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愉悦,还带着惊喜,和他分享最新发现:“下雪了,外面下雪了!刚开始下,今天是你生日,下雪了呀……”
瞬间的感觉难以形容,他觉得自己在沦陷,那种情形真的温馨太过,他独身这两年每次看到雪都忍不住回想,想到心痛。
浴室里的人始终不应答,梁以霜忍不住乱想,叫声也开始变得焦急,“陆嘉时?你在里面吗?你说话。”
陆嘉时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湿发从额头推上去,才确定现在是真的有人在门外喊他。
“在。”
梁以霜松一口气,“我叫你你怎么不理人啊。”
“没听到。”
梁以霜说:“我带了蛋糕回来,等你一起吃。”
陆嘉时“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他出去后才看到,梁以霜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脸上的妆已经卸掉,面前是两块法芙娜巧克力蛋糕,还有几个圆形的司康。
陆嘉时觉得滑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晚上十一点半,你在吃下午茶?”
梁以霜歪头笑笑,看他出来之后赶忙开始动叉子,“秦昭说这家酒店的法芙娜好吃,我就顺便去楼下饼房拿了两块,侍应生告诉我司康也不错,是现烤的……”
他关注点不在甜品,“你就穿浴袍下去的?”
“对呀。”
“梁以霜,你胆子可真不小。”陆嘉时冷笑。
他不高兴,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不高兴。他认为明明可以打电话让人送上来,她非要自己下去逛一圈,只穿一件浴袍,他心里不是滋味。
梁以霜有些迟钝地意识到:这个死别扭,又开始醋了。
实际上那个并未同床的夜晚还算温情,他们坐在一起各吃一块法芙娜蛋糕,梁以霜私自认为如果是一块两个人平分的话更好。因为先吃掉了司康之后,两块的蛋糕都剩了一半。
但陆嘉时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梁以霜想,如果他那晚忍住,忍住没有问起有关沈辞远的问题,是不是会更好?
可是没办法,他已经暗自和沈辞远较劲两年多了,他没办法释然。
chapter 13
一起吃完蛋糕,梁以霜先进洗手间刷了个牙,出来之后陆嘉时陪她进卧室。
电视已经关闭,十二点也过了,房间里一片阒静。她独自钻进双人床的被子里,陆嘉时无声走到门口,帮她把灯关闭。
卧室里黑黢黢的,门口是交界线,外面暖光灯明亮。陆嘉时侧身立在那,梁以霜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憋了一晚上,即便刚刚一起吃蛋糕的氛围那么好都要分一缕神隐忍。谢博文教他追女生要注意收放自如,他收了一晚上,此时是否可以放?
不然他保证不了自己能踏实入睡,明天疲劳驾驶太危险。
陆嘉时说:“晚上那会你不开心……”
梁以霜半张脸缩在被子里,闻言愣住,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想他了,是吗?”
他的声音在这样温情涌动的夜里柔和得不像话,又带着让梁以霜无法忽视的小心试探和卑微哀戚。
谁说梁以霜一点都不心疼陆嘉时?她此刻就觉得心脏在被拉扯,甚至想要抱抱他。
她声音轻快,语气认真,像上启蒙英语课时对待小朋友的方式对待门口那个高大又脆弱的男人。
“陆嘉时,不是的。
“我在想你,或者说想当初的我们。”
美好的过去都值得回忆。
他明显松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而刚刚则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时那样僵硬。
一鼓作气,陆嘉时忍住心里的确幸,执拗问她:“那在高速上,你为什么笑?”
梁以霜不解,“我什么时候笑了?”
“你看手机笑了。”
“我没有……”梁以霜真不知道自己笑了。
她不承认,陆嘉时换个问法:“医院那天那个男人呢?”
她立刻知道他在说沈毅,“那是沈……那是他爸爸。”
今晚两个人默契地不说沈辞远的名字,即使眼下话题都在围绕他讨论。陆嘉时愣住。
“他爸爸陪你去医院,你们要旧情复燃?”
怪不得非不愿意和他住一个房间。
她原有的困意被他的胡搅蛮缠压了回去,梁以霜气到发笑,“陆嘉时,你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
她又在避重就轻,陆嘉时哼了一声准备关门离开。
梁以霜的回答把人叫住,“没有。他不会回来了。”
陆嘉时问:“他去哪了?”
梁以霜沉默几秒,“他妈妈移民加拿大,把他带走了。沈叔自己在国内,他们离婚了,我把他当爸爸的。”
虽然,虽然是沈辞远的爸爸,陆嘉时肯定觉得如鲠在喉。可他知道梁以霜没有爸爸,不忍心说出冷漠的话。
“加拿大哪里?”
“温尼伯。”
他口是心非,“你可以去找他。”
她无声苦笑,“他妈妈不喜欢我的,不去了。”
陆嘉时放松些许,第一次觉得梁以霜不被人喜欢是件大好事。
他不再问,带上门准备离开,梁以霜庆幸终于结束话题,门还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他叫了句“霜霜”。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她昵称。
梁以霜愣愣“嗯”了一声,扫向门口已经看不到陆嘉时的身影。
“把我微信加回来吧。
“我从来没有删除过你,只要你加一下就好了。
“你可以给我发语音,我喜欢听你说话。”
男人不可能感觉不到女人在吃醋,只是看他想不想花心思安抚而已。
陆嘉时感觉到自己添加念怡微信的时候梁以霜举动不自然,可他当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想怪她为什么要删除自己,他什么都没做,明明更绝情的是她,反倒好像他在犯错。
这次轮到梁以霜不断地“嗯”,她心跳忽然有些加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好像单删对方后被抓包的现场。
门口缝隙传来陆嘉时的声音,“那我关门了。”
梁以霜听出了声音有一点点异样,她果断反攻,“你是不是脸红了?”
“……”陆嘉时撒谎,“没有。”
那种情形下,两个人的心里都有小猫在躁动地抓,陆嘉时险些想要推门进去把她按住亲吻,而梁以霜也有“假如他冲进来我一定跳起来抱住他”的打算。
成年男女、旧日情人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才不应该。
她无声地等,陆嘉时攥住门把手做心里斗争,他还是绅士到有些保守,想到自己说好了要睡沙发,绝不能趁着双方情绪脆弱的时候就得寸进尺。
他闭上眼再睁开,“晚安。”
梁以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松了口气,或许是源于幸好没什么,如果脑海里想过的真的发生了,陆嘉时这种纯情男人,一定要让她负责,而她负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
“晚安。”
卧室内彻底归于黑暗,梁以霜容易马虎,以前诸如生活上的一些细节的事情都由陆嘉时来做,比如刚刚他亲自拉好窗帘,不留一丝缝隙。
梁以霜忍不住想,如果窗帘没拉严,照进来一束月光多好,那样不至于让她一个人躺在这张大床上太过寂寞。
可她整个人浸在柔软的床褥间,一动都不想动。被陆嘉时带走一点点困意导致延缓了进入睡眠的过程,她忍不住想到沈辞远——不用想陆嘉时,因为陆嘉时一定想她,他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和沈辞远的故事说起来太长,久远的故事从心底里刨出来的感觉不亚于受伤的疼痛。
她和姜晴是小学同学,初中和高中并不同校,考上同一所大学是两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其实在漫长十余年的少年时代,他们一直是三个人的。
还有一个就是沈辞远。
小学三年级,沈辞远转入梁以霜和姜晴所在的学校,和她同班。那时候沈毅和戴梅都在温尼伯,沈辞远由爷爷奶奶照顾。
第一眼见到沈辞远没什么深刻印象,三年级的小朋友,大家都稚嫩得不像话,只记得他被班主任领进门的时候,背着一个黑色的斜挎书包。零几年,同学们大多老老实实背双肩,土土丑丑的样式,沈辞远的出现有一点点特别。
但是梁以霜并未多关注,她从一年级开始就是班长,不仅成绩好,也是同学家长之间公认长得最漂亮的小丫头,在这些光环围绕下她显得过分骄傲。
和沈辞远同班半个学期他们两个也没有交集,梁以霜当时只记得班级里有个新来的转学生,又瘦又矮,比她还矮,最关键的是白得不像话。姜晴还和她说过:那个沈辞远怎么那么白?
三年级的小女孩有了一点点美丽的烦恼,姜晴甚至回去问她爸爸:自己长大了会不会变白?
梁以霜心里知道沈辞远不仅比姜晴白,也比她白,可能因为他长得还不错,白得很好看,小孩子的审美很容易受引导。她心里嫉妒,但表面上要装作不屑:我妈妈说女大十八变,我们会越变越好看的。他也就长得白,个子那么矮,给你选你要哪个?
姜晴认真回答:我想要皮肤白,那样才漂亮。个子矮一点也没关系。
气得梁以霜直翻白眼,只能狠狠留下一句:男生又瘦又矮,肯定要被欺负的!
一语成谶,她和沈辞远就此开始。
沈辞远母亲戴梅是高知女性,不像梁淑玉高中都没读过就未婚先孕,她后来见过戴梅几次,坦诚地说,梁以霜很怕戴梅。她气质太好,因为自身的学历和经历总显得高人一等,并不是这种优越让人厌烦,梁以霜只是觉得自惭形秽。
童年和少年很长一段的时间里,她为有梁淑玉那样的母亲而自卑。
当年戴梅到温尼伯的一所大学任教,沈毅自然带着沈辞远一起过去支持妻子的事业。沈辞远并不适应温尼伯的生活,才独自回国和爷爷奶奶一起,沈毅夫妻俩打算等他懂事之后再接他过去。
梁以霜严重怀疑沈辞远是因为太过瘦小而在国外饱受孤立,不得不回国。
那天刚一放学姜晴就被接去戏曲学校,梁以霜独自走出校门,路过小胡同看到几个五六年级的小混混把沈辞远堵在里面,她是先注意到掉在胡同口的书包才想到是他。
梁以霜扎着马尾,额前的每一根碎发好像都写着高傲,她拿出老师不在班级时管理纪律的严厉语气,对着里面喊:“你们在干什么?”
小混混手里攥着从沈辞远那抢来的零食,齐刷刷看向梁以霜,表情都很猖狂。梁以霜也一眼就认出来是高年级的那几个学习极差又横行霸道的男同学。
她也害怕,心跳到嗓子眼,稳住场面全靠强装镇定:“我警告你们,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
手臂上还挂着两道杠,在对方问出“你谁啊”之后,梁以霜硬气地亮出“身份的象征”,“我是他班长!我知道你们几个叫什么,你最好快点把东西还回去,不然我现在就告诉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