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这就是个不名一文的小警察而已,殷蓉看着余罪挤公交的穷酸样子,她有点好笑以前那么重视这个人了。
    半个小时,市中医院,余罪迈步进了医院,直朝四层的icu重症监护来了,门口有警员守着,亮了证件,登记了一下,直接进了病房。
    床上躺着只剩一条胳膊腿的大鼻豆,这家伙既是受害人也是嫌疑人,不过余罪在翻看此人的履历时还是吃惊不小,武校出身的,后来加入到了散打专业队伍,区域性比赛获过名次,还给人当过保镖,只是一直混得不如意才愤而到五原搞装修讨生活,装修那行也是乱战不已,毕福生结交了一帮子装修工,数次和人拼抢,有以前的拳脚底子,很快就脱颖而出了。
    大老板靠关系做生意,小老板可是靠拳头抢生意,能混到这份上不容易,余罪在问询其他嫌疑人时,能从那些痞混尊重的口气里感觉到此人的不一般。否则,也不至于李四环借他个名,就能啸聚这么多人了。
    只是街头英雄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余罪看着躺在床上的家伙,莫名地生起一种悲凉的感觉,他拉着椅子,坐到了毕福生的面前,看着这人大得出奇的鼻窦,这应该就是他绰号的来源了。
    “我认识你。”毕福生睁开了眼睛,突然道,眼光凶狠,像仇人相见。
    “我怎么记不得?应该没打过交道,你不在我的辖区。”余罪淡淡地道。
    一眼相对,似乎在试探深浅,余罪的眼中没有厌恶、没有可怜,只是那么平淡。这让毕福生有点五味杂陈了,他翕合的嘴唇道:“很久以前了,我听说,有个黑警察绑了马爷,逼得马爷服软,大狱里待了半年才出来。那个黑警察……好像是你!”
    “不是好像。”余罪笑着道,“就是我。”
    毕福生意外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余罪笑着道:“我也听说,有条很仗义的汉子,带着一帮穷发小在五原讨生活,带出来的人都成小老板了,名气很大啊,张臂一呼就是百八十号兄弟,好像就是你。”
    “呵呵,不是好像。”毕福生抬抬绷带裹着的右臂,黯然地道,“已经不是了。”
    “我也不是曾经的黑警察了……有兴趣和我谈谈吗?”余罪掏着烟,点了支,夹着给毕福生递给嘴边,他没客气,叼着就抽上了,不过似乎不准备谈,余罪凑了凑道着:“我虽然不知道谁砍你的,不过我可能知道是谁指使的,陈瑞详是吧?你和他有矛盾,案发前你离开的五原,似乎就是他的原因,你们是伙伴反目了?好像你组织起的装修队伍,翅膀硬了,陈老板指挥不动了啊。”
    毕福生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烟灰掉脖子里了,不过他浑然无觉,痴痴地,警惕地看着余罪。
    “咱们没有仇,你不必瞪我,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操着枪灭了他……不过恐怕你已经没机会了,你出局了。”余罪道。
    这话像一根恶毒的刺,直刺进毕福生的心里似的,他的脸阴郁的可怕,似乎随时就准备扑上来掐死余罪一般,余罪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着:“所以,你应该有必要告诉我点事……我帮你钉死他,怎么样?”
    毕福生的眼珠转着,中心指向了余罪,此时的眼神不再乞怜、不再冷漠,不过仅仅是一刹那,又消失了,他清楚面前坐着这一位是警察,是天敌……似乎也不是,他的眼中没有发现厌恶,没有看到鄙夷,毕福生犹豫了一下,虚弱地道着:“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你刚才已经说了,就凭我是敢绑马爷马钢炉的黑警察。”余罪淡淡地道。
    那人闭上的眼睛,像是思忖,余罪静静地等着,他知道受伤的野兽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善罢甘休,只有还有一丝力就会选择拼死一搏,而有资格被人砍手剁脚的,肯定是其中最凶恶的一种。
    猜对了,当毕福生睁开眼,满眼怒火中烧,他缓缓地开口了……
    时间缓缓地指向了黄昏,大街小巷匆匆行色的男男女女,在演绎悲欢离合生活的时候,又会隐藏多少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职业技校,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在吼着,偶尔有群女生经过,叫声、口哨声响起,那些去打开水的女生们,紧张而脸红地加快了步子。学校的栅栏之外,一辆深色的suv里,嚓嚓连拍着照片,眼看着时间无多,离开了。
    “跟大哥讲一下,不好下手啊,人太多,没僻静地方啊。”拍照的一位道。
    “真特么的,这活窝囊啊,大老远来抓个小女生?”开车的貌似生气了,凶恶的脸上刀疤抽了抽。
    “以人找人啊,要不没办法,目标躲起来,找不着啊。”后座的一位,扯过相机看了看,是位穿着校服的姑娘,这种寄宿技校是刚开学。要早来几天,人都见不着。
    “开车开车,反正有钱赚,等不及做事寻死去啊。”另一位说了司机一句,司机很剽悍地伸手扇了一巴掌,踩着油门,车速顿快,如箭驶离。
    他们无从注意到,距离此地一点二千米,一幢住宅楼,顶层。有位眼睛盯在单管监视镜里的男子,正看着他们的车号,摁下了拍摄键,然后连着手机发送着,向终端汇报了一句:
    “三个人,车号京n9**2,一路上一直盯小姑娘,从家直盯到学校。”
    空间在转换着,远道而来的几位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到了别人的眼中,不是三个人,这三位的驾车泊到怀化路一家东北大菜的饭店前时,又见两人相迎着,五人成伙,进了饭店。
    上茶,点菜,调戏女服务员,然后哈哈畅怀一笑,要几瓶酒开始结束一天里最轻松的时间了。
    “军哥,这活没法干啊,都是人多地方,怎么下手啊?”疤脸开着酒瓶,随口问着带头的那位,马脸,寸发,捏着茶杯的手奇大无比,茶杯在他手里一顿,这大哥也很郁闷地道:“先摸清楚,一个月时间呢,总有机会。”
    “谁这么没操行,要向人家一女孩下手呢?”一位大胡子,仰脖子倒了杯酒问。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老大也没法子找人,这人被惊了,躲起来了。”老大道。
    “是不是和咱们上次搞的那回有关?”另一位问。
    “不知道规矩啊,乱问什么?”老大生气了,又一顿酒杯道:“你就问,我特么也不知道,收钱办事,你管人什么事。”
    那是,那是,哥几个赶紧地敬酒、须臾菜上,觥筹交错间,开始大杯畅饮了。
    笃…笃…敲门声起,酒意方酣的几位以为服务员上菜,有人随口喊了声:“进来吧。”
    哗声门开,有位正对门的汉子脸色陡变,其他人愕然回头,不料已经晚了,砰砰枪声响起,背对门坐着军哥脸色痛楚的趴在桌上了。砰砰枪声又响,左右两人各中一枪,靠窗的那位眼疾手快,掀翻了桌子,隔着桌子砰砰还击。
    一刹那酒宴成了战场,砰砰枪声不决,路过的服务员可见过这阵势,铛声扔了盘子,惊声尖叫地跑了,满楼梯的食客,连滚带爬往楼下蹿,饭店门一转眼被大堂拥挤出来的食客挤得变形了。
    砰…砰…又是几声枪响,零乱的人群在街头四散奔走着,心胆俱裂地嘶吼着,然后无数个电话打向了110指挥中,颤抖的声音在报案:
    “快,这儿开枪,打死人了……好几个人开枪……”
    十九时四十分,应急处理中心发布了枪案预警,110指挥中心、就近的开发区刑警队、重案队先后接警,快速驶往案发现场……
    解冰和赵昂川是在一家投资公司做完一案询问时接到通知的,是该公司会计失踪的事,影响很坏,经侦支队怀疑该公司的有洗钱嫌疑,刑事方面邀请重案队协助调查,是笔糊涂账,查了几天都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和消息,公司的法人也躲着,他们是无功而返的。
    从这家公司匆匆出来,坐到车里,解冰看看时间道着:“快,怀化路发生枪案,应急调度要求我迅速赶赴现场。”
    “有段时间没见大案了啊,呵呵,解队,您猜是本地山匪,还是流窜悍匪。”赵昂川笑着问,刑警神经大条的,这些事就是平时的娱乐。
    “不用猜,我已经有详细情况下,应该是流窜的……哇,当场就打死一个。”解冰看着最近的通报,110指挥中心的已经赶到现场了,正在拉警戒,重案队离现场最近的,指导员李航已经组织人手去了。
    “刺激……终于有点像样的事来干了。”赵昂川一听,还真像被刺激了。
    “赵哥,心态很重要啊,刑警的心理很容易倾向嗜血、好战、阴暗……我看你就有这种倾向。”解冰善意地提醒着,赵昂川哈哈一笑道:“您理解错了,解队,我是说您这车开起来刺激,瞧这引擎,多来劲。”
    他踩了一脚油门,引擎的声音颇大,车身狂吼,这些刑警啊,一个比一个野,连解冰也沾惹了不少这种习气,笑了笑未作呵斥,每天要不找点刺激,能把他们憋死。
    他拨着电话,李航的,问着法医到位没有,问着谁手里的案子快结了,这种案子一出,肯定要全力以赴,怕是二队又要度过几个不眠之夜了,车驶过两条街,解冰正说话间,他眼睛的余光蓦地看到了一辆歪歪扭扭迎面开来的大货车,那车影越来越大,似乎随时要冲破隔离带,他警觉地喊着:“昂川,小心……”
    “我操。”
    说时迟,那时快,赵昂川瞬间看到那车冲撞着隔离带,摧枯拉朽地向他们冲来了,他奋力地踩着刹车,猛打着方向,车身斜斜地向路外侧躲开。
    嗄的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刹车的地方弥起一股子烧焦的烟味,货车的车尾斜斜甩过来了,正向着小车去向。
    膨……头尾相撞,这辆对牧马人车身凹陷,失控的车身打了几个滚,摔出了路过,所过之处,一地零件。
    五分钟后,接警的交警四中队火速赶往现场,几位警员使着干粉灭火器喷向事故车辆,车身凹陷,驾驶室两人都被卡在里面,司机已经没有了脉搏,副驾上的人,在大口大口地咯血,说不出话来了,几人合力用液压器、工程剪,剪开车身才把伤员从车里移出来。
    把人抬上救护车时,现场交警才检视到两人的身份,被吓了一跳。
    事故发生时间:十九时五十八分。
    事故描述:货车冲破隔离带,紧急刹车时,车尾与正常行驶的一辆suv轿车车头相撞。刹车距离,三十一点七米。
    人员伤亡:货车司机事故发生后逃逸。轿车司机赵昂川,已死亡。副驾人员解冰重伤,正在抢救……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这封简略的报告,屏幕前是支队政委李杰,屏幕后,正阴鸷着脸一言不发,正在咬牙切齿擦枪的邵万戈。
    “这好像不是事故。”政委李杰怵然道。
    “我知道。”
    邵万戈合上了枪,拉试着保险如是道,抬头时,他两眼如炬、神情已怒………
    狰狞之夜
    头顶上烛光满焰、双眼中异域风情。琳琅满目的酒柜、金黄流苏的餐桌、锃亮闪光的刀叉、还有偶尔进出的深眼窝、大鼻子的老外,或成双成对,或喁喁私语,或轻声谈话,在柔和的音乐中,散发着一股慵懒而惬意的气氛。
    戈战旗微微抬头,他看到了雪白裙装的安嘉璐,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新奇地看着这里,那种好奇的感觉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了,毕竟男女之间,总是从好奇开始的,就像他,对女警也是如此地好奇,以及至于他能想象出,那是一种何等惬意的征服快感。
    轻挹着酒杯,侍者白巾衬着的酒瓶,又给他轻轻满上,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喜欢这儿吗?”
    “嗯,还可以。”安嘉璐点点头,她瞥了眼戈战旗,严格地讲,这应该是遇到所有的男性中最优秀的一位了,彬彬有礼,气质不凡,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征服她父母,连监狱管理局的父亲也对这位帅哥青眼有加。
    “五原有点小了,在京城有几家很地道的西餐,法国的鹅肝、意大利的白松露,都可以尝到。”戈战旗轻声道。
    邀请,何尝不是一种炫耀,安嘉璐笑笑做了个鬼脸道:“西餐我真不懂,习惯了面食的滋味,其他美食都是怪怪的味道。”
    “也是,看得出你很传统。”戈战旗笑道,叉子轻轻地放进齿间。
    “我倒不觉得你很传统啊?追一个女孩至于先和她爸妈搞好关系吗?是不是你们商人都是这样?”安嘉璐笑着问,邀约也是实在推脱不了,她实在想象不出,你戈战旗这样的身家,就包养明星都没问题,又何苦追在她背后?
    “有时候是,这是商人的优点,也是商人的缺点,考虑什么事都很缜密,越缜密越冷静,就越缺乏激情。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戈战旗问。
    “还真有点,你说的我不懂,我干的你也不喜欢,没感觉啊。”安嘉璐笑着道,又顾忌着对方的情面补充了句:“不过你确实很优秀,我说实话啊,我可从没想过,当个富翁的阔太太过那种生活。”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生活?”戈战旗笑着问。
    “我真不知道。”安嘉璐摇摇头,像所有女人,在这个人生的十字路口,充满着迷茫。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生活,从小县城到大城市,很多年都是一文不名的感觉,那时候总是梦想着有一天富起来,不过,当富起来之后,回头时却发现,为这个求富的过程,错失的东西太多了……又梦想着有一天能从头开始,如果有这种机会,我宁愿拿现在的一切去交换。”戈战旗道,眼眸如水,深沉而忧郁地看着安嘉璐,那丝清纯到他相对有所不忍的美丽,让他是如此地动心。
    “我好像也是。”安嘉璐第一次觉得,这人还是有点感觉的,她笑笑,像在回忆一般托着下巴,惋惜地道着:“如果能回到从前,生活肯定是另一个样子,可惜啊,回不去了。”
    “那我觉得,咱们有这种共同的感觉,何不一起寻找……将来的幸福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就是有缘分啊。”戈战旗笑着,亲自斟了杯酒。
    安嘉璐噗声笑了,男人在殷勤的时候,总是一副傻得可爱的表情,连身家不菲的戈总也不意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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