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娘固执己见,大有说服不动魏同生誓不罢休的意味。
“嫂子,这件事情最终怎么行动,还要等等师长的指示,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魏同生耗尽耐心,抬出林君劢来压阵。
梦娘见他还在观望,礼貌地告辞,眼中弥漫着一抹魏同生看不懂的怅然。
魏同生怕她冲动,私底下这两个小厮看着她。
林君劢到达法国的第三周,浙江警备司令任铁吾给他发出电报,命令他见报速归。
并且,帮林君劢出国的师长董耀彦被下令软禁,隔离调查问题。
“师长,咱们是否按照上峰的指令,立即返回国内?”
周玉成私底下请示。
“现在返回,等着我的很可能是军法处置。”
林君劢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方平山。嗯,给同生发电报,让他拜访方公馆一趟。”
林君劢眯着眼睛想到仅有的出路。
魏同生收到海外的电报,完全愣住,没想到梦娘居然比他还有先见之明。
事不宜迟。
方平山见到他,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准备,轻裘缓带地呷着一口茶,定定地看着魏同生。
第二百零六章 与老狐狸斗法
“方先生,魏某公务繁琐,时间不多,直接切入正题如何啊?”
魏同生在林君劢身边时间较长,深得他的真传,气势领先压人一截。
“魏副官不愧是林师长的人,干脆直爽。不过,方某好意提醒一句,你来找我办的事,最好还是打发梦娘来谈的好。方某好色,这个魏副官你懂。”
上次梦娘深夜造访魏公馆后,魏同生总觉得梦娘向他隐瞒了她与方平山的秘密,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怕日本人的问题。
“方先生有所不知,我兄弟周玉成已经为梦娘赎身,他们二人已结良缘。您万不可惦记他人怀中之物,否则招来骂名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到万不得已,魏同生也不敢祭出梦娘这法宝啊。
周玉成回来,还不撕了他。
“为了大义,魏副官还是考虑考虑吧。”
方平山死死扣住梦娘这个环。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拿住七寸,魏同生甚感憋屈,又不想撕破脸皮,只好假笑着以说辞应付。
是夜凌晨三点,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魏同生。
来人是他派去看住梦娘小兵士,趔趄慌张地结巴道:“周夫人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小时之前,我们是在相春茶楼附近被甩下的。”
魏同生心底一惊,相春茶楼是方平山的地盘,梦娘到底是没有沉得住气。
他马上发电报给林君劢,并叫人守护着电话旁,一旦接通,立即汇报请示。
相春茶楼在月黑风高之中挑亮一盏如豆的光,看不到人影,魏同生的人在乌云压顶的夜里埋伏在四周,如幽灵般一点点围拢靠近。
许久,有两人人锦衣夜行,一前一后陆续进入相春茶楼。
方平山出身中统,似乎知道外面被人包围,他却岿然不动,在魏同生的高倍望远镜里根本窥不见他半分影子。
见鬼。
魏同生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那间故意亮着的灯的房间,恐怕就是个幌子,故意用来误导他而已。
人到底在哪儿呢。
魏同生在脑海中把相春茶楼的外部周围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脑子闪过几艘船的影子。
茶楼依水而建,他以前从里面望出去,对面总是泊着几艘乌篷船。
那是常见的水乡景色,最好的掩饰。
他的人迅速靠近相春茶楼后面的乌篷船,果然,无垠的夜风中,船里有人活动,水面泛着不小的涟漪。
“嘤嘤……嗯…….呜……。”
静谧中,传来女人辗转床底承欢的嘤咛声和酥媚入骨的喘气,魏同生像被雷劈一样站立不动。
他娘的。
老子三更半夜从温柔乡里爬起来救她,这女人竟然在这里给他兄弟带绿帽子。
待要回去,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硬着头皮带兵潜入水底,刚接近乌篷船,就被人拽出来结结实实下了枪摔倒在船板上。
上面埋伏的全是方平山的人,哪里有梦娘的影子。
“魏副官,这么冷的天下水,寻龙呢?”
方平山一身黑衣,冷飕飕地出现在他面前,老狐气哄哄。
“追狐狸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让您老见笑了。”魏同生阴笑着道。
方平山拍了拍手,几个杀手过来把魏同生的绳索解开,推到一间密室里去。
“梦娘,梦娘……。”
站稳腿脚,魏同生就嘶吼起来。
地上的女子一缕不着,雪白的肌肤上全是刀痕,仰面倒在血泊里,乌云似的长发凌乱一地。
像被人撕碎的花朵,在满是血腥气的房间里渐次萎靡。
他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衣裹住女子的身躯,试了她的鼻息,只剩一丝微弱在噏动。
方平山大约没打算同他们完全闹僵,魏同生抱着梦娘出来的时候,没遇到阻拦,他几乎是一路抱着梦娘跑进的军医院。
护士清理后才发现,梦娘身上后背和大腿上的两片肌肤被削掉了,惨得让几个军医手都发抖。
畜生。
魏同生还是太小看方平山了。
除了林君劢,留下来的他们几个根本不是老狐狸的对手。加上董耀彦被上峰软禁调查,他们的羽翼几乎全部被斩断。
林君劢收到国内的紧急电话,坐立不安,他自知树敌颇多,怕他们借机报复到他在国内的亲人、亲信身上。
“是不是国内出事了?”
乔若初在月子中,外人不敢把消息告诉她。
“天天都有事,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铁了心,哪怕不要什么狗屁军衔,也不会弃你不顾。除非你跟我回去,否则,我就辞掉职务,在这里与你长相厮守,做一对平凡夫妻。”
林君劢抱着丰腴的爱妻,目光落在儿子熟睡的小脸蛋上。
乔若初推开他,眸中水光模糊。
何尝忘记,她父亲庶母的死,全和他脱不了关系;何尝忘记,他拆散她的良缘,硬把她拉进他的纷争,让她从此没有安分的日子。
“我是不会回去的。从前的日子,我不想再重复。”
父亲和家人的死,她终究是无法释怀的吧,有时候她会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冲着她家的秘密而来的,就像父亲活着的时候那样戒备,那样紧张。
虽然她至今都不知道乔家的东西到底流落到了哪里。
林君劢重新把她箍进怀里,硬朗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若初,只要你平安喜乐,我愿意放弃任何东西。”
他的雄心,他的壮志,娶了她之后,统统都依附于她的陪伴而存在,她不在身边,他的日子颓废而枯燥,了无生趣。
“你回去吧。以国家利益为重。听说国共要联合抗日了,你这个时候离国不归,难免会被人骂成耽湎女色,不顾大义之流。”
乔若初隐匿起小女儿的爱恨情仇,冷冷地晓之以家国为人之道。
林君劢左右拿不定主意。
在法国滞留到过了农历年,三月春暖,之前被软禁的董耀彦突然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杭州警备司令下令对林君劢的事情既往不咎,额外宽了两个月的探亲假,一切都等待他回来再说。
事情过去后,林君劢在南京的人报信回来,说打听到方平山来过南京一趟,私下里去见了党国的几位大员和中统头子徐恩曾一趟。
第二百零七章 去也
“这么说来,方平山和梦娘,只是了断私人恩怨?”
魏同生不解地问唐谷。
“梦娘手里似乎掌握了方平山的某些秘密,她可能拿出来交换了。”
唐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梦娘看似伤的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五脏六腑没有受损,很快就被救活过来。
只是,她身上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疤痕,恐怕永远不能复原。
想到这一点,魏同生替周玉成难过。
万幸的是,好在人活着,否则叫他如何给兄弟交代。
林君劢收到下属的情报,压了好几天没有回复。
妻儿不肯跟他回国,自己走,终是无趣,尤其是漫漫长夜,谁来慰藉又同谁缱绻。
年少的清高都随着温柔乡里的食髓知味不复存在,填满他心间的,是对娇妻爱子无限的留恋与不舍。
一晃又是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