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从依长治口中说出来,并非威胁,而是陈述。
他的意思很简单,我现在就要动手了。
想反抗?请便。
他根本不在乎。
哪怕齐延石和马修等人就在旁边,他也无所谓。
这件事情闹到最后,终究是朝廷要去解决的问题。
罗夏微嘲一笑。
白布上忽然出现了淡淡的紫气。
依长治的右手高速振动,伸至罗夏的胸前。
只要轻轻按下去,他的胸膛便会像最水嫩的豆腐一般,碎成肉泥。
然而下一秒,依长治的手悬停在了空中。
罗夏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不想知道曲凤池……还有那傻大个是被谁杀死的?”
依长治眯着眼睛,没有作声。
罗夏冷笑道:“继续陪我玩下去,这一局是你输了,但你现在还没到死的时候。”
依长治渐渐放下右手。
他很想将罗夏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现在还不行。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众人面露惊色,不知罗夏对依长治说了什么,竟能让他愤然住手?
看来这场风波,会暂时平息了。
不过似乎有人并不愿就这样放过罗夏。
程影冲到罗夏的身前,猛然拍出一掌,怒道:“我杀了你,为曲师兄报仇!”
他的右掌仿佛被火烧着,通红如碳,威力无比惊人。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骤然冲出。
轰地一声,程影的右掌撞在了剑芒之上,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推了几步。
程影面色潮红,胸膛气血翻涌,喝道:“是谁?”
马修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通体透亮,寒光如雪。
他面若寒霜,沉声道:“悬镜司在此,休得放肆!”
程影怒视他一眼,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嘿嘿嘿……哈哈哈……嘻嘻嘻……”
罗夏大笑起来,拍手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们都敢杀人灭口,可谓胆大包天!如今证据确凿,你们悬镜司到底抓不住他们?”
悬镜司众人面沉如水,事态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齐延石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
他来到依长治的面前,凝重说道:“依将军,希望你能配合一些,有什么事等回去后慢慢再说,不要在这里搞事,弄得大家都脸上无光。”
依长治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门去。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悬镜司灰头土脸地返回空桑城复命。
本以为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在此将罗夏绳之以法,谁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反而将计就计,竟令依长治身陷囫囵。
马修很不甘心地叹了一声,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这次算是一败涂地了。
幸好此行是秘密行动,否则悬镜司必然名声扫地。
……
……
从济世堂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微亮。
一缕如水的晨光照在依长治的脸上。
依长治此刻的内心却有些寒意。
罗夏不是一个怕死的人,难道杀死曲凤池和贺峰的另有其人?或者说……罗夏身后还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存在?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悬镜司的人跟在他身边,紧盯着他。
依长治并没打算逃走,
他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黑压压的乌云悄然降临,遮住了那缕鲜活的朝阳,大地忽然变得灰暗一片。
便如四周无数饥民的眼神那般阴冷至极。
罗夏从门口走出来,引来无数欢呼声。
他就像个万人敬仰的英雄,享受着人们的敬意和崇拜。
在这沸沸扬扬的欢呼声当中,悬镜司和破天小队只能变成一个笑话,或者小丑。
依长治仰头眺望天际,神情无比木然。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似乎做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结果,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从未被改变。
……
……
马修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带走了一块香喷喷的糖饼。
这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巷子,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贩卖声不绝于耳。
马修一边低头啃着糖饼,一边穿行于大街小巷之中。
他带着罩帽,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忽然间,有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哎哎,你知道几年前墨龙潭的事情吗?”
“我知道啊,那城市不是被怪物毁掉了吗?”
“但是你知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难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嘘……我告诉你,听说那些怪物之所以会出现,与当今的皇后陛下有关呢……”
“不会吧?你当真?”
“喂,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些怪物好像就是皇后陛下捣鼓出来的……”
“真的假的?”
“现在大家都这么说,我哪知道真假啊?”
马修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两位正在买菜的大妈,尽管压低了声音,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啊,我听说那个什么破天,不但贪污受贿,而且还强取豪夺罗夏的资财,更残忍的是,他们居然杀害了罗夏的弟弟,还想灭口罗夏!”
“罗夏?不就是那个大善人吗?”
“哎呀,可不就是吗?”
“真是没天理啊,莫非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破天那些人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包藏祸心,现在已经被悬镜司一锅端了!”
“那太好了,善恶终有报……”
马修苦笑一声,并没有阻止那两名大妈胡说八道的兴致。
因为这些流言在半个月前便已传遍了市井街头,破天小队如今早就名誉扫地。
依长治也在半个月前被关进了大牢里。
形式对破天小队来说极为不利,几乎已被逼上了悬崖。
马修将啃了一半的糖饼用油纸包了起来,向某条小巷中穿行而去。
他没有回悬镜司。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某间破败的院落门口。
这间院落看着像是住宅,其实是一间极为低调的监狱。
这监狱里关押的犯人,都是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因为怕被劫狱,所以选了这么一个无比偏僻的地方,归属悬镜司秘密管辖。
站在门口的狱卒一脸警惕地盯着马修。
马修摘下罩帽,露出了胸前的徽章。
两名狱卒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马修示意他们继续把守大门,不用理会自己。
打发掉两名狱卒后,他沿着幽暗的甬道,走到某间密室的门口。
早就有人在那里等他了。
路依凝素面朝天,依然遮不住秀美至极的面庞。
她穿一身白色的柔纱,仿佛一朵柔弱的白色浮萍。
马修对她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参见陛下。”
路依凝看了他很长时间,轻声说道:“这件事,你可是将前途都赌了进来。”
马修坚定说道:“我有我心中的正义,这是我自己自愿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似乎有光芒闪动,真挚无比。
“以后的事,就交由上天来决定。”
他将手中的糖饼揣回怀中,但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掉了出来。
马修没有往地上再看一眼,转身便离开了此地。
路依凝弯腰捡起那个东西,原来是一个钥匙。
她将钥匙插入密室的锁孔,大门应声打开。
里面没有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没有恐怖的怪物。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坐在暗室之中,正在闭目养神,面色十分祥和。
路依凝反手将门关上,说道:“我倒是佩服你的心性。”
那书生正是陆清羽,一身青袍一尘不染,表现得极为淡定。
他微微睁眼,说道:“若要认真思考,这里当然是最合适的场所。”
路依凝望向四周的墙壁,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墙壁上写着很多个名字,有罗夏,有依长治,有灵魂眼泪,以及曲凤池、贺峰等。
所有的名字都被一根根黑线串联了起来,构成了一张人物关系网。
而这所有的线索指向的全部方位,都走向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字:
池。
这是什么意思?
陆清羽究竟在推算什么?
沉默良久后,陆清羽轻声问道:“长治是不是也被关起来了?”
路依凝冷静说道:“半个月前。”
陆清羽问道:“我有多少时间?”
“三天。”
这番话说完,两人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陆清羽缓缓起身,看向墙壁上的那些名字说道:“我心里已经推导出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如果我猜对了……”
路依凝双眉微挑,说道:“就能走出现在的困境?”
陆清羽笑了一声,说道:“那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流亡。”
他轻轻一挥手,一道火光出现,墙壁上的名字付之一炬。
路依凝微微一怔,问道:“就这么烧了?”
陆清羽看了她一眼,说道:“它们已经在我的脑子里,留着也没有意义。”
路依凝皱了皱眉。
她并非不信任陆清羽,只是在这种极度不利的局面下,她不认为只靠陆清羽一人便能扭转乾坤。
她需要陆清羽给出一个详细的计划。
路依凝盯着陆清羽的双眼,认真说道:“第一步,你准备怎么走?”
陆清羽的眼底忽然透出一道寒光。
他无法容忍有人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捣鬼。
“东极军中有叛徒,否则影像不可能会流出给罗夏。”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第一步,找到这个叛徒,然后撬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