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之寒看向她，南宫棠微微皱了皱眉，“那个时候我时常听到宫人说后花园里总有个奇怪的人，他们叮嘱我让我少去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那就是你呀，我若是早知道是你我就……”
    “你就如何？”楼之寒满眼期待的看向她，南宫棠却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或许我也不会去吧，我记得那时你父亲正在风口浪尖上，若不是他，南郡也不会有如今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父亲……”楼之寒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又痛苦的低下头去，南宫棠知道自己提起了他的伤心事，忙凑到他身边去轻声安慰着，“你如今战功赫赫，老将军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不……”楼之寒摇摇头，“如今北漠居心叵测，只有把北漠彻底收服，父亲在天之灵才会瞑目。”随后他又垂眼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忽然发疯了一般举起拳头狠狠的砸在自己腿上，“可现在我却像个废人一样，只能坐在这椅子上……”
    “将军！将军……”南宫棠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抓住他，“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已经尽力了，若想收服他们，你现在就该好好养伤，别再伤害自己了。”
    “我的身体是南郡的，是属于战场的，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像头困兽……”南宫棠从未听到过楼之寒用这种语气说话，字字句句如同泣血，南宫棠握住他的手，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这就是神医所说的来自精神上的痛苦，楼之寒从小跟着老将军沙场练兵，历经风霜，小的时候他很想去读书，曾经羡慕的在书院门口站了一上午，可他知道他不能，他就是为战场而生，从小到大他从没表达过他想要什么。
    直到老将军战死沙场，他忽然没有了那个教他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的人，尽管取得了胜仗回到京城之后他仍然只觉得空虚，好像他忽然失去了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好在后来有了南宫棠，她来到将军府重新拯救了他，让他有了再活一次的希望和目标，有了想保护的人。
    可现在所有的痛苦都被重新翻出来无限放大，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南宫棠的安慰此刻只是杯水车薪，他看着自己这双不能行走的双腿，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物，不配活在这世上。
    喜鹊送药过来的时候南宫棠在门口接过，没让她进来，随后又把房门紧紧关上，喜鹊站在门口，连一句关心的话都还没说出来。
    南宫棠端着药碗，千哄万哄才让楼之寒把药吃了，这是神医特制的安神药，吃完药过了会儿楼之寒才沉沉睡了过去，尽管已经睡着了，可依然紧皱着眉头，眼皮不住的闪动着，不知道他在梦里又梦到了什么。
    南宫棠守在床边细细的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原来他们两个从小就开始有了羁绊，本来的阴差阳错到现在重新活过一回，她一直不知道，原来楼之寒跟自己一样心中有很多煎熬。
    可是把这些煎熬的事情重新翻出来让他再经历一遍，实在是太过残忍，而她能做的只是陪在他的身边，他的呼吸声清浅绵长，南宫棠不知不觉也伏在他身边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是被什么东西砸翻在地上猛然惊醒的，头有些痛，睁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楼之寒正跌坐在地上，旁边的茶盏碎了一地，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她连忙起身去扶他，“将军，你怎么不叫醒我？有没有伤着你？”
    楼之寒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用手撑着地面往前挪动着身体，轮椅就在床边，若是往常他要起身会自己坐在轮椅上，怎么会如此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呢？
    “绿萝？绿萝呢？”楼之寒口中清晰的叫着绿萝的名字，南宫棠微微一愣，“绿萝应该在外面，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叫她来唱曲儿，我要喝酒，给我拿酒来。”楼之寒坐在地上，俨然一副已经喝醉了的姿态，南宫棠想扶他起来，可根本拉不动他分毫。
    沉默了片刻，只好自己出去叫绿萝过来，绿萝有些惊讶，“将军说要让我给他唱曲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这些天经常会这样反常，神医说这是正常的反应，你先跟我过去看看吧。”自己亲自去请绿萝来给楼之寒唱曲儿，这是南宫棠怎么也没想到过的事情。
    绿萝跟着南宫棠走进主屋，看到楼之寒竟然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衫甚至有些散乱，头上的发丝也有几分凌乱，看到绿萝进来眼神里才渐渐有了光，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唱吧。”
    “将军，我们这次过来没有带琴，恐怕唱不了……”绿萝一脸为难，在这种地方唱曲儿，而且他还是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不用琴，你唱就行，我还要酒，去给我拿酒。”后面这句话是对南宫棠说的，南宫棠站在绿萝身边，此事完全像个透明人，楼之寒甚至把她当做下人使唤。
    他现在这副样子当然是不能喝酒，可南宫棠也知道楼之寒如今无法控制自己，看了绿萝一眼，向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关上房门，不一会儿，身后的屋子里传出来清丽婉转的歌声。
    尽管没有琴声做配，绿萝的嗓子单唱出来也是格外好听的，南宫棠在屋檐下站了会儿，一阵冷风吹过她抱紧了胳膊，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公主？”喜鹊看到南宫棠一个人站在这儿，刚走到她身边就听到一阵歌声，一脸惊讶的神色，“谁在那儿唱歌？”
    “是绿萝姑娘。”南宫棠轻声说道，“晚饭准备好了吗？你让琥珀调一碗清酒水来，我给将军送进去。”
    喜鹊眨了眨眼，来回看了几遍，“绿萝姑娘在屋子里给将军唱歌？公主你在外面吹着冷风？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你想的那样。”南宫棠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出几分勉强的笑意，“好了，快去厨房帮忙吧，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