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所有人都不解于那莫名的电磁紊乱,可即使连转播画面都无法保障,却任谁都不敢打断庆典的进行,人们就在这种诡异的默契中,漠视着异常背后可能的危险,静静等待着庆典顺利结束。
“开始了吗?”安保队长询问着身边的部属。
“开始了,一切按计划进行,周边城市和州府的几条主要街道都会有汽车炸弹袭击。但按照约定,他们不会动到庆典现场。”
可突然,安保队长听到了一阵骚动声从远处传来,那个方向,正是主席台的位置,他心下一紧。
“不是说好不会动这里的吗?怎么回事?”
现在应该是女王发表讲话的时间,却只听人群爆发了一声惊呼,主席台下站岗的所有军警瞬间拔枪指向了主席台,指向了女王。
明真一阵心悸,那么多把上了膛的枪指着自己?可她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指向的,是自己的身后!明真一个回身,却差点被吓到魂飞魄散。
云渊?
明真手中的讲稿瞬间掉落飞散,死去的人,不可能复活!这是云渊自己说的,可她,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可还未等明真恍悟过来,云渊却凭空在她眼前消失了,连磁粉飞散的痕迹都没有,真的就完全消失了。
下一秒,云渊重现于人群。这张脸,在所有军警心中可谓是刻骨铭心。当军警拿上了膛的枪指向站于人前的云渊时,人群开始骚动,谁都不想变成流弹亡魂,他们惊叫着,推搡着,惊慌失措地想要离开这即刻将要变成战场的是非之地。
也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却只见那子弹直接射穿了云渊的身子,打到了对面另一个军警的身上,云渊就像是一团雾饶云烟,不具任何实体。可她看起来,分明那么的真实,就连她手上的那个鸟笼,也那么真实。
“磁粉?她是假的,是一团磁粉。”保安队长对云渊的手法心有余悸,“磁炮呢?上磁炮!”
自从和云渊交手后,唐烁就对她的技术异常着迷,磁粉术作为可以应用于军事的科技,已被唐烁研发出几项实用武器,而破解之法,便是磁炮,这对“矛”与“盾”,目前作为最前沿的技术只装备了王室护卫队,谁料,竟在登基大典上派上了用场。
不过两分钟,一只军警编队便扛着手持式磁炮列队在云渊跟前。
“没有用的,你们再也伤不了我了。”
磁粉竟然说话了?
另一队军警守在女王跟前,抵御着慢慢逼近的云渊。而明真呢,她无视着侍从的劝谏,坚持呆在这里,她认得云渊的眼神,那如千年寒冰般的幽冥眼神,不可能有假,这就是云渊,真的是云渊,她无法理解这一切,理解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为什么可以复活?如果云渊可以复活,那白泽……
磁炮和枪弹协同攻击,只有磁炮先打散磁粉,子弹才能射及云渊真身。一阵阵磁炮发射的诡异声音,杂糅着枪林弹雨,响彻庆典。
可云渊却毫发无损,没有磁粉的飞散,没有中弹的疼痛,她的周围,仿佛有着一张无形的盾牌,阻挡着所有的攻击,亦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实体,她根本就是一个不属于此岸的鬼魂。
庆典现场的实时画面被传至实验室大屏幕上。
唐烁的整个世界观被撼动了,他呆立在屏幕前,他不相信一个死去的人能重回这个世界,死人无法复活,这是云渊自己说的!
而且,为什么磁炮对她没有作用?
为什么“泽”号失灵了?
现在的云渊,到底是什么?
“我去现场,你们看好这里,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说罢,唐烁迫不及待开车冲向登基大典,他要见云渊,他要亲眼验证这个奇迹,如果这个云渊是真的,如果死人真的能复活,如果死生的界线真的可以被突破,那人类的历史、世界的未来都将彻底被改写,自己还深陷于对现有权力的钻营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有生以来,何曾觉得自己这般渺小过!简直孤陋如燕雀,无知如井底之蛙!
然而唐烁刚离开实验室,那投在大屏幕上的画面闪了几闪,瞬间又断了连接,转而,重新切换成了自治州的地图,那如萤火虫般的黄色光斑,再次亮了起来。
“泽”号重启了!
“打电话给唐大人,卫星运作了。”
可当技术员提起电话,才发现在“泽”号的影响下,通讯再次中断。
谁都无法体会明真此刻内心的挣扎,她恨云渊,恨之入骨,可为什么当自己再次见到这做梦都想手刃的敌人时,内心除了恐惧,竟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那苦苦压抑的锥心之痛,此刻随着云渊的重现人间,如山洪般冲涌了出来。(音:epic game of the thrones)
原来真的可以挽回这一切,原来一切真的可以重来!
枪林弹雨之中,云渊静静地望着女王,而女王,却已泪流满面。
“住手!都停下!”主席台上,是女王悲恸的呐喊。
明真拖着重红的吉服,慢慢走下主席台,慢慢靠近着云渊,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在云渊面前,她从来不曾站稳过神坛。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她的吉服,熠熠泛着红光,仿佛今天根本不是她的登基大典,她从来就只是一个想要嫁给心爱之人的新娘。(音:epic game of the thrones)
“所有人都退下!”
“陛下!”
“退下!”
军警们自动退后,在十几米外,围成了一个圈,时刻警惕着重现人间的恶魔。
“你说过死人无法复活?可你却回来了。”不过两句话,却早已泣不成声。
“其实我从来不曾离开。”
“你没有死?”简直难以置信。
“死过,到底能不能回来,我自己都不确定,我一直在犹豫,摆不脱世间的羁绊,担心自己真的一去不返,其实是你们,最终帮我下了我一直没有勇气下的决心。”
明真走上前,她伸出颤抖的手,触摸着云渊的脸,那是真的皮肤的质感,不是磁粉,不是假象,她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你有能力复活你自己,那白泽呢?他在哪里?”
“就在你眼前。”
“什么?”明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前?
云渊说罢掀开了那一直盖着“鸟笼”的幕布,而那幕布下的一幕,却立刻触动了所有军警敏感的神经,几百只枪立刻抬了起来,可下一秒,那些枪杆,竟都莫名化作了烟尘,从所有军警的手中,飞散消失了……
“鬼!”
这个字,是对云渊,也是对那笼中之物。
那看似鸟笼的东西,实际上是个手提的小型玻璃棺,此时的玻璃棺内,浸满了培养液,而在那淡黄色的培养液内,漂浮着一颗——人脑。
明真跌跪了下来,她轻轻抚摸着眼前那悬浮着人脑的玻璃棺。
“为何找不到他的魂魄?”那夜,自己这样质问过阴阳师。
“要么是他自己不想见您,要么,是这个人根本没死!”
白泽,没有死?
“不可能!这个玻璃棺内,什么导管都没有,大脑,怎么可能离开人体还能活?你骗我!”明真浑身颤抖着,她无法接受,她心爱的白泽,被剥离得只剩下眼前的一团肉。“白泽的尸体我亲眼见过,他虽遍体鳞伤,可头部却无任何创口,你不可能在不破颅骨的情况下将大脑完整取出……”
“可我也本不可能还站在你眼前……公主,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其实与你所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到底是什么?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明真突然后怕到浑身颤抖,她此时才发现,眼前的云渊,似乎真的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二维世界中的人,无法穿过一根横贯纸张的线,去取得直线背后的物体,是因为他们没有第三维——高度。而你不认为我可以在不破坏白泽颅骨的情况下取得他的大脑,只是因为你生活在三维空间中,你根本不知道,世界在更高的维度中,是什么样子。”
明真难以理解云渊话中的意义,明明是他们逼死的云渊,明明他们才是最终的赢家,可为何云渊言语间,竟流露着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她才是那个下棋的人?
“是你输了,明明是你输了!”
云渊却上前一步,紧逼向明真。
“所以我才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的迫害,这一步,我不会踏出得这么干脆。死亡,是一种仪式,躯体,是自愿的献祭,目的,就是解开这道人形的禁锢,将我的意识,送入蜷曲的六维境,那里,才是生命本质的所在。你触摸到的、看到的,确实是我的身体,只是我的身体在此岸,而我的神智,在彼岸!”
“你是鬼,滚开——”明真恐惧地大吼起来,她无法理解云渊的话语,眼前的云渊,不是以前的云渊,不是那个可以任她宰割的普通人,明真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威胁,一种足够让她失去所有的巨大力量。
军警见陛下受胁迫,立刻抬起重新补充来的枪支,却只见云渊微微扬起了手指,那些枪,便如同承受了巨大的吸力,从所有军警手中飞窜而出,悬浮在空中后,突然坍缩变形成了一堆再无威胁的钢锭。
明真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切的不可能在云渊身上变成了可能,她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上,无助地承受着来自这个人间恶魔的死亡仇恨。
“鬼魂?哼——”耳边传来云渊轻蔑的笑声,“公主命好,生来便手握生死大权,谈笑间便可断人性命,如果我还是从前的云鸢,或许真的如你所愿,堕入火焰悬崖后,再也无法回来。不过可惜啊,如今的我,不甘就这么去了,所以在死前,我往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扔了根‘定命锚’,”云渊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在明真眼前的身体,“这是另一个我,从物质到精神都一模一样的我,每道衔接,都有着最完美的焊缝。人活着的时候,思维虽然也是六维的,但人体却受限于三维的感官,感受不到,也理解不了意识在六维蜷曲境中的回响,这时,思维只是种下的种子,却永远无法开花结果。可人死后呢,脱离了肉体的桎梏,离开了这个物质的三维世界,意识便进入了六维的蜷曲境,用六维来感受六维,于是你便得到了世界的本质,但可惜,失去了肉体的锚定,便失去了稳定的振源,意识的涟漪,终会曲终人散。所以我选择死亡,让我的意识脱离肉体,去了彼岸,可同时,我在此岸,留了一道稳定的,发出只属于我的频率的‘振源’,她是三维世界中的我,我是六维世界中的她,我用同属六维的意识将我们两人捆绑在了一起,当我们成了同一个人,两个世界,便在我身上叠加了。你现在还觉得,我只是鬼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