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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沅很想把手中的书砸过去,却也知道简单粗暴不顶用。
于是,她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才抬起头看向管洛,病弱中带了几分浅笑:“多谢长姐挂心,我这几天病得昏沉,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好长姐提醒,等我略好些,一定去给二太夫人请安道谢。”就这么装傻充愣敷衍过去。
管洛却不打算放过她,径自在对面的美人靠上坐下:“三妹妹,侍奉长辈要勤谨!你如今能下地走动了,就该去给二太夫人问个安,赶紧去梳洗换衣裳!”
管沅偏过头,美眸笑意渐深,不过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笑意十分森冷。
方才二太夫人来看她,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过个把时辰,就能跑能跳去请安,二太夫人心里会怎么想?
况且她大病初愈,便这样折腾,风寒反复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十天就是花朝节,管洛想让她缺席吗?
上一世她可是一直病到花朝节五天前才好利索,管洛估计也是趁着她久病动的手脚;这回提前好了,管洛又想动什么脑筋?
“长姐也说了,侍奉长辈要勤谨,我正是为了那个谨字,”管沅故作认真,“我今日就忙着去给二太夫人请安,把病气过给二太夫人了可怎么办?长姐放心就好,我娘平日里就严格要求我的礼仪,妹妹绝不会给定远侯府丢脸的。”言下之意是,我还有娘教,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堂姐了?
刚想低头继续看书的管沅,却听到管洛的挑剔质疑:“礼仪?孝道大于天,最基本的请安都做不到,还说什么礼仪,大伯母就是这样教导三妹妹的?”
管沅眸色阴沉下去。
管洛对她说三道四也就罢了,却把她母亲也牵扯进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想指责母亲管教不力,还轮不到管洛!
“长姐,”管沅声音极其平缓,听上去却冷飕飕的,因为实在太平缓,“长辈的事情,是我们可以谈论的吗?府里还有二太夫人做主,长姐若是不满意母亲如何教导我,尽可以去二太夫人跟前,且看二太夫人怎么评价——擅议长辈这样的礼仪。”
话音刚落,灵修端着茶盏放到管洛面前,笑容满面:“大姑娘见谅,含露居的厨房小,只有一个灶,还要供着三姑娘的药,一时间也没有热水冲茶。这冷茶,大姑娘还请将就一些!”
管洛被这主仆两一气,哪里还忍得住,正要发作,只闻得管沅淡淡出声:“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於人,是谓妇言。”
管洛的双手捏成拳:管沅居然拿《列女传》“妇言”说事,让她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深吸一口气的管洛忍了又忍:“既然如此,三妹妹还是好好喝药吧,只别缺席了过几日的花朝节!”才勉强维持着难看的笑容,离开含露居。
“灵修,”管沅看着管洛的背影渐渐远去,便放下手中书卷,“我知道你们一心向着我,想气大姑娘。可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我希望你们不要出头。”
含露居的小厨房,的确只有一个灶。可屋里还有炭盆,未必不能烧水冲茶。灵修显然是故意和管沅一唱一和,要给管洛下马威。
可管洛是什么身份,灵修又是什么身份?今日侥幸管洛没有追究,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她或许也保不住灵修。
“你们记住,别和比自己身份地位高的人硬碰硬,我感激你们的忠心,所以更不想你们出事。”
灵修显然没料到,管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让他们出头,越发愧疚起来。
“姑娘,”灵修微微低头,“实在是大姑娘太……姑娘病的这些天,大姑娘每日都来。听闻二太夫人还夸大姑娘爱护弟妹来着,可大姑娘每日来了就指手画脚,搞得含露居乌烟瘴气!”她暗暗咬牙,只觉得委屈。
管沅的视线停留在墙外的新柳上:“每天都来?她做了什么?”既然知道管洛包藏祸心,不得不防。
灵修怨气难平:“样样都管,煎药、炭火,就连屋里的摆设也要过问,简直把含露居当自己的地盘折腾……”
管沅突然想到什么:“她去过书房吗?”
“去过!”灵均接话,“大姑娘前天还去书房转悠了一圈。”
“我们去书房。”管沅站起身就往含露居正屋西面的书房走。
前世管洛盗走她的诗集,然后誊写了一份,把原稿毁掉。后来花朝节出事,她因为没有证据,而管洛手中的诗集字迹证据确凿,让她当了窦娥。
莫非管洛就是趁她染风寒这段时间,把诗集盗走的?
“姑娘,真的找不到,”灵均的声音带了几分焦急,“明明前些日子还在书架上的……”
管沅坐在书房旁边的靠椅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就不必找了,研墨吧。。”
“姑娘的意思是,”灵修脑中闪现一个可能,“大姑娘拿走了诗集?”
“不是拿,是偷。”管沅毫不留情地纠正。
灵均忿忿然:“那还不赶紧禀了长辈,抓她个正着!”
“抓?”管沅唇边露出讥讽的笑容,“她一个‘借’字就能搪塞过去,何况,你们不想想,她为什么要偷呢?”
灵修和灵均对望一眼,茫然不解。
管沅淡淡出声提点:“还有十日,就是花朝节了!”
灵修恍然大悟,又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大姑娘要盗用姑娘的诗?她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也许还不止,”管沅信任灵修和灵均,她们是上辈子陪她走到最后的人,“灵均,你现在盯紧了含露居的其他人,发现不对劲,马上告诉我;灵修,你专门盯着灵氛。”
前世,丫鬟灵氛吃里扒外,咬定自己帮她偷了管洛的诗,坐实了她的罪名。
既然重来一次,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现下管洛已经把东西偷走了,她不如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庐陵三年寂寞如水,她每日除了读书练字,根本没有其他消遣。因此如今的水准,和从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既然管洛这么喜欢她的诗作,那就让管洛抛砖引玉好了。
自己只要在十天内赶出一本形似神似却技高一筹的诗集,到时候就看管洛准备怎么解释。
夜晚的风依旧刺骨,管沅的书房还亮着灯。
她伏在大书案前,笔尖下清丽姿媚的台阁体一气呵成。
静谧的夜里,窗外突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下。
管沅抬头停笔,向灵均使了个眼色。
灵均纳闷又心慌,随即想到这是定远侯府,没有哪个贼这么不长眼色,便大着胆子走到窗前,看见窗台上的两本书册。
“姑娘,”灵均疑惑地拿起书册,“是两本书。”
管沅接过书册,眼底愕然——这是她的诗集,还有管洛写了一半的誊抄本!
谁帮她偷回来了?
她在窗口四下张望,只见星光闪烁,漆黑无月,哪里能看到什么人?
目光回到手中书册,她翻开自己的诗作,扉页夹了一张纸条,颜楷字迹隐隐含着内敛的锋芒——
狗嘴夺象牙,悉数奉原主。
管沅“扑哧”笑出声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人把管洛比作狗?真是痛快!
灵均喜上眉梢,双手合十念起佛来:“姑娘,有人帮您偷回来了,真是菩萨保佑万事大吉!”
可管沅的笑容渐渐冷却下去,半分喜色全无:“这是好事?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个人是谁,怎么知道管洛偷了我的诗?是要帮我还是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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