就喜欢我，可是你又非要拒绝我，你干嘛对自己这么别扭？你说你考虑地长远，好，我承认我目光是短浅，可你连眼前的自己都不能接受，你连自己的喜欢都不敢承认，考虑将来有意义吗？”
“算了，不逼你了，”许澈松开手，“本意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可以等。”
许澈伸手去拉龙彦达，龙彦达忽略过去，自己下了车。
县城的超市还挺大，三层，一楼食品，二楼日用品，三楼衣服玩具。两个从来不逛超市的人，扒拉着入口处的推车链子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要投币用车。两人身上也没带硬币，放弃推车，一人拎了一个红色塑料篮子进了超市。
超市里平凡琐碎、烟火气十足，两个人的身材长相跟买打折鸡蛋小菜的人群格格不入，吸引了一片目光，好看的人，旁人总爱多看两眼，许澈挺习惯的。龙彦达也坦然，不过他不是习惯，他是压根不在意。
“我们先上三楼，往下逛，怎么样？”许澈靠近龙彦达，小声征求他的意见。
“嗯。”龙彦达点点头。
到了三楼之后，龙彦达停在手扶电梯边的指示图前，看玩具柜台在哪个方向，刚要指上去被许澈一把拽走，“别看了，就这么点地方，随便逛也逛到了。”龙彦达抬眼看过去，正对着他们的是一长溜的床品展示柜，各个品牌商量好了似的，摆出来的全是婚庆款，喜艳艳的红。
红地跟牡丹花似的，刺地龙彦达脑壳疼。
营业员奔过来招呼，“两位帅哥要点什么，我们这都是今年最新款，跟市里同步的，材质高档的很，看看这绣花，龙凤呈祥，精致吧。”
龙彦达礼貌地摆摆手，抵挡不住营业员热情的目光，低头就走，却又被许澈拽住了手腕，“看看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买。”龙彦达瞪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买。”许澈笑嘻嘻。
龙彦达没好气，“给孩子妈买？那这个红的正好，适合你们小别胜新婚。”后几个字一冒出口，龙彦达胸口泛起一阵酸，连带着鼻腔里也往外冒着酸，眼角也不舒服，使劲闭了下眼睛。
“龙哥哥来帮我挑。”许澈玩心大发，胳膊在龙彦达胳膊上蹭蹭，嘴角翘了起来。
“哎呀，两位帅哥一看就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回老家？”营业员赶紧拿过来一本广告册，“这册子上的我们都可以调货，随便挑。这几套婚庆款，我们卖的可好了，像过年回家结婚用，特别合适。”
“哦，是吗？给我看看，”许澈接过册子认真地翻看，停在一面，又仔细看了看，递到龙彦达面前，“这个怎么样？”
“嗯，好看。”龙彦达抓着手机给宋新回信息，眼皮都没抬。
许澈指着图片给营业员看，“拿一套。”
“好嘞。”营业员笑开了花，“帅哥眼光真好，这是我们这儿最高档的一套，真丝面儿的，手工绣花，这垫在床上，亲戚朋友们看着可有面子了。”
等了两分钟，一套艳红底，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牡丹花的八件套被许澈林拎在手上。
“走，看玩具去。”许澈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玩具柜没有多呆，许澈扫了一篮子玩具，男孩的小汽车，女孩的洋娃娃，能装的都装了。龙彦达跟在旁边，并没有心思看这些，只对着手机不停地敲字。
两人下到一楼，许澈又扫了一篮子零食，糖果话梅山楂片小蛋糕，全丢进了龙彦达的篮子里。
“买完了吧？”龙彦达看着满满两大篮子花花绿绿的塑料袋、铁罐子和纸盒子。
“还要去买奶粉，”许澈看着龙彦达没精神的样子，抿嘴笑，“小孩子要喝奶粉，他们在村子里不好买，这回多买几箱拿过去。”
话说得没错，龙彦达也知道许澈要真对人好起来，没有人能够抵挡，心底居然羡慕起那两个小孩子来。
冷静下来的时候被自己的心思吓到，不敢见光的那点小心思，自己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想？吃错了药了吧。
许澈有孩子，他该怎么办？
两人大包小包地出了超市门，闪电蓝后备箱被塞满。许澈打开车门，等龙彦达坐进了副驾才钻进车里，习惯性地趴过去帮龙彦达系好安全带，回身扣好自己的安全带，启动车子的时候，问了句，“像不像在外面打工的小夫妻过年回家？买一大堆东西回去看亲戚朋友，衣锦还乡。”
许澈这人，一嘚瑟起来就无法无天的，什么话都敢说。龙彦达斜了他一眼，扭头看着窗外，一家人要团聚了就这么开心？你一家人团聚带着我干嘛？你这是个什么操作？
出了县城，闪电蓝拐上一段土路，灰尘在车轮下腾起，等开到目的地的时候，闪电蓝已经变成了闪电灰。
目的地是一幢两层楼的红砖小楼，就立在路边，小楼后面靠着一座矮山，侧面用石灰刷了一排大字，“建设新农村，受益每个人！”几只大公鸡在小楼前的空场地上悠闲地散步。
许澈把闪电蓝靠路边停好，“嘀嘀”车喇叭响了两声。从小楼敞开的大门里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40来岁，一看到许澈的车就咧嘴笑了起来，“小澈来了，赶紧进屋，外边冷。”
许澈帮龙彦达打开车门，等龙彦达也站在车边，许澈先冲龙彦达挤了下眼睛，然后冲那两人挥手，“钱哥钱嫂，团团圆圆呢？”
“刚才还在门边的呢，这两孩子去哪儿了？”钱嫂走过来，拉着许澈的胳膊，看着龙彦达，眼睛笑地眯了起来，“小澈，这就是你早上电话里说的那个朋友吧，别站着了，赶紧进屋烤火去。”
龙彦达嘴角扯出一个笑，“你好。”
钱哥也走过来，笑呵呵地搓着手，“来了，还挺快的。”拍拍龙彦达的胳膊，“真好真好，晚上别走了，房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小澈说你压力太大，那就在这儿多住两天，没人打扰，过过田园生活。”
龙彦达看了许澈一眼，许澈冲他挑了下眉，乐呵呵地答话，“行啊，钱哥，我是没什么问题，我不想回去，只要他愿意，我都行。”
四个人边说边笑，一起往屋里走，冷不丁从侧屋窜出来两个小孩儿，张着小胳膊，“小澈爸爸。”扑了上来，许澈一边抱一个，转身面对着龙彦达，露出一排大白牙，“来，叫人，叫龙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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