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情况虽然糟糕，但也并不是完全糟糕。
    可不知为何，苏萌萌抿着唇，仍然是觉得有些不甘的。
    她用试探性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冷辰傲，随后，几乎不死心的问：
    “妈咪……她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少女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几乎鲜明的悲伤与不舍。
    听到这句话，冷辰傲脸上本来还算明显的微笑，也逐渐消失了。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回应了苏萌萌的问题，几乎冷酷的给了她一个笃定的答案。
    “是的，她不会回来了。”
    冷辰傲道：
    “今天，我与她见面了。”
    他自嘲一笑。
    “而你们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就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爆发了一场争吵——我们彻底闹掰了，她死也要跟路泽然在一起。”
    死也要跟路泽然在一起。
    像是一个略显奇怪的夸张句。
    但谁能想到，其实这就是事实呢。
    冷辰傲的情绪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描淡写。
    他想到了很多，非常多。
    苏慕慕以死相逼的架势，好像还近在眼前。
    冷辰傲觉得，自己稍微愉悦的心情，在一瞬之间重新跌到了谷底。
    那被他强行无视掉的画面，再度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而且还有变得越发清晰的趋势。
    往下流淌的血。
    还有她冷漠的眼神。
    以及无比戒备的姿态。
    冷辰傲伸出手指，似乎是有些疲倦的掐了掐眉心。
    “我并不想放弃。”
    他说：
    “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苏慕慕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苏萌萌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失落。
    她有些悲伤的垂下头，呢喃道：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彻底的拔除。
    她开始不断的下坠，一直坠入一片冰冷的深海之中，几乎窒息。
    希冀破灭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
    可是……
    苏萌萌仍旧觉得有些不甘。
    她双手紧攥成圈，忍不住的想，可她还是想要见苏慕慕。
    这个最后一面太过潦草，太过敷衍，又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起码……起码离别的时候，不要这么草率啊。
    就算苏慕慕把话说的那样坚决，那样难听。
    就算连最为固执的冷辰傲都似乎已经想要放弃。
    可她不愿意。
    她仍旧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放任苏慕慕就这样带着秘密逃跑吗？
    不可能！
    苏萌萌抬起头，眼神又明亮起来。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看着沉默不语的冷辰傲，微微提高了声线：
    “但是老爸，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她提出了疑惑：
    “我觉得妈咪态度转变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快了些……而且就算再怎么讨厌，也不至于跟我们不告而别吧！”
    曾经苏泽昊用来安慰她的话，此时又重新被她抬了出来。
    苏慕慕试图用这样的论点说动冷辰傲。
    只不过，听到苏萌萌提出的猜测，冷辰傲却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与波动。
    他平和道：
    “其实，并不是无法理解。”
    冷辰傲的声音有种清醒的冷意：
    “她曾经就说过，她非常喜欢路泽然。”
    睫毛垂落的瞬间，遮住了一闪而过的苦涩情绪。
    他低低道：
    “这次跟她见面，我可以说是非常确定，她的的确确是喜欢上他了。”
    这么说的时候，冷辰傲的脸上，隐约露出了几分怀念。
    那句话很轻。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消散在空气中，却带着几乎鲜明的苦涩：
    “其实说来，她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是啊，没错。
    苏慕慕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个为爱疯狂的人。
    早先的时候那样温柔得体，大家闺秀，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为了追求一个人紧追不舍的模样，但她却确实这样做了。
    奋不顾身，宛如飞蛾扑火，不问前路，不计得失，仿佛恨不得将自己彻底燃烧，才好妆点这一段最为炙热的感情。
    现在也一样。
    虽然性格变了，看起来更加成熟冷漠，气场十足，更不像是会在男人身上栽跟头的模样，但遇到轰轰烈烈的心动，她又会肆无忌惮奔赴一场哪怕没有未来的盛大约会。
    苏慕慕陷入爱河的时候，特别疯。
    像是将每一天都当做世界末日来狂欢。
    就算别人怎么劝，她也半点听不进去，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过……
    不过啊。
    那个让她心动的人，却已经变了。
    之前，她赴汤蹈火，要以自己融化冷辰傲这座极北不化的寒冰。
    现在却是为了路泽然。
    她不能跟桀骜的银发少年一起生，却像是打算一起死。
    冷辰傲的手指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他很像停下自己纷乱的思绪，却又根本做不到。
    他的大脑之中，走马灯般无法抑制的浮现出了无数记忆的碎片。
    冷辰傲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尚且青涩的年华里，苏慕慕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的模样。
    即便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被他不假辞色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的打倒。
    但苏慕慕总是会笑着，像是无所谓般重新站起来。
    苏慕慕的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过放弃两个字。
    一直如此。
    从来如此。
    深重的疲倦涌上来。
    与苏慕慕分开的时候，他已经足够难过，但直到这一刻，冷辰傲心里绷紧的弦才算是彻底断裂开来。
    情绪如洪水开闸。
    奔涌。
    又将他吞没。
    冷辰傲的侧脸隐约带了点寥落。
    他忍不住挥了挥手道：
    “先这样吧。”
    他说：
    “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人先去睡吧。”
    虽然冷辰傲已经这么说了。
    但很显然，苏萌萌还是不太想要放弃。
    她往前一步，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不等她开口，她的手臂却先一步被自己身旁的苏泽昊给拉住了。
    苏泽昊捏了捏她的手腕。
    尽管少年没有说话，但传递出来的讯号却十分清晰。
    独属于双胞胎的默契让苏萌萌的话语卡在嘴边，戛然而止。
    她将那些愁绪全部吞回了嗓子里，虽然表情仍有些低落，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只是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