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冷冰冰的。
    “你就是这么履行答应我的承诺的？”
    听着来自于医生的呵斥，苏慕慕没话说，也没什么好说，是她理亏，心虚。
    她只是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唇，随即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尖锐的痛感涌上来的那一刻，苏慕慕觉得他骂的挺好，气的很有道理。
    她颇为有些困难的尝试着抬起自己的一边手臂——
    没有被太多弯弯绕绕的仪器线缠绕的那只，随即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对方虽然她想要给出一个回答，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医生的情绪似乎越发不稳了。
    那张本来慈眉善目十分亲切的面容被阴霾与无奈所占据。
    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平静异常，却又似乎执迷不悟的苏慕慕，话变得官方。
    “苏小姐，我之前跟你说过，只要你肯配合治疗，是有百分之十五的生还几率的，经过你疯狂作死，也还有百分之五，但你自己一点都不珍惜，成功让这几率再次缩小了。”
    他说：
    “现在，你能够痊愈的可能性，已经被你自己折腾的微乎其微。”
    越说，他的语气就越发痛心。
    “癌症早期拖成癌症中期，您是第一个，我之前的病人里，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不惜命的。”
    “若你早点来接受全面治疗的话，或许情况会越来越好，但现在，我也不能保证了。”
    翻阅着手中的检测报告，他的目光又划过苏慕慕颈项上的伤口。
    “你本来就靠药品一拖再拖，又给自己身上添了这样的麻烦，简直就是与主动找死无异了。”
    医生的话语相当严厉。
    说出来的话也不留情面，且相当残酷。
    苏慕慕听着，却意外的没什么情绪波动，甚至有早有预测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的。
    但真的没有。
    她只是好困，又忍不住想要睡觉了。
    苏慕慕再见医生，已经是晚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对峙的两个人。
    医生脸上那点儿营业用的笑容再度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看着这会儿状态好多了的苏慕慕，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向前走了几步，他将一本一本的检测报告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这些，你应该也自己看看。”
    苏慕慕低下头。
    “王医生，你这就是为难我了。”
    她说：
    “我不是专业的，怎么可能看得懂。”
    医生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了。
    他沉了脸，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我刚才把你的检测报告看了一遍，恐怕有个坏消息要通知你。”
    顿了顿，他又问。
    “你觉得我刚才过来找你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吗？不是的。”
    他直视她毫无血色的脸。
    “苏小姐，我是认真的，一个坏消息——你活下来的几率并非还有一线，是已经几乎等同为零了。”
    他说：
    “如果现在您不立马住院，接受治疗，还想离开，那么我可以十分肯定的跟您保证，您的生命也就只剩下最后三个月的活头了。”
    这几乎是下了最后通牒。
    苏慕慕有点儿恍惚。
    医生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慕慕起码会露出一点恐惧或者着急。
    他并不是想要恐吓对方，也并不是想要看到对方悲伤。
    他只是希望苏慕慕能对自己的身体稍微重视一点。
    但没想到，苏慕慕完全不在乎。
    浅淡的笑意伏在她的眼角眉梢，像是被贴上去的，很虚浮。
    她语气平淡。
    “谢谢你的通知，我知道了。”
    医生是真的忍不了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苏慕慕回他：
    “听清楚了啊。”
    她复述道：
    “你说，我如果现在不进医院，进行系统化治疗的话，那么我最多还能活三个月。”
    沉默蔓延开来。
    苏慕慕掀了掀眼皮，语气反倒越发调侃。
    “反正住医院也是无尽的化疗，生还的几率还不大，那倒不如趁着这最后三个月的时间，好好疯狂疯狂，也不负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不得不说，医生真是目瞪口呆。
    这样的病人，他第一次见。
    半晌，他才有些恼怒的转身就走。
    “好，如果这是您的选择的话！”
    眼见着医生气冲冲的离开，苏慕慕的笑容才微微收敛。
    不等她感春伤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路泽然后脚便进了病房。
    苏慕慕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都听到了？”
    苏慕慕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说毫无意义的废话。
    她也懒得多说了。
    “既然你在外面，那应该是把我们两个人的聊天听全了才是。”
    路泽然的表情变了变。
    他面沉如水。
    “你这是胡闹。”
    想必他也觉得苏慕慕十分莫名其妙。
    态度跟刚才出去的医生，似乎也没差多少——
    都是千篇一律的阻拦。
    苏慕慕很感激他的关切，但她一向是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动摇的人。
    简而言之，不听劝。
    老毛病了。
    为此也吃了不少苦，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可即便人都要快死了，她却还是改不掉。
    苏慕慕的唇角微微勾起。
    她几乎是斩钉截铁道：
    “不是胡闹，我是认真的。”
    苏慕慕的声音是很轻的，语气却坚定无比。
    “我是真的不想继续待在医院里了，现在也是，之后也是。”
    这么说的时候，她觉得太阳穴有点疼。
    可能是因为说了太多话，又或许是思考令大脑都略微过载。
    苏慕慕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强行无视了那点不适感，继续道：
    “如果我的生命真的走到了这样死生一线的地步,那么,我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人生浪费在这上面。”
    环视一圈，苏慕慕越发肯定。
    这其实说不上是叛逆，也不是自暴自弃。
    是认真的。
    她真的很不喜欢医院，不喜欢这个地方的氛围，更不喜欢这些冷冰冰的机器。
    “接下来等我的会是什么呢？没完没了的点滴，各式各样的药物？如果到了后期症状恶化了的话，我还要接受化疗，对吧，到时候，可能就连头发都要掉光了，人都瘦脱形了，在病床上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