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看得出来，文衡山的病其实是心疼，他根本就没想好。
    文知府此时就算是劝也无从劝起，只能长长叹息了一声。
    齐氏见文衡山的情情反复，他的气色极差，心里便又有些恨吴画冬：“也不过只是认识几个月罢了，怎么就把衡山的魂给勾走了？”
    只是她心里就算是再怨，吴画冬人都不在了，她也不刻薄之人，那些太过刻薄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她坐在文衡山的床前道：“衡山，娘知道你心里喜欢吴姑娘，但是你也得为娘想一想！”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
    文衡山轻声问：“母亲，今日可有画冬的消息？”
    他派出去的人一直都还在找吴画冬的尸体，只是至今都没有结果。
    他们找到了好几具河上的浮尸，却没有一具是吴画冬的。
    齐氏摇头：“还没有消息，你要找吴姑娘，总归得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文衡山没有说话，书僮进来道：“少爷，刚才张捕头送来消息，说是在下游寻到一具女尸，说很可能是吴姑娘。”
    文衡山立即撑着坐了起来：“跟我去看看！”
    齐氏将他拦了下来：“你要出门我不拦你，但是你得把药喝完！否则只怕你还没有出去，自己就先倒下了！”
    文衡山没有说话，接过齐氏递过来的碗，直接把里面的药倒进了嘴里，然后让书僮扶着走了出去。
    齐氏看着手里的空碗发怔，这几日文衡山对于喝药这事并不算配合，这是他第一次一口气把一碗药喝完。
    齐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无奈，却也盼着那具尸体真的是吴画冬的，也好绝了文衡山的心思。
    否则文衡山再这样下去，只怕身体根本就撑不住。
    文衡山的身体的确有些撑不住，他病了已经有五六天了，一直都在发烧，好不容易退了烧之后没过发久就会再次烧起来。
    此时如果不是书僮用务力扶着他，他只怕已经倒了下去。
    他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唐寅，唐寅看到他这副样子叹了一口气，然后让书僮让开，他来扶着文衡山。
    发现尸体的地方在河的下游，此时衙差们已经将那里围了起来，四周围了一些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文衡山过来看见的是一具已经泡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只是那具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赫然就是那天吴画冬穿着的。
    文衡山的眼睛一片通红，深吸了一口气后问张捕头：“能确定死者亡故的时间吗？”
    张捕快回答：“忤作刚才已经来检查过了，根据尸体腐烂的情况，和吴姑娘落水的时间对得上。”
    文衡山的眼里有泪珠滚落，伸手欲去抱那具尸体，却被唐寅拦了下来：“尸体已经腐烂，上面有尸毒，你的身体不好，若是沾上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文衡山轻声道：“我不怕！”
    他要过去，唐寅再次拉着他道：“我怕！你若是出了事，往后谁跟我吟诗？谁跟我作画？你爹娘怕是会哭断肠！”
    “你这些天也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难道你想让你父亲和母亲也来品尝这样的滋味，你真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文衡山的眼睛微微一闭，泪流得更多，却没有再动。
    唐寅趁机让张捕头将尸体收敛起来。
    尸体装进棺材之后，文衡山看着那具尸体轻声道：“那夜我送你回来的时候，你说过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现在却将我一人抛下，你当真是狠心！”
    唐寅看着那具泡大的看不清模样的尸体，怎么也无法将这具尸体和古灵精怪的吴画冬联系到一起。
    他轻声道：“你也别太伤心难过，这具尸体也许不是吴姑娘的，吴姑娘那么聪明，也许她吉人自有天相，能逃过这一劫。”
    文衡山听到这话长长一叹：“她若还活着，又能去哪里？”
    他也不愿相信她已经死去，但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毕竟那具泡大的尸体不但和吴画冬穿着同样的衣服，就连年纪也是一样的，再加上同样的死亡时间，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别人。
    唐寅回答不了他的这句话，这些年来文衡山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找吴画冬，如果吴画冬还活着，怎么也该找到了。
    唐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吴姑娘生性开朗，你这副样子若是被她看到了，估计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文衡山没有说话，就算是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也依旧悲痛欲绝。
    唐寅轻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居然会对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下杀手，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文衡山听到这句话却握紧了拳头：“一定是徐家父子，可惜的是我没有证据！”
    唐寅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一字一句地道：“徐知观和吴应龙杀了她全家，如今杀她想来是为了灭口，以绝后顾之忧。”
    “眼下徐知观还好好活着，她的仇还没有报，我要帮她报仇。”
    唐寅听到这话轻声嘀咕了一句：“你们两人真的是太不讲义气了，我们怎么着也算是朋友了吧！有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居然都不告诉我！”
    吴应龙下狱之后，这件事情便传遍了姑苏城，唐寅知道这事后只略一想，就知道文衡山和吴画冬瞒着他，他已经抱怨过好几回了。
    文衡山轻声道：“画冬说她想不连累他人，若非我因为机缘巧合恰好知道这件事情，只怕她连我都会瞒着。”
    唐寅想起吴画冬巧笑俏兮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为她可惜。
    而事已至此，一切都不能再挽回。
    文衡山的眼里透出了坚定：“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回去之后准时喝药，然后操办吴画冬的丧事。
    吴画冬毕竟和他没有成亲，两人甚至连婚约都没有，扯都扯不上一点关系。
    他没办法让她从文府出殡，再加上她家里再没有人了，他便为她租了间屋子，从那里出殡发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