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看看证件,一位是鼓楼分局的政委肖梦琪,另一位是总队的余罪,两人收回证件时,陈瑞详还发愣了,弱弱地问了句:“二位,我们……没有招惹警察吧?”
    “别误会,别误会……其他事。”肖梦琪请着人坐下,排着照片,眼光征询着:“认识吗?”
    “不可能不认识吗,他是你们警察的熟人啊。”陈瑞详道,大鼻豆的照片。
    “怎么认识的,方便透露一点吗?”肖梦琪客气地道。
    “真没什么不方便的,拆迁啦、补偿啦,免不了要用上这号人嘛,认识他有些年了,不过我们不打交道也有些年了,楼只要一修起来,就不和他们打交道了。”陈瑞详道,这是房产商的潜规则之一,肯定要用些烂人解决难题,这不,连警察也不意外。
    “这次打砸星海房地产公司,您有耳闻么?”肖梦琪问。
    到正题上了,陈瑞详不敢乱说话了,点点头,他看警察来者不善,一摊手解释着:“你们怀疑受益最大的一方就是嫌疑人对不对?真不是我,我和星海是合作伙伴关系,不瞒您讲,我们都是靠人家星海混口饭的。”
    这老板,细细罗列着和星海的友好合作关系,始于数年前的楼盘开发,当年,人家有批文有地才是主角,瑞详一直扮演着配角的角色,哪怕在售楼的收益上,根本不是合同所讲二八分成的,瑞详根本就是挣了点辛苦费,大头基本都在星海公司,可现在产权办不下来,让他们瑞详解决,也解决不了啊,那,账目都是很清楚的,建楼时我们根本没开发商资质,这块只能找星海解决。
    关系是有的,但责任要撇清,商人的智慧,说来说去,倒让肖梦琪觉得有点同情这人了,她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余罪,余罪却像个街头无赖一般问着:“那为什么没砸你们公司,把人家星海砸喽?”
    “嗨,这话怎么说的,总不能被砸了才能证明我们清白吧?”陈瑞详火上头了。
    “那倒不必,被砸了也不清白。”余罪道,陈瑞详脸色稍好,却不料余罪又问着:“以前跑腿,没少支使大鼻豆去砸别人家吧?别否认啊,我就不信你能顺顺当当拆迁把楼修起来。”
    “这……呵呵。”陈瑞详苦笑道,一撇嘴,不解释了。
    “瞧这样都是干过专业打砸的,够黑啊。”余罪看着他道。
    “你……你把话说清楚,说谁呢?”陈瑞详生气了。
    “你说呢?这个屋子里还有别人吗?”余罪剜着道。
    陈瑞详盯着余罪,眼皮跳了跳,他压抑着怒气,愤愤道:“这位警察兄弟,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啊,谁也不是被吓大的,有证有据你带我走就行了,废什么话?怎么着,你们警察就是凭血口喷人办案?我还告诉你啊,想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什么叫够黑啊?你那只眼看见我黑了……”
    发飙了,毕竟也是个老板了,对着余罪叫嚣着,肖梦琪劝也劝不住了,不料余罪伸手拦着肖梦琪,对着拍案而起的陈瑞详莞尔一笑,一指道:“别激动,陈老板,我是说他是专业打砸的,够黑!”
    嗯,这火发得。陈瑞详视线所及,正是他刚刚看罢放在桌上的照片,一下子有点力没处使的感觉了,余罪慢条斯理地收起了照片,对他笑笑道:“感谢您的配合,我觉得您是个合法商人,肯定没参与过打砸,。一点都不黑,走了。”
    一言而走,陈瑞详咀嚼着这位警察的话,愣了半晌,心跳加速,手足发颤,那坏坏的眼神,总让他感觉到一种不祥之兆………
    处处险凶
    “这个人,好像有点问题啊。”
    肖梦琪上车,发动车时,停顿了下,如是判断道。
    本来觉得这个人挺配合,被余罪这么一问,她觉得连配合也是个问题了。
    是啊,现在的房地产商,那个不是尾巴翘上天了,至于这么配合么,不给你吃闭门羹就不错了。
    “钱堆里的,能有干净的么?”余罪道,他又叼上了支烟,正摸着火机时,不料嗒的一声,肖梦琪纤手打着火,凑上来了,余罪斜眼觑着,反倒不好意思抽了。
    “怎么了?不好意思?”肖梦琪故意问。
    余罪这贱性你不能刺激,一刺激他一定反着来,点上,使劲抽了口,看着肖梦琪,肖梦琪道:“我已经被你们熏习惯了,抽吧,多抽点思路清楚。”
    “问题是到现在,还不清楚啊,对了,协办的事,怎么办?”余罪问。
    “那事你就别操心了,分局正在商量,是不是能把骆家龙、严德标调过来,张局力荐的,有可能上个分局副职的位置啊,两人干得起劲呢。”肖梦琪发动着车,有喜有忧啊,有人离职、有人升职,只有余罪还是原地踏步,她发动着车,瞥了眼余罪,轻声道着:“你的事我可说不上话啊,都说你这尊大神,放那个庙里也不合适,你的人事一直冻结在特勤籍上,除了许局,谁也动不了……哎,余罪,你有什么想法?”
    没音,肖梦琪再看时,余罪斜脑袋,扑哧哧抽烟,眼睛眯着,她再问倒把余罪吓着了,回过头来,懵头懵脑道着:“啊?怎么了?”
    “我说话你根本就不听是不是?”肖梦琪恼火了,直接问着:“问你有什么想法呢?”
    “想法很乱啊……大鼻豆毕福生理论上应该是和陈瑞详穿一条裤的,一个拆迁一个开发,这是黄金组合。而瑞详公司和星海又是合作伙伴,拐着弯也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怎么感觉像他们窝里斗啊。”余罪狐疑道,想得和肖梦琪不是同一个方向。
    肖梦琪笑了笑道:“祸起萧墙之内嘛,历来不都是如此。”
    “对呀,最好攻破的方式是从堡垒内部啊。”余罪道,他喃喃地捋着思路,把事件、线索往一块扯,可扯了半天,还是扯不到卞双林身上,毕福生不到三十岁,卞双林入狱时,他应该还是个小屁孩;陈瑞详刚刚三十岁,按年限算,卞双林入狱时,他也不过二十岁,在履历上,还是个打工仔的角色,离卞双林的距离太远了。余罪据此判断,这中间有断层,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肖梦琪嘎声把车停到了路边,她开了窗,笑着对余罪道着:“你别这样啊,咱们就是替孙队长行个人情,走访走访,这么痴迷可要不得,我告诉你,你的问题在哪儿。”
    “在哪儿?”余罪问。
    “你的思路是不对的,基础是建立在卞双林是主要嫌疑人的假设,我问你,如果假设不成立,岂不是全盘皆错?”肖梦琪道。
    余罪欲言又止,然后讪笑了,对于此中宋星月给他的内情,他可不愿讲出来,换了个话题,余罪道着:“好,那我把眼光放近点,早上询问毕福生他可说了,他是三号就到平度市的,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五原发生的事,怎么就被砍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成维权的组织者了……”
    “抓的那几个,不都是毕福生的手下?没少跟上他干坏事啊。”肖梦琪道。
    “那你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了,如果连我们也认为他是组织者,那其他人就不会怀疑了……不对,去拘留所,这中间好像不对劲。”余罪催着肖梦琪。
    “到底又发什么神经?”肖梦琪不明白了。
    一边走余罪一边讲,你坑我,我坑你,这是个聪明人的游戏,真正蠢的,只有当天那些五百块雇的炮灰,可大鼻豆毕福生不应该蠢,他和瑞详、星海合作数年,他应该最清楚星海有多大能力,就借他一百个胆,也不至于敢在人家生意是胡搅啊?就胡搅也不能自己人啊?这种犯事累累的人,星海搞倒他是分分钟的事。可也奇怪了,有一百种安全的方式可以撂倒他,为什么会有人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剁他一手一脚呢?
    “报复还分手段?”肖梦琪不懂了。
    “这是个警告手法,让那些背后整他的人看看,这就是下场。也是一个展示实力的方式,很简单,我特么剁了你,你怎么着吧?”余罪恶狠狠地道。
    “那你的意思是,大鼻豆与此事无关,是糊里糊涂当了炮灰?”肖梦琪道。
    “应该就是这样,收拾一个无名小卒起不到震慑作用,而收拾当事人恐怕他们鞭长莫及,所以只能来一个这样极端的警告手段了。如果是星海里的人做的,这应该是反击开始了。”余罪道。
    “不能吧?这么大个公司,手段这么下作?”肖梦琪后背有点发麻。
    “那你怎么解释,去抓卞双林那五个人被砍的事?”余罪问。
    肖梦琪不说话了,对于这些地下世界那些匪夷所思的规则、思维方式,她无从理解,但这些事,越来越让她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她看看余罪,余罪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她想提醒,不过旋即又住口了。
    对于喜欢刺激的人,越刺激才会越兴奋,余罪越来越有这种倾向了。
    不一会到了东关拘留所,这里分局比较熟悉,平坦街路面的毛贼治安管理处罚的都往这儿送,那几位砸了警车又跟着警察糊里糊涂跑进小胡同的蠢货,就关在这儿。
    这里的管理较松散,一堆人一个格子间,提审就在所长办隔壁,看守也简单,提着一长串钥匙,开了笼子门,一嗓吼,五号打砸那几个,都出来。
    接着就是蹲出来一串,全被带到了提审的小间,余罪摆手,让看守关上门,这儿条件差多了,嫌疑人坐的地方都没有,蹲了一溜墙根,那几位认出了是在小胡同揍他们的警察,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吭声。
    “抬头,认识我吗?”余罪蹲着吼了声。
    是对着斜眼哥说的,那兄弟紧张的一点头,余罪面对面道着:“问你几句话,敢说假话,小心我特么收拾你啊。”
    斜眼哥赶紧点头,肖梦琪差点喷笑出来,还是这种审讯方式管用。
    “闹事那天,谁给你发的钱?”余罪问。
    “鼻豆哥啊。”斜眼道。
    “亲手发给你的?”余罪问。
    咳咳咳……有人咳了声,千钧一发,斜眼张着嘴点点头:“是啊。”
    啪唧,余罪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回头看那个咳嗽的人,是那位秃头的,他问着:“你咳什么?”
    “我嗓子痒。”秃头很吊,不屑地道,余罪一做势,他斜着身着喊着:“啊,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一喊效果明显,余罪不动了,看守在窗上看了看,吼了句,然后秃头不无得意地看着余罪,那样子示威,你敢打我,你来呀?
    警匪的较量就在这些细枝微节上,没有被揍之虞,几个浑球似乎都胆大了,偷偷地瞄着余罪。
    这下子,让肖梦琪觉得隐情更深了。
    “嘿嘿,几位兄弟,咱们好好说话不行嘛?”余罪蓦地换了张笑脸。
    一个秃头,一个崩牙、一个斜眼,还有一个像未成年的,都看着余罪,老老实实点头说行。
    千万别信啊,警察一软,这些货只会顺杆爬。
    余罪笑了,指指崩牙的道着,这哥们好帅哦,掉牙都这么有创意。一转头又指指秃头道着,你叫啥名来着,脑袋长得真有个性,比龟头还亮啊。
    几个货呲笑了,秃头张嘴要骂什么,不料一瞬间余罪出手了,两指一伸,那秃头,哟哟哟哟顺着余罪的手势往前伸脑袋……哎哟妈呀,这警察两指,像钳子一样,恰恰夹住了他伸出来的舌头,被拉得老长,那哥们想喊也喊不出来了。
    “别特么跟我玩花招啊。”余罪训着,那秃头赶紧点头。
    旋即余罪一掏那几张照片,啪声扔到了斜眼面前说着:“大鼻豆在外地早被人砍手剁脚了,怎么可能是他组织你们的……说,是不是?”
    余罪拽拽那人的舌头,秃头痛苦不堪地摇头,不料被拽了,一摇头就疼,只能点头了,不是他点头,而是被拽得点头。
    这倒好了,余罪问着其他人:“看看,秃哥都承认了,不是大鼻豆……现在没人咳了,你们说吧,谁召的人,谁发的钱?核实不了,我还再来啊……你说。”
    余罪一只手拍拍崩牙那哥们,那哥们似乎不敢说,张口结舌,傻看着,余罪两指一扫,正在喉部,他呃一声,跟着下场一样了,刚露点舌头也被余罪揪住了,哎哟哟哟喊疼,就是喊不出来。
    “别逼我脱了裤子拽你老二啊,想不能人事是不是?”余罪恶言威胁着斜眼,这个应该是胆小的,果不其然,他紧张地看着秃头说:“臭蛋给的钱。”
    嗖,余罪放手了,那两人如逢大赦,一直吧唧嘴,安抚被拽疼的舌头。
    余罪打发走了俩老实的,剩下俩夹舌头的,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开始问了:“现在换个话题,说说臭蛋的事,给个态度,咱们可以不计前嫌啊。”
    揶揄地说着,不时地亮着两根手指,那舌头被夹的滋味可不好受,这两人真没敢喊,开始一点一点挤牙膏了。
    又挤出来一件糊涂事,臭蛋本名李四环,又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二劳人员,且还是大鼻豆毕福生的把兄弟,据被捕的这几位零碎交代,像这样拿钱干活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臭蛋李四环组织,谁也知道是后台老板是毕福生,至于光交代毕福生,而不交代臭蛋的问题,好解释,在这些炮灰眼里,毕福生已经是几进几出,警察也奈何不得的人物了,前脚抓人,后脚就有人给保出来了。
    至于保出来的人是谁,不甚清楚,不过都知道,毕福生没少给瑞详房地产卖命,那就是他的大靠山。
    这算是把水越搅越浑了,从拘留所出来,肖梦琪和余罪面面相觑,先前的判断又一次全部翻盘了,难道这仅仅是瑞详和星海两个房地产商之间的矛盾,进而诉诸极端手段解决,可是又不像,项目已经开发完毕,两个合作方根本没有利益冲突,折了星海,肯定要亏了瑞详,这两家再怎么说是合作商,唇亡齿寒的关系,总不至于一块玉石俱焚吧?
    “怎么办?越来越乱了。”肖梦琪问,这事情搞得人头大的。
    “我歇歇,我头有点懵。”余罪胡乱地想着,实在理不清这其中的头绪。
    “不懵才见鬼呢,我现在算是明白,这地下世界和咱们局里的人事关系一样乱,不浸淫十年八年,根本搞不清他们之间的纠葛。”肖梦琪叹道。
    余罪笑了笑,无语。
    肖梦琪回了分局,余罪半路下车,找了个有私事的借口,肖梦琪千叮万嘱,一定不要单独行动,余罪一概应允,不过随即就食言,他到了一个能连接地下世界的地方:兄弟粮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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