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宇淡漠的面容上瞬间像是笼罩了一层寒霜，冷得人心里发颤，他开口时吐出的话，更像是结了冰渣子，“公主不会。”
    忠信伯夫人嘀咕了一句，“谁知道她会不会。之前谁又能想到她会跑去苏家退婚。”
    姜明宇冷冷道，“我不会给公主这个机会。”
    忠信伯夫人还想开口，忠信伯就拦住她，“够了，明宇做事有分寸，你只需要管好婚礼的事情就行了，别的就不用多嘴了。”
    忠信伯夫人这才不甘地闭上嘴巴。
    第二日，楚王世子邀了姜明宇去天香楼喝茶。
    楚王世子一见到姜明宇，就开始为他抱不平，“我说表哥，你说说，你怎么如此倒霉。也不知道皇祖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临安公主许给你。我真是为你不平。”
    姜明宇看了眼楚王世子，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既然赐婚了，我自然只能欣然同意。表弟这样的话还是别说了，要是这些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怕是对你不好。”
    楚王世子无所谓道，“表哥你也太担心了。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谁会知道我们说什么？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真心话的。”
    楚王世子一副“我是把你当自己人”的表情，看得姜明宇真是——有些膈应。
    楚王世子接着吐槽，“表哥，你是不知道燕锦有多过分。”
    姜明宇挑挑眉，对此没有多大的兴趣，虽然跟楚王世子见面不多，甚至这十几年来只有寥寥的几面，可是他也知道楚王世子跟燕锦的关系十分不睦。就是那位姑姑——楚王妃，还会经常时不时写信来跟父亲诉苦，说燕锦有多不孝顺，多可恶。
    说实话，姜明宇对这些话听得都有些觉得腻歪，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没说得腻歪。
    姜明宇看了眼楚王世子，心里默默道，撇开其他不说，燕锦的能力的确是比楚王世子强不少。
    楚王世子不知姜明宇的想法，继续愤愤吐槽，“表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一知道皇祖父将临安公主许给你的消息，我就替你着急难受。
    燕锦很是受皇祖父的宠爱，我就想着要是燕锦能为你在皇祖父的面前说些好话，这门婚事就很有可能作废。为了表哥你，我可是在燕锦的面前苦口婆心劝了许久。”
    楚王世子一副“我为你真的做了很多”的表情，再次很成功地膈应到了姜明宇。
    姜明宇低垂着头，散落发的青丝长发遮住了眼底的嘲讽。
    楚王世子当然看不到姜明宇此时的神情，也不知道姜明宇此时的想法，他自顾自地继续说，“表哥啊，你可是不知道，燕锦那可恶的东西，见我求他，就一直在那儿似笑非笑的，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东西。到最后，我都以为燕锦要帮忙了，谁知道他一直都是在耍我玩儿！
    燕锦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帮忙！表哥，你说那燕锦有多可恶！我怎么就有燕锦这样可恶的弟弟呢！表哥，燕锦不止是没有把我当亲哥哥，也没把你这个表哥放在眼里。否则他怎么会不帮忙呢！”
    姜明宇很想——笑，没错他就是想笑。姜明宇真的不知道楚王是怎么想的，他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他最聪明不成？
    楚王世子要是真的为姜明宇着急，在知道临安公主被赐婚给姜明宇的消息后，他不该是第一时间去找孝康帝求情？结果楚王世子没有，反而去找燕锦。
    就连楚王世子都知道，圣旨已下，那个时候去找孝康帝求情，怕是什么好也得不到，怕是很有可能会触怒龙颜。
    姜明宇也不怪楚王世子没有去孝康帝跟前为他求情，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明知道有害的事情，谁会去做呢？楚王世子不会，燕锦也不会。
    当然了，要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不计较得失，为他出头，姜明宇心想他会很感动的。
    姜明宇膈应恶心的就是楚王世子把他当傻子。明明没存多少真心，还非要弄出一副“我已经为你费尽心思”的样子，还在他面前抹黑燕锦。
    姜明宇真的很想跟楚王世子说一句，“你别说了。”
    不过姜明宇看楚王世子正说在兴头上，于是他端起茶杯，开始饮茶，天香楼的极品龙井，味道很是不错，他十分喜欢，要是耳边没有楚王世子在叽叽喳喳，想来这茶水的滋味儿会更加好的。
    姜明宇的心里无不可惜地想着。
    楚王世子做什么事情最开心，最激动呢？那当然就是说燕锦坏话了！
    楚王世子说了大半个时辰，一直到嘴巴都干了，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
    姜明宇见状给楚王世子递了杯茶水，让他润润喉。
    吐槽完燕锦，再喝一杯极品龙井润喉，这滋味儿可真是太好了。
    楚王世子甚至幸福地砸吧了一下嘴巴，放下茶杯后，他对姜明宇说，“表哥，你放心。在京城，我不能对燕锦怎么样。但是回去后，我肯定要见燕锦的所作所为告诉母妃！让母妃狠狠教训燕锦！
    燕锦不止是没将表哥你放在心上，而且还不尊重我这个大哥！表哥，你是不知道，从来京城后，燕锦都打过我多少次了！真是气死我了，燕锦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兄长！“
    姜明宇奇怪道，“瑞郡王打你？为什么？”燕锦对楚王世子肯定是不满的，任谁都不会喜欢楚王世子这么个总喜欢告状，时不时装病博宠爱的哥哥。只是这些不至于让燕锦对楚王世子动手吧。
    姜明宇微微眯着眼睛，他很确定，其中一定有事。
    楚王世子一噎，眼珠子朝着四下漂移，就是跟姜明宇的关系再好，他也不可能告诉姜明宇，燕锦是因为他对顾明月有了那么点子想法，所以才对他动手把！楚王世子又不是疯了，这种事情就连一丁点也是不能传出去的。
    楚王世子支支吾吾道，“不——不——不就是因为燕锦没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嘛！否则燕锦哪里敢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情！”
    楚王世子在说谎！
    姜明宇立刻做了判断。不过姜明宇也知道楚王世子是不可能跟他说实话的，那就说明楚王世子犯的错比他想的更大。
    姜明宇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姜明宇回到忠信伯府后，忠信伯正在等着姜明宇。
    见姜明宇回来，忠信伯笑着道，“你跟理儿说得可开心？你们表兄弟那么多年没见，在一起，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忠信伯跟楚王妃的感情极好，再加上楚王妃总是写信跟他说，楚王世子有多好，多贴心。再加上楚王世子的身份，因此忠信伯对楚王世子这个外甥是十分喜欢的。
    姜明宇扯扯嘴角，“表弟说得很开心。“他听得很不高兴。当然了，这话就不用跟忠信伯说了。
    顿了顿，姜明宇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父亲派人查查表弟在宫里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忠信伯一愣，下意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表哥怎么可能在宫里做错什么。你姑姑说了，你表哥是最懂事孝顺，又聪慧的人。”
    姜明宇听得嘴角抽搐，他真心觉得楚王妃的眼睛有些问题。虽然跟楚王世子见面不多，但是在有限的几次见面里，姜明宇敢说楚王世子完全不是楚王妃说的那样，甚至可以说是恰好相反。
    姜明宇倒是更看好燕锦。燕锦无论是哪方面都比楚王世子要强得多。
    姜明宇眼底闪烁着沉思的光芒。
    姜明宇当然知道因为楚王妃的关系，忠信伯跟楚王世子走得更近，甚至给燕锦挖过坑，害过他。那时候，姜明宇虽然觉得事情做得不妥，但是想想这只是一地藩王，而忠信伯府世居京城。按理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可是现在，姜明宇不这么想了。
    自从两年多前，边关的事情出了以后。皇太孙虽然暂时保住了地位，但是任谁都能看出皇太孙的地位不是那么稳固。
    一旦皇太孙被废，就要看成年的三位藩王了。
    赵王不说，他向来对皇位是毫无想法。
    剩下的就是楚王和韩王了。而楚王居长，机会似乎又大了一点。
    如果最后真的是楚王上位，忠信伯府能得到的好处，自然是不用说的。楚王妃就出自忠信伯府，而且跟娘家的关系一直极好。
    外戚啊！真的是很有利的身份啊。姜明宇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些裙带关系，可是也不能不承认这些裙带关系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不过楚王登基以后呢，接下来的储位之争呢？
    楚王世子毕竟是太不成器了，相反作为嫡次子的燕锦是处处压了楚王世子一头。到时候会如何，谁能说得准呢。
    “明宇，你在想什么？”
    忠信伯见姜明宇发呆，喊了他两声，他也没反应，这才动手推了推他。姜明宇很快清醒过来。
    姜明宇动动嘴巴，“没想什么。”他想的那些事情毕竟离他太远了，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姜明宇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父亲还是听我的查查吧。”
    忠信伯不悦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强调你表弟会在宫里犯错？你就那么巴不得你表弟在宫里犯错？”
    姜明宇当然不能跟忠信伯说他是从燕锦打了楚王世子这件事里判断出来的。
    “查查又没坏处。父亲那么激动做什么。”
    忠信伯一噎，沉默了片刻，“好！你既然想查是吧，我就费点功夫查查。真是没事找事，宫里的事情是那么好查的吗？”
    转眼就到了姜明宇迎娶临安公主的大喜之日。
    忠信伯府将一切都准备得很是隆重盛大，而宾客也都纷纷来了忠信伯府。
    唐瑾睿和顾明卿也持帖来了忠信伯府。
    男宾和女宾的是分开的，于是唐瑾睿和顾明卿也分开了。
    顾明卿朝着女宾的方向去。
    顾明卿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蝶纹束烟霞银罗花绡裙，头上只插了一支赤金西番莲白玉珠花，俏丽的面容轻施粉黛，打扮得很是清丽动人，跟这满堂的大红比起来，显得十分素雅。
    唐瑾睿和顾明卿因为临安公主，简直成了京城的大红人。
    女宾在看到顾明卿时，纷纷惊讶不已，不少人时不时地都朝顾明卿投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明卿坦然地任由别人打量，经忠信伯府的下人领到一个位置，然后便坐了下去。
    顾明卿看着那一记记打量的眼神，心里忍不住想，唐瑾睿那儿怕是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吧。不对，唐瑾睿那儿怕是比她这里更厉害。
    “明卿。”洛歆妍笑着来到顾明卿身边。
    顾明卿柔柔一笑，“歆妍你来了。”
    “唐夫人今日怎么出席婚礼了？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唐夫人难道——”
    顾明卿正打算跟洛歆妍说几句话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女声插了进来。
    只见一穿着月白折枝杜鹃花苏绣夹衫，下身套着翠碧十六折朝云马面裙，头顶左侧插着如意双喜蝙蝠玉凤头金步摇，右边戴着红宝石串米珠簪花的俏丽女子款款而来。
    顾明卿一眼就认出人，不是未来的韩王世子妃霍舒茵又是谁。霍舒茵的身后仍然跟着她的小跟班霍舒琦。
    洛歆妍沉下脸，“霍姑娘，今日是忠信伯府办喜事的日子，你如此挑衅找茬，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霍舒茵面色不变，只是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洛姑娘的话倒是叫我不明白了，我哪里挑衅找茬了？我不就是心里好奇，所以问了一句。倒是洛姑娘有些叫我看不明白了。
    论关系，我和洛姑娘将来可是妯娌，为什么洛姑娘总是会为了外人处处针对我呢？”
    霍舒茵的小跟班霍舒琦立马出声附和，“就是就是！”
    洛歆妍气得俏脸通红，正要开口时，顾明卿抓住她的手，对着她轻轻摇头。
    顾明卿当然不会被霍舒茵几句话就说得败了，在场的怕是有不少人心里都存着这样的疑问吧。只是因为霍舒茵跟她算是有不大不小的仇，所以她最先挑衅。
    顾明卿正要开口时，就有一娇小的身影窜到顾明卿和霍舒茵之间，“你就是挑衅找茬！我一个不过十一岁的都能听出来，更别说别人了。我可是你堂妹，论关系，我们更近，我可没有理由放着自家人不帮，反倒是去帮一个外人。
    我向来都是帮理不帮亲的！”
    顾明卿自然是认出了眼前的小姑娘，不是霍家大房的霍舒玲又是哪个，这小妮子真是一如既往的辣啊！
    这回轮到霍舒茵气得面色通红了，狠狠剜了一眼霍舒玲，心里恨得是咬牙启齿，她可以跟顾明卿那么个外人吵，但是总不能跟霍舒玲一个小姑娘争辩吧！更别提霍舒玲还是她的亲堂妹！
    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们姐妹失和，对她的名声不利。霍舒玲可以不在意，她年纪还不是很大。但是霍舒茵很快就要成为韩王世子妃了，她的名声可要紧的很。
    这时穿着墨绿色绣蝶纹褙子的楚菁也开口了，“不止霍三姑娘听出霍大姑娘你是在故意找茬，我也听出来了。怎么难道别人的耳朵都有问题，都会误解霍大姑娘你的意思不成？”
    霍舒茵运了运气，将心头的怒火压了回去，她知道这会儿她是绝对不可能再讨到便宜了，为了不继续丢脸下去，她只能离开。
    “不就那么一句话吗，何必如此紧张呢？”霍舒茵说着看向顾明卿，眼底含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要说唐夫人的人缘可真是不错，我才刚开口呢，就有那么多人为唐夫人你说话了。”
    顾明卿淡淡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罢了。”
    霍舒茵冷哼一声，继而看向楚菁，“没想到莫夫人终于不在别人家办喜宴的时候穿白衣了，这可真是难得啊。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