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澈四肢跟着眼睛动，脚不听使唤地往小院里走，“胃痛不在床上躺着，出来干嘛？干嘛穿这么少？旁边那个男人是谁？你为什么对他笑？不许笑。”一肚子的话再也没有资格对龙彦达说，许澈手在裤兜里紧紧地攥着，指甲陷进手心里。
“你朋友？”昊远看着向他们走过来的许澈，往龙彦达那边微微偏头，笑问。
龙彦达抿抿嘴角，蹙着眉。许澈停在两个人的跟前，昊远比他还高半个头，挑眉笑了下，“我让小龙陪我出来吃点东西，一起？”
小龙？小龙是你叫的？我tm都没叫过他小龙。许澈咬紧牙关，脸侧的肌肉可怕地紧着，露在外面的小臂也紧着，显出肌肉紧绷的线条。
昊远笑地更放松了，“如果不是朋友的话，就请让一让。”拍了龙彦达胳膊一下，“我们走吧小龙。”
许澈直直地盯着龙彦达，没有让开，也没有说话。龙彦达偏过头，对昊远点了下头，“行，走吧。”
侧身擦过许澈身边的时候，被许澈抓住了手腕。“别走......”许澈抓地不重，修长的手指刚好扣在腕骨突起的那一段，手指冰凉。
龙彦达微微一愣。
“哎哎，许澈要不你陪远哥去喝粥吧？”颜科窜过来搂住他哥往屋里带，“我哥胃疼最好回家躺着。”扭头对昊远一笑，晃晃手上的药包和保温袋，“远哥，我哥要喝药，你让他歇着吧。许澈陪你去。”又冲许澈努努嘴。
许澈一脸迷茫，这人谁啊？我陪他喝粥？靠的那么近，我tm不锤他是因为龙彦达在这儿。
颜科简直想为自己的主意欢呼，这是什么绝妙的安排啊。
他哥本来就不该出门，胃疼出个什么门？也不知道昊远使了什么手段敲开了龙彦达的房门，他刚还被他哥赶出来了呢。
不爽，比看许澈还不爽，许澈好歹还知道送粥上门，昊远却要把他哥拉出去，这么冷的天拉他哥出门？让许澈陪你喝粥去吧，反正这两人对他哥都没安什么好心的。“烦死了。”颜科小声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龙彦达被推着往屋里走，听到颜科的那句嘀咕，没听清，问了句。
“没什么，哥，我说粥凉了。”颜科吸吸鼻子。
“哪儿来的粥？”
“许澈给你买的，还有药。”颜科抖抖手里的两包东西，窸窸窣窣一阵轻响。
“你给他打电话了？”龙彦达面无表情，嘴唇比刚才更显苍白一些。
“那个.....”颜科胳膊使了劲，要拽他哥赶紧进屋。放平常颜科根本拽不动他哥，这会儿龙彦达胃难受，又两顿饭没吃，情绪低落，由得他拽。
进屋之前，龙彦达回头看了一眼，许澈站在那儿没动，一直盯着他。龙彦达垂下眼皮，转过头，进了屋。
家里的三个老人早早地睡了。颜科把保温袋和药包都拿出来放到餐桌上，龙彦达站在他身边，伸手去拎保温袋。
“哎，哥你放着，我来。”颜科手快地抢了过来，拉开保温袋的拉链，把粥和包子端了出来。
掀开饭盒盖子，扑上来一股白腾腾的热气，粉红的虾籽、深色的紫苏、糯白的米粥，龙彦达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了一下。
颜科把勺子塞到他哥手上，“一点没凉啊，刚许澈还要我赶紧进来，说怕吹凉了。这怎么凉得了嘛，保温袋是装着好看的？该操的心不操。”
龙彦达像没听到，低头舀粥喝。喝完一碗，抬头停了会儿，颜科又推过来一碗，“这碗紫薯粥，甜的。”顺手把龙彦达手边的空碗拿走，“许澈还知道甜的咸的一样来一碗，哥，喝完粥还有蒸包，再吃两个啊。”
“喝不完了。”龙彦达又舀了两三口紫薯粥，吃了，把碗推到一边，“包子不吃了，放冰箱去吧。”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不吃了？”颜科把碗端过来，仰着脖子喝完剩下的大半碗紫薯粥，又伸手把药包丢过来，“呐，吃药，也是许澈买的，胃药。”
龙彦达接过药包，打开，手指在里面搅了搅，搅出来一瓶药油，赶紧把药包袋口系上，起身往楼上走。
“哎，哥——”颜科在背后叫他。
“嗯？”龙彦达一只脚踩在楼梯边，停下。
“许澈说...你们分手了？”颜科蹭了下鼻子，“他说的，我没主动打听这个。”颜科是没主动打听，他问许澈的是他哥晚上吃的什么，是许澈自己说已经分手了的。
颜科知道他哥不愿意别人管他的私事，他也不喜欢谈论自己的私事，连家里人都不例外。可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不出意外的，龙彦达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低头上楼。龙彦达一个人住三楼，颜科住二楼，吴叔叔和昊远的客房也在二楼。
刚才颜科缩在阳台墙边给许澈打电话的时候，昊远先去帮颜妈妈铺好床，然后上楼敲开龙彦达房门。
龙彦达趿拉着拖鞋，拉开门，笑了下，“师兄？你的房间应该在二楼。”
“我不是来找房间的。怎么？不欢迎？”昊远垂眼看着跟前的这个人，一晃六年不见，岁月对他这个师弟倒是仁慈得很，龙彦达反而比大学时候更有魅力了，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怎么会？”龙彦达把门拉得更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随便坐。”
昊远笑着走进去，抬眼看了一圈，床、工作台、电脑、转椅，房间陈设简简单单，家具都是极简风格，线条利落，挺明显的红点设计奖风格。
“随便坐哪儿？”昊远笑，“除了那把转椅还有哪里能坐？”
龙彦达大拇指顶着胃，笑笑，把转椅往昊远跟前推过去。
“怎么了？胃疼？”昊远看到龙彦达大拇指顶着胃的动作。
“还好。”龙彦达放下手，斜靠着工作台。
昊远笑笑，一尘不染的工作台，孤零零地摆了一台电脑，旁边放了个银灰色的小相框，相框里面却不是照片，而是一张风景画，嶙峋的山石。
“还是一个人？”昊远坐在转椅上，脚尖点地地转了半圈，面向着龙彦达。
“嗯？”龙彦达挑了挑眉。
“哦，忘了，”昊远调整了一下坐姿，“你不喜欢别人问你的私事。”
龙彦达眼底泛起一丝不耐烦，不过很快被他掩饰过去，转移话题，“没想到师兄毕业后进了吴叔叔的部门，难怪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你。”
“是啊，硕士毕业之后考进去的。我们这种工作性质特殊，中间有几年连家人都不能联系。”昊远一直看着龙彦达，不管视线能不能相碰他都静静地看着，“其实我挺后悔的。当年应该告诉你一声。”
龙彦达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没什么内容，伸出手继续按压着胃。
这个动作太明显，昊远看到皱了下眉，“疼地厉害？怎么搞的？我记得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这个毛病的呀。”
“没什么，一点不舒服而已，可能是因为晚上没吃饭。”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昊远拍了下转椅扶手，站起来。
“你还会做饭呢？”龙彦达轻轻笑了下。
“是啊，我会做饭，你忘了？”
龙彦达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对，你是会做饭。”笑了起来。龙彦达想起大学时候，两个人都是建模队的，曾经一起去外省比赛。有时候住公寓式酒店，带厨房厨具，昊远给他做过饭，厨艺还挺不错。
他摆摆手，“不用，我躺躺就好了。你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龙彦达并不想吃饭，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可是我有点饿嗳，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小区边上有一家粤式餐厅，陪我去喝点粥吧。”昊远说。
龙彦达离开桌沿，心里清楚昊远想让他吃点东西的好意。
“走吧，晚上你爸妈请吴叔叔吃川菜，我不爱吃川菜你知道的。我晚上都没吃饱，陪我去加一点。”昊远走过去，离龙彦达很近。
龙彦达点点头，往外走的时候脚尖踢到了地毯厚实的边缘，踉跄一下，昊远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龙彦达的发梢擦着他的侧脸，昊远顺手环住了龙眼达的肩膀。
手被轻轻抖开，龙彦达不自然地往外撤了一步。
昊远尴尬地笑了笑，手插进了裤兜。
刚推开门就碰到了许澈和严科。被颜科一搅和，龙彦达最终还是没出门，粥倒是喝到了，还喝的老字号的，要排队买的。
院子里许澈和昊远相对而立，没什么好说的，对方身上的味儿一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走，陪你吃粥。”许澈扭头走回路边，拉开车门。
“免了吧，我不想吃。”昊远答。
“嗙”地一声，许澈摔上车门，走回来，“那你大冷天的把他拉出门？你想干嘛呀？”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你是他什么人？”昊远跟许澈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居高临下。
什么人？今天以前是男朋友，许澈肺快炸掉。
“别打龙彦达的主意。”许澈混这么大最不怕的就是挑衅，块头大怎么了？谢磊他不也照样扑上去打？
“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在这里住半年，跟龙彦达一个屋檐下。”昊远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幢楼，“你猜我会不会打他的主意？”
“我操——”
“别骂人，骂人可不好，你听过龙彦达骂人吗？既然喜欢人家，就跟人家好好学学呀。你自己喝粥去吧，我回去了。”昊远转身，“想知道我住哪间房吗？就在龙彦达的隔壁，看到那两个窗户没？紧挨着的。”昊远撒了个无关痛痒的谎。
“你到底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想干什么？”许澈低沉的声音，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压城。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昊远，现在算是龙彦达的同事吧。”昊远坦然地面对许澈，“还有，可能不仅仅是同事...问你一句，你见过他18岁时候的样子吗？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我没想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抓住了一个工作机会，来找以前错过的一个人。”
18岁的龙彦达？宋新、宁跃、颜科甚至彭佳都见过，现在冒出来个昊远也见过，就他许澈没见过。是，他没见过18岁的龙彦达，可他拥抱亲吻过30岁的龙彦达。
许澈眼眶发热，仰起了头，“错过的？既然当初忍心错过，现在还回来干嘛？”
“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呢？许澈。”昊远清晰地叫出了许澈的名字。
“你认识我？”许澈眯眼，瞬间明白，“你查了龙彦达？你连我都查出来了？你还查了些什么？你tm离他远一点儿。”
昊远耸耸肩，“我已经说得够多了，还有，你有资格来警告我吗？你连那扇门都进不去。”昊远指了指那扇紧闭着的深咖色大木门。
说完昊远头也不回登上台阶，推开房门。
许澈思绪很乱，明明一肚子火却浑身冰凉，他眉毛紧紧地拧了起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打开车窗，许澈抬头看了看三楼的那两扇窗户，真的挨地挺近。掏出手机点开了置顶的那个孙悟空头像，这回没有敲字，点了声音图标，对着话筒，“龙哥，受伤的地方先冷敷，再擦药油。24小时后热敷。对不起。”
松开手指发送，这条语音消息前面顶上了一个小红点。许澈看着那个小红点，苦笑着摇头，好像把他的心钻出了一个洞。
许澈咬着嘴唇，退出微信，抬头看向那扇窗户，半开的窗帘已经完全拉上，遮光性很好的窗帘，刚才还投出橘黄暖光的窗户现在黑漆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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