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秀摇头:“我是小姐从路边捡回来的,从小就没有父母,眼下小姐出事,吴府又没有了,我有一个小姐妹在乡下,我去投奔她。”
文衡山之前见过银秀几回,知道这个小婢女是吴府众人中对吴画冬最好的。
眼下计氏已死,吴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说去投靠乡下的小姐妹,只怕是根本就没有容身之所。
文衡山轻声道:“你若无处可去就留在文府做下人的吧,我的院子里还缺一个管书的婢女。”
银秀的眼睛一片通红,跪在地上对着文衡山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谢文公子!”
文衡山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让书僮把银秀领了下去。
他看向天边漫天的积云,昨夜一场秋雨,天已经冷了下来。
风吹了过来,他轻咳了一声,眼里有了几分无奈。
吴氏三姐妹和族长正在为如何分配吴府家财的事情闹得极凶,官府的人过来了,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张捕头朗声道:“吴应龙所犯之罪罪大恶极,他被的家财全部充公!”
吴氏三姐妹和族长自然是不同意的,只是官府行事却由不得他们不同意,直接用封条把门封了,谁敢擅闯便以相关律法治罪。
吴氏三姐妹都没有料到他们这段时间为这事闹得这么凶,最后却得来这样的结果,一时间都有些不甘心。
只是吴应龙的案子确实极大,官府要将这些东西全部充公,也合情合理,他们就算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官差将所有人全部赶走之的,文衡山在银秀的指引下从后面的院墙翻进了吴府。
银秀轻声道:“小姐以前调皮,老爷和夫人有时候会拘着她不让她出去,她就经常这么翻墙进出。”
“她每次只要轻轻扣一下后面的院门我就知道她回来了,帮她准备洗漱的东西。”
“她要离开的时候,我就会帮她准备相应的东西。”
文衡山听着银秀的话第一次走进了吴画冬的闺房。
她的闺房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很是简洁,墙上甚至还挂着几把刀剑。
银秀将抽屉拉开,露出里面的那套头面:“这是少爷送给小姐的嫁妆,只是少爷才将东西送给她,人便没了。”
“前段时间小姐每次回来都会对着这一套头面发上半天的呆,我当时以为她只是想少爷了,后来才知道不是,她的心里一定很难过。”
银秀说到这里眼泪便滚了下来。
文衡山轻轻吐出一口气,看了那套头面一眼:“这套头面很是精致,你家少爷对画冬是真心的。”
银秀点头:“少爷对小姐是极好的,平时出门了总会记得给小姐捎礼物,小姐对少爷也极好,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跟少爷分一半。”
“家里出事之后,族里总有人说少爷是小姐杀的,我却不信,小姐那么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对少爷下手?”
“小姐离开的那天,她还跟我说,她会找到杀害少爷的凶手,为少爷报仇。”
文衡山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套头面,他能想像得到吴画冬在抚过这套头面时的表情,在她的心里,当时只怕是极为难过和煎熬的。
他低声道:“你说得很对,画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如今她没了,这些话却也不能由得人去说,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情。”
银秀轻抹了一把泪,轻声道:“公子待小姐真好,可惜……”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的意思文衡山却极为清楚。
可惜吴画冬已经不在了!
文衡山在吴府走了一圈,屋子里很多东西都被吴氏三姐妹翻动过了,院子里显得有些凌乱。
吴画冬的房间是因为有银秀拼死守着,所以才没有被他们翻动,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如最初。
文衡山想像着吴画冬之前在这个院子里生活的情景,眼里不自觉地添了几分温柔。
只是这些温柔褪尽后,他的心里只余下满满的感伤,他恨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好她。
而事到如今,他就算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秋风吹来,他轻咳了几声。
银秀轻声道:“公子,回吧!”
她知道他再留下来,根本就没有用,只会徒增伤感。
她也为吴画冬高兴,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对吴画冬如此牵挂。
文衡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先走吧,我在这里再呆一会。”
银秀也不劝他,轻应了一声,便在吴府的围墙那边等他。
他在吴府这一呆就呆到了天边满是残阳,残阳如血,映得整个吴府都染上了血色。
他从吴府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哭声,银秀轻声解释:“是朱大娘在哭。”
文衡山不明所以,银秀又道:“朱大娘就是祝高轩的母亲,祝高轩这一次为了保护小姐被贼人所杀,朱大娘就天天以泪以面。”
“之前朱大娘也到吴府来闹过,只是吴府都没有人了,朱大娘就算是闹得再凶也没有用,她骂得再凶,祝高轩也回不来了。”
文衡山就想起那个说让他照顾好吴画冬的男子,祝高轩用命去护着吴画冬,而他却食言了,没有保护好吴画冬。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祝高轩很好!”
银秀点头:“是啊,他人极好,以前天天跟在小姐的身边,每次闯完祸之后他都自己把事顶下来,没少为了小姐挨打。”
“朱大娘经常骂他缺心眼,说他天天为小姐顶罪为哪般,他那时都只是傻笑。”
银秀和祝高轩也是极熟的,对于他的死,她也觉得极为可惜。
文衡山轻声道:“我真羡慕祝高轩。”
羡慕祝高轩能和吴画冬一起长大,能为她顶罪,能为她死。
而他却没能为吴画冬做几件事情,两人相识的时间毕竟不算长,共同的记忆远不如她和祝高轩的多。
银秀看了文衡山一眼,见他高高瘦瘦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透着萧索的味道,纵然清雅卓绝,却已无之前的丰神如玉。
吴画冬一死,几乎抽走了他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