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我没事……人伺候好点,他喜欢年轻的,如果有合适的,最好给他介绍两个,最好到家里,别到公共场合。”宋星月道。
这一句让妹妹有点羞恼,她似乎对姐姐如是说很不悦,不高兴地走了。
宋星月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她不可能不担心,都是空对空做起来的生意,真要一点一点刨出来,她担心要出大事。而平息事情的结果,只有可能把像她这样的商人扔出去,而不可能波及那些给她这些权力和方便的人。
她踌躇了很久,再一次捋着思路,澳门的郑健明果真是个信人,两次交涉办得很利索。这是个双赢,各取所需,她算算挪走的资产,应该够下辈子花了,这一点让她舒心了不少。只是需要挪走的要花费很长时间,时间越长越是让她心神不宁,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去身海外,此处已经查无实据,她知道,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当然,还有一件需要解决的事,这件事不解决,她觉得自己安生不了。
想到此处,她拨通了一个电话,那部留在余罪手里的手机,时间够长了,她想一个已经看到改变命运希望的人会选择怎么做,总不至于还守着三两千工资的工作吧?
这好像是一个关键的棋子,要是他有传说中那么神的话,找到卞双林不应该是难事吧。电话嘟嘟地响着,她的心悬起来了,最担心的是对方不理不睬。
还好,接听了,她一下子微笑了,称呼着:“余警官吗?知道我是谁吗?”
“你留下这部手机,就为了让我猜你是谁?”对方懒洋洋的声音。
“呵呵,您真幽默……余警官,咱们老乡可都讲究有来有往,有没可能请你帮个小忙?”宋星月试探地道。
“你费尽周折,把我现在的生活都毁了,还要我帮你什么忙?把你的生活也毁了?”余罪似乎并不买账。
“不破不立嘛,我可以向您透露一点,您的亲生父亲正是我的生意伙伴,您的亲生母亲呢,我们也有过来往,毕竟一个圈子里的,很容易认识……依我看来,您将来到海外发展会更好一点,您觉得呢?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有您的身份,只要需要,随时可以从我这儿支出。”宋星月娓娓道。有了前面的基础,说什么也不显得突兀了。
“你准备花多少钱贿赂我?”余罪直接问。
这么直接,宋星月高兴了,也很直接地道:“那看您的开价喽。”
“我的开价会很高的。”余罪道。
“是吗?那您觉得我像付不起的人吗?”宋星月调侃道。
“呵呵,有意思,给我找回个爹,又要给我钱……这盛情真难劝啊,不过我是无功不受禄啊。”余罪道。
“这个功对于您很简单,我相信您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很简单,我不想一直站在这个被动和尴尬的位置上,您不介意帮帮我吧?”宋星月隐晦地道。
“懂了,我也正在找这个老骗子,有消息一定会卖给你讨个好价钱的。”余罪道。
“那我等您的好消息哦。”宋星月道,微笑地挂了电话。
水到渠成地拉到了这么一个强援,让她心情大好。她相信,没人能拒绝这个可以改变下半生命运的诱惑。
电话的另一头,余罪把手机揣到了兜里。
西钢郊外,余罪比对过了,手机里的图片没有作假,确确实实在这里发生过斗殴,结果是卞双林消失,宋星月派来的人翦羽而归。
那问题就来了,怎么到这儿的?又是谁接应的?卞双林服刑十年,不至于还能培植出招之即来、能征善战的队伍吧?
鼠标乐滋滋地和肖梦琪回来了,两人是客串帮忙来了,说是要抽身出来,可案子随后琐事不少,又出了汪慎修的事。蔺晨新和杜雷忙着准备考试,这个团队又面临着散伙危机了。
“还在想啊?”鼠标蹲下来了,掏着根红萝卜往余罪手里塞。
余罪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好歹也是个警察,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得了,得了……余罪,你还没说,这些照片哪儿来的?”肖梦琪问,事情几天才查清,是地方派出所走访,确实问到有目击的乡民,当天也确实在这儿发生过斗殴。骆家龙按照照片里的远景,定位到这里了。
“星海的人给的。”余罪道。
“什么?”肖梦琪不信了。
“不对呀,你不是说,是星海的人要针对这个卞双林吗?”肖梦琪道。
“我明白了,这是偷鸡不成把别的贼给捅了,都不干净,对吧?”鼠标道。赢得了余罪一个大拇指的奖励,这家伙,恢复了。
肖梦琪不太明白了,她狐疑地问:“可要查下去,岂不是他们要犯事?”
“刑不上大夫,法不责富人……大多数时候,这种人不怕警察和法律,怕得是同伙拆台。”余罪道。
“可这什么跟什么啊,我还是搞不清楚啊。”肖梦琪道,又问着,“要以你讲的那些故事,我觉得就卞双林站出来,他们都得给不少钱打发吧?”
“不可能,活着就是威胁,什么时候闭嘴才安全,或者把他逐出这个圈子也行。”鼠标道。
“对,这就是他们要做的,刚才有人打电话,准备让我开价,买卞双林的下落……你们说,我开价多少合适。”余罪问。
“一千万。”鼠标咬牙切齿道。
“没出息,星海就一个网贷平台,一天支付的利息都不止一千万。”余罪回头吧唧给了鼠标一下。
鼠标来劲了,不过马上拉脸了,凛然道:“这钱不敢拿呀,就不出事都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哈哈,严指导员有长进了啊。”肖梦琪取笑道。
难得的清闲时光,不过余罪心事未了,今天又是任红城托事,又是宋星月骚扰,他似乎有点纠结,一直在寻思着什么。鼠标问时,他狐疑地道:“你们说这究竟是不是一个诈骗案?第一主人公卞双林,明明是个骗子,可现在干得好像是黑社会的活,难不成转型了?假如是他操纵的话啊,第二主人公,这个短期暴富的星海公司,他们好像是诈骗,可偏偏不缺钱呐,甚至这个网贷他们都不用搞,自己的钱都够支撑着,难道他们害怕的是其他事?……”
“谁还嫌钱扎手啊,奢侈消费的都是公家的钱,玩基金做投资的,都是别人的钱,谁还拿自己的钱折腾,你说对不?”鼠标道。
肖梦琪点点头笑道:“很有道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假设用别人的钱做投资,那就不成诈骗了。星海招资表上,这些募集的资金都是有正式的用途,两个房地产项目,一个保险项目,一个能源项目,以他们公司的实力,或者是赚取差价,或者是出售项目股份,都可以直接赚钱,他们不可能因为几个亿、十几个亿的募资毁了这个公司吧?就是个空架子,可它披了身官衣啊,商人可是最看重这个。”余罪道。这样分析,似乎又不是诈骗,毕竟犯罪的成本要远远高于整体的损失。
这就把几个没富过的人难住了,财经这东西,谁能把得准这个脉呢?
冷静下来之后,余罪此时似乎又觉得,市局领导对于他人微言轻的提议置之不理,还是有道理的,总不能因为一个小警察的发言,就置疑这个运作良好的公司存在欺诈行为吧。毕竟执法在罪后,而不在罪前。
“不懂,我也觉得你这是狗拿耗子。”鼠标道。
“那看来我们有可能在做无用功?”肖梦琪问。
“不会,有卞双林在,就没好事,不管他是想报复一回,还是想狠捞一把,都不会闲着,这是人之常情。谁要是坑我一把,坑得我判了死缓,坐了十年监狱,我这辈子肯定要弄死他。”余罪判断道。
鼠标和肖梦琪又笑了,余罪又在代入嫌疑人的角色了,三人讨论无果,准备回返。斗殴虽然发生了,但没有死亡、没有报案,这种事恐怕警察就想插手也无处下手,很多领域,他们是不通过警察解决问题的。
刚上车,骆家龙的电话就来了。
肖梦琪拿着手机看了眼,递给了余罪道:“恭喜你,一直等着出事,终于出了。”
鼠标停了车,抢过来一看是有关汾河观景、滨河路高档小区有产无权的事。鼠标乐了,龇笑道:“李逸风就在这儿买的房,装修完了才知道,五证不全,办不下房产证来。”
余罪没有笑,愣了愣,瞠然自语道:“这是一记撩阴腿啊,星海房地产要蛋疼了,怪不得有电话来收买我。”
“活该,疼死他们都不冤,看爆料,拿地一亩才多少钱,市价十分之一都不到,那不出门都把钱赚了。”鼠标愤然道。不是非要仇富,而是这些富人,处处都在拉仇恨。
“这事我知道,昨天围市政府去了,闹了一天,没人搭理。”肖梦琪道。维权的不少,但能维到权的,恐怕少之又少了。
“不对不对,这么大动作不可能光打雷不下雨,这些可不是命苦怨政府的人……肯定有其他事。”余罪莫名其妙地紧张道。
两人还愣着,余罪灵光一现,脱口而出:“第一个是投资,第二个就是房地产……快去星海房地产公司,可能要出事。”
两人不信,余罪催着:“你以为这是行侠义之事,肯定是闹事的前奏,等消息出来什么都晚了,赶紧走。”
鼠标明白了,驾着车飞速驶回市区,将到滨河路的时候已经是水泄不通了,亏是三个人驾驶着民用牌照车辆,隔着两公里就已经进不去了。远远地能看到一辆被掀翻的警车,星海房地产留守的售楼处滨河大厦外围已经有数百人了。
这里早已经成了充斥着愤怒的空间,玻璃墙被砸了,几个怵目的大窟窿;白幅、纸牌、大字报,围着大厦出口,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还有人在大喊着什么口号。那辆被掀的警车估计是第一辆到现场维持秩序的,警车倒翻在路边,出警的警员都看不到了。
余罪没有多想,他在车隙人缝里钻着、走着,鼠标和肖梦琪想也未想,紧随其后,直朝事发现场去了……
虽贱亦勇
戾气!离现场越近,这股子戾气感受得越真切。
一个大叔级别的,在向路人痛斥着这家黑心房地产商,三年跑了几百趟,新房都成旧居了,就是办不了房产证。一个中年妇女级别的,拣着一块水泥疙瘩,奋力地砸向已经洞穿的玻璃门,那怒火中烧的样子实在吓人。满场愤怒的居民举着横幅“星海地产、售房欺诈”“奸商退房”“卑劣行径、必遭唾弃”,满场的横幅和传单乱飞,一眼望去纷乱的场面,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怒吼着黑心奸商、售房欺诈,间或砖块和水泥从人群中飞起,直砸向已经破败不堪的门楼。
余罪身后被拽了下,他回头,是肖梦琪和鼠标齐齐拽着他。肖梦琪哪经过这种失控阵势,她摇摇头,示意余罪别去,这种场合警察要出面,恐怕得挨板砖了。
“放开,别拉我。”余罪道。
“别去,很快就有大部队来了。”肖梦琪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
余罪回头怒视着,肖梦琪脸色煞白,死不放手,那眼里的恐惧和担心却是做不了假的。她不但自己害怕,或许更害怕身边的人出事。余罪一刹那表情缓和了,他意外地轻抚肖梦琪的手,轻声安慰着:“别怕……一害怕就心乱,深呼吸……”
肖梦琪六神无主,依法施治,一个呼吸胸前起伏,好歹长舒了一口气。
余罪对着她笑笑,那平静的笑容啊,真让她感觉到了浓浓的安全。
耶,煞风景的来了,鼠标那张大饼脸凑到两人跟前,瞄瞄、瞅瞅,好不仇视地说:“你们这一出真不是时候啊!”
这句话灵,肖梦琪一下子放开了。余罪却是不容分说,一手揽一个,三个凑一块道:“听我指挥,别胡来。”
“废话,你不胡来,还有谁胡来。”鼠标道。
“对,你别胡来。”肖梦琪又紧张了。
“别打岔,你们听我说,这不像单纯维权,哪来的这么多打砸业主……绝对是有人蓄意,而不是自发。肖梦琪,你这样……鼠标,你跟我……”余罪拉着鼠标,安排着肖梦琪。
肖梦琪照法施之,走了不远才省悟,本来劝他来着,怎么就跟他干上了?
事情紧急,来不及了,她依照余罪的安排,躲到了人群边上,拿着手机,开始遮遮掩掩地朝着人群拍照,不过看这样愤怒的群体,似乎不像余罪所说是蓄意的。业主说得一点都没假,绿地缺了、面积短了、产权办不了,房地产那些奸商不都这个德性么。而且已经有堵区政府和市政府的先例了,是没人解决才发展到直接找房地产商嘛。
此时,她更担心的是余罪和鼠标,这两唯恐天下不乱的货,就那么钻进人群里了。她在路沿后靠着墙根走着,踮着脚寻着两人……啊?看到了,她一下子哭笑不得了。
两人挥着拳头,满脸愤怒,跟着人群在喊着奸商卑劣、必须退钱,这俩天然的谎言制造者,那愤怒的表情,比现场业主还像业主。看到此景时,肖梦琪的恐惧心态慢慢消失了,她现在明白,不管是许平秋还是邵万戈,当了几十年警察的为什么都看重这一对坑货了,因为呐,他们除了不像警察,扮什么都像。
“退钱、退房……”余罪喊着,向鼠标指指一个人。这家伙穿了个多袋裤,屁股后还塞着块板砖,肯定不是业主。
“王八蛋奸商、王八蛋工程……”鼠标喊着,也靠近了一个人,向余罪示意。这家伙还背了包,包里是拳头大的水泥疙瘩,不时地塞给旁人,然后就是“砰”的一声,扔到星海房地产的门厅里了。
两人眼色、唇语交流着,指指点点几个人,肖梦琪在远处悄悄地拍照,三个人配合的娴熟无比。不一会儿,余罪解开了几个衬衫扣子,鼠标抹乱了顺溜的发型,两人扬武扬威的,别提有多像流氓兄弟、地痞哥俩了。
愤怒的业主中,夹杂进了不少兴奋的货色,总是适时煽动着更大的仇视情绪,把维权推向高潮。其实真相和乱相就交织在一起,两人喊了一通,已经发现了n个根本不是业主的货色。当两人重新聚到一起时,看看身后被掀翻的那辆警车,却是束手无策了,这场合谁敢抓人?恐怕就连警察的身份都不敢亮……
群体事件,警车被袭。
事发是中午十一时四十分,现场回传的消息震动了110指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