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彦达到家的时候，三个老人都已经睡了，颜科今天住学校，昊远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看到龙彦达进门，昊远脸上的笑意立马浮了出来，“小龙回来了，给你煲了汤，喝吗？”
    “不了，我刚吃过了。”龙彦达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转身上楼，“师兄，我先上去了。”
    昊远紧紧攥住搭在沙发边的手，黑眉竖起，下一刻就要从沙发上蹦起来似的，赶紧双手交握住，控制住抖动，温和地笑了下，“去吧小龙，晚安。”
    洗漱完后，龙彦达扯了件丝绒浴袍穿着，藏蓝色厚软的袍子不经意散着。他侧身随意地在腰间系了一个结，领口敞开一条宽缝，露出条块明显的半边胸肌，发梢滴水，颈口沁湿了一点，龙彦达拎起手里的毛巾擦着湿发。
    然后半靠在床头，长腿随意地搭着窗沿，一边擦头发一边摸出手机，点开那个兔子头像，安装app，进度条刷完，龙彦达打开界面注册新用户，捏着手机，视线锁定墙角仔细分析着事情始末。
    办公室里的摄像头肯定不是安保装的，龙科总裁办公室里，就连增减一个蝴蝶夹都得经过龙彦达的同意。
    虽然龙彦达并无意塑造如此高冷不近人情的形象，但气场摆在那里，果断冷静的处事风格众人皆知，谁都不想有一丁点闪失，触上什么霉头。
    那么保洁？保洁阿姨倒是有可能，这群人流动性大，借着给总裁办公室打扫卫生的机会安个摄像头，是再方便不过的事了。
    那主使又是谁呢？谁想监控龙彦达办公室？就像许澈说的，办公室里能有多机密的事呢？上次许杨来说跟启星合作的事，就连那种算不上多机密的事，他们都会在外面找个地方说。
    他跟吴叔叔是单线联系，除了办公室里藏着一部老爷机外，几乎找不出任何涉密关联的痕迹。
    办公室就是他日常办公的地方，对方到底想监控什么呢？
    龙彦达闭上眼睛，捏着眉心，打算再等等，在还没理出头绪前先按兵不动，等着对方露出马脚。
    手机响了一声，龙彦达划开手机屏，点开微信小红点。
    许澈：明天早上7点半，出来取早餐。
    龙彦达大拇指停在手机屏上方，停顿着，然后很快地敲了一个“好”字回复。
    刚点下发送键，手机又响了一声，龙彦达点开那条陌生的信息，“尊敬的用户，您周围检测到监控设备，请注意保护隐私。”
    龙彦达下意识地拢住了衣领，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掩饰住情绪剧烈波动，他被监控了，在自己家里。他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高手，就连他平日里的寡言少语都阴差阳错地帮他掩饰了许多。
    他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平静，不能让监控那头的人察觉。
    他已经被监控了，之前是办公室，现在是卧室，他还没找到摄像头所在的位置，但下意识地往窗边扫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闪着一星亮光的针孔摄像头，被贴在窗框的夹角处，像深夜里的猫眼，正对着他。
    楼下的那个人，正仰卧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里的龙彦达。
    睡袍领子微敞的龙彦达，要露不露，黑发垂下来几缕，搭在眉上，强烈的男人味里，带了一丝丝慵懒的意味，像细嗅着花尖的雄豹，刚柔相济的美。
    昊远不停地舔着唇角，眼光越来越迷离。
    龙彦达却越来越清醒了，除了昊远，再也没有别人可以办到这件事，把摄像头放进他的办公室和卧室里，只有昊远同时进入过这两个地方，也只有在昊远出现之后，监控的事才发生。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呢？跟启星有关？或者跟启星背后的势力有关？
    龙彦达想不出来原因，也找不到证据支撑，更找不到昊远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昊远跟启星背后的势力有关，那么等待昊远的只能是牢狱之灾。而且昊远身份特殊，那不是普通的监狱，那是要被秘密关押的永远见不了天日的牢狱。
    如果真的是那样，昊远，这个龙彦达一直尊称他为“师兄”的人，吴叔叔的得意门生，虽然他拒绝了昊远，但也绝不愿意看到昊远葬送自己，龙彦达怎么都想不通。
    往更深一层想，昊远的这些行为，吴叔叔知不知道？是吴叔叔默许的，还是他完全不知情的？
    如果是吴叔叔默许的，那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吴叔叔和昊远走上了歧途，还是龙彦达有什么地方让他们怀疑。
    如果是吴叔叔不知道的，那昊远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还有，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要在他的卧室装摄像头。
    他卧室里什么都没有，更不会有人进去，装摄像头是想要做什么呢？他又不是许澈，还有粉丝想要窥探他的生活。
    这就是龙彦达最为冷静的地方，永远对事不对人。即使是吴叔叔，只要在他推理的合理范围内，也能引起他的警觉。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当下都不能去找吴叔叔。龙彦达做了自己的决定，打算把自己当成诱饵，钓出一条大鱼。
    龙彦达想不到那种可能，昊远单单想多看看他的可能。他没那么好，天天盯着他看做什么？
    早上，许澈按时出现在龙彦达家门口，7点20，离昨天晚上约定的时间还差10分钟。
    龙彦达也没有按时出现，提前5分钟推开了大门，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出发去龙科的样子。
    许澈这天穿得要像样一些，棕咖色皮毛一体短款上衣，深灰色牛仔裤，咖色马丁靴，一看到龙彦达原本斜靠在墙边的身体直起来，眼睛弯了起来，“早上好，龙哥哥。”声音还是嘶哑，不过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很多。
    龙彦达看到他空空的两只手，“早上好。”
    “坐我车上吃吧，早餐放在我车上。”许澈指指路边停着的闪电蓝。
    “行。”龙总裁爽快地令人吃惊。
    轮到许澈怔住，竟站着没动。
    “走呀，”龙彦达抬脚往车边走，回头催他，“有事跟你商量。”
    许澈眨着眼睛，小跑跟上。
    龙彦达弯腰拎起副驾驶座上放着的保温饭盒，坐下来。许澈跟在后面进了驾驶室，把车窗滑下来小半，一条腿曲在车座椅上，胳膊搭着方向盘，正对着龙彦达，疑问还没问出口，龙彦达先道，“昨天晚上睡了没？”
    “睡了两小时，”许澈老实道，“不过比昨天好多了，怎么忽然关心起我来了？”
    “我今天想用你的车，你要是精力可以的话，帮我开车。”
    许澈笑了，“就这事？可以呀，随时给你用，连车带人。”
    龙彦达瞥了他一眼，嘴角挂了一丝笑。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谢磊，让他按时到家门口接昊远上班。一个打给昊远，说自己今天有事先走了，谢磊会来接他。
    收好电话，保温饭盒已经打开，被许澈托着，递到他眼前。小笼包、蒸玉米、薄皮煎饼、虾团子、豆豉油麦菜，还有小米粥，饭盒也像是专门定制的，一小格一小格地拉开，每一格里都是不同的品种。
    许澈一只手托着展开的饭盒，一只手递过来一双环保筷子，“吃吧，热的，正好。”
    “你吃了没？”龙彦达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煎饼。
    “这么多你吃得完吗？”许澈笑笑，“你先吃，吃完了最好，吃不完是我的。”
    龙彦达接着夹了一个小笼包喂进许澈的嘴巴里。许澈鼓着腮帮，一边咽小笼包一边笑着看龙彦达。
    一样的笑容，一样的人，何其相似的情节，好像就发生在不远的昨天。记忆的闸门“哗”地一声打开，嫩绿的草尖从厚软的泥土中探出了头......
    熟悉的操作过过一段时间后再捡起来，开头是有些不习惯的，但是只要开了头，就会越做越顺，就像中间并没出现过断层一样，比如喂饭这件事，两个人自然地不得了，好像本来就该你一口我一口似的。
    餐盒里还剩薄薄一层小米粥，许澈拿过来仰头喝完，扯了张纸巾先递给龙彦达，再自己扯了张擦嘴，眨着眼睛看向龙彦达，“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早餐，”想了会儿又补充，“第二好吃的，第一好吃的是那次在江边我家里吃的那顿，那是第一次我两一起吃早餐，对吧。”
    龙彦达眯起眼睛，并不大愿意回忆自己那次酒后失态，只是笑了下。
    许澈被这个笑迷住了，伸出手抚上龙彦达的脸，被龙彦达偏头躲开。这个早上已经够亲密了，再下去就要失态了。龙彦达提醒着自己，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个念头在风雨中飘摇，马上要被吹走了似的。
    分手后两人还这么相处着，真的不是他龙总裁的作风，但他就像上瘾了似的，对许澈无力拒绝。
    他需要很多的时间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克制自己，前提是不能看到这个人。
    但是这个人，却一直在他身边，不曾离开。
    许澈的手停在半空，讪讪地收回，是他莽撞了，龙彦达还没有原谅他。
    他不着急，他可以慢慢来，配合着龙彦达的喜怒哀乐，再重新把他抱进怀里，然后再也不放开。
    “送你去龙科？”许澈坐正了，发动车子。
    “先开出门，”龙彦达拉上安全带，“今天不去龙科，我想想去哪里。”
    许澈扭头看着他，龙彦达一脸平静，乍一看没什么异样，但许澈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安，“龙哥哥，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龙彦达摇头，“没有。”
    “监控的事？”许澈猜。
    龙彦达沉默。
    “你装了那个app没？”
    “嗯，”龙彦达点头，“挺好用的。”
    “家里也被人监控了？”许澈继续猜。
    龙彦达眉梢微抬，“你怎么知道？”
    “你刚说app挺好用的，那就是家里也检测出来了呗。”许澈的推理也快。
    龙彦达从这句话里发现了许澈细致的一面，这是他以前不知道或者说没留意过的，不由认真地看着许澈，“对，我的卧室里有个摄像头。”
    “昊远装的吧？”许澈一猜到底。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谁装的？”许澈深吸一口气，启动了闪电蓝，“总不可能是颜科吧。”车子平滑地驶出小区。
    “我也觉得是他，但是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龙彦达道。
    “他喜欢你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许澈问。
    龙彦达紧抿了下嘴唇，“他跟我说过。”
    “那不就结了，喜欢你喜欢疯了，偷窥你。”许澈紧紧抓住方向盘，手背筋骨暴出，使劲拍了一下车喇叭，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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