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沛霖看她没有动作,自顾自地拿过了她手上的煤油灯,遵从着记忆照向了西南角。
“应该是这棵,我看上面还有不少果子,十多年了,倒是长大了不少。”
他小的时候爬着不费力,现在望着已经觉得有些高了。
“韫婉,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去给你采。”
金韫婉看着树太高了,连忙制止了他,“你就别上去了,天那么黑,万一摔了怎么办,咱们摇一摇兴许就摇下来了。”
她吃盛沛霖的东西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但是吃家里的枣子她觉得是完全没问题的。
“摇下来的都落地上了,多脏呀。我好歹是北都元帅还不至于连一棵树都征服不了。”
盛沛霖脱下大衣,顺势盖到了金韫婉身上,搓了搓手,就往树上爬。
他没办法像年少时一样矫健,窜的像猴一样,却每一步都很稳妥,借着月色站到了一个粗壮的枝丫上,又脱下外套系成了一个包袱的样子,把采好的冬枣放到里面去。
金韫婉抬着头,望着他。此时的盛沛霖就像是站在了月牙边。
她小时候其实也有见过他爬到高高的树上,望着肃亲王府外,金韫婉每次问他在看什么,盛沛霖的脸色都会很臭,告诉她不关她的事。
时至今日,金韫婉都不晓得盛沛霖那时到底在看什么。
难不成他只是偷枣子的间歇里刚巧被她碰到了?
想到这里,金韫婉不由噗嗤一笑。觉得那个严肃的少年其实是个偷枣子的贼人,可真有意思。
盛沛霖看到自己用外套裹成的包袱都鼓了起来,才慢慢地下了树。离地面还有一米的时候他的手差点没抓稳,险些摔下来,金韫婉下意识地去扶着他,好在他用脚踩住了一个树杈,然后直接跳了下来。
她刚刚摸到了他的手,凉地沁人。
“这个给你,吃吧。”盛沛霖把冬枣交到她手里。
金韫婉赶紧脱下了他的外套高举着双手帮他披上,想了想还把自己的披肩取了下来,推进了他的怀里。
“拿去暖手。”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你要是冷生病了北都人民怎么办?”金韫婉言之凿凿道。
“你要是冷生病了我怎么办?”盛沛霖用着同样的句式回她。
金韫婉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这么让自己难为情的话,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我这袍子里面有羊绒,不会冷的。”
她刚说完,就十分不凑巧地打了一个喷嚏。
盛沛霖赶紧把披肩给她盖上,用着抱怨的语气道,“还说不会冷,我看你是冷糊涂了。”
金韫婉有些尴尬,只好啃起了枣子。
她思考了一番,又主动站到了盛沛霖前面,对他道,“你要不要把手放到我披肩里面,很暖和的。”
这样他们两个都不会冻着了。
盛沛霖当然不会拒绝,两只手贴上了她的背。要是可以,他真想再往前面一些。
金韫婉吃一个枣子,也顺手往后面喂他一个,毕竟盛沛霖出了力,她觉得只自己一个人吃的话不好意思。
盛沛霖想的却不一样,他觉得自己还是自私了,这样恶劣的坏境,他竟然让金韫婉这样陪着自己,不让她回家……
可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她了,金韫婉肯定不会跟他回元帅府的,更加不会吃他家里的东西,所以他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在苛待她,也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金韫婉吃了十多个枣子,肚子总算填饱了了一些,她回过头,对盛沛霖道,“我们去放鸟笼的小花园吧,我已经不饿了。”
“冷吗?”盛沛霖问她,热气在金韫婉耳边漂浮着。
金韫婉舒展了一下身子,“是有些冷,所以我们快点过去,然后快点回家吧。”
“我的手暖和了。”
盛沛霖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扳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金韫婉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大掌贴上了她冰凉的小脸,还用大拇指刮了刮她冻地通红的鼻头。
“韫婉,我认真问你,要是我能证明你父母不是我杀的,我们还有可能复婚吗?”
金韫婉暗下了眼眸,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不止这一个问题。盛沛霖,你明白的,我们就是单纯的不合适。无法信任对方,无法原谅对方,为自己曾经受过的委屈不平乃至于迁怒到对方身上。”
许多人不爱了都还可以勉强在一起,不痛苦,但是他们偏偏是不合适。
这段感情根本无从挽回。
“金韫婉,我可以改。”
“你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有什么用呢?李全富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立马就都把错误归结在了我身上,根本不给我解释的余地。我信不过你。”
盛沛霖仔细想了想,他的确没有听到金韫婉解释过。
“那好,你现在解释。”
“现在解释已经没有意义了。”
“哪里没有意义,我们可以现在就把道理讲清,我们可以好好复盘一下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金韫婉,要是我们能厘清的话,说不定我们两个还有可能。”
金韫婉缄默着,把他的两只手掰了开。
盛沛霖见她不愿意解释,只好自己回忆起来。
他那时其实是愿意听金韫婉解释的,但是金韫婉没说。
她为什么没说出来?
往事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重现,他忽然发现,兴许这一切的阴谋比他现在认定的要早得多。
“韫婉,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要解释,是被小豹子给打断了!”
那天他在追责李全富的事,对小豹子也不太客气,金韫婉护着小豹子,也忘了解释的事情,就和他闹情绪。于是他更加生气起来,就叫金韫婉一个人去给李全富守灵,小豹子也跟着金韫婉一起去了,后来金韫婉流产,小豹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韫婉,我记得医生给我说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正常来说不容易流产,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个孩子也被人给算计了?”
他说出话时已经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