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珂看着窗外的夜色正浓,把夜来香端进了屋里。“子祥,暗卫这个前朝组织这一下可是全被歼灭了吧。”
祁祯央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说不准,这个组织有多少人我都不知道。但没了领导,也会四分五裂了吧。本就是为朝所用,如今连煜哥儿都死了,还依附谁啊。”
毛珂脱下外衣,把头发散开,“我也不想了。只是我没想到这次师兄才是最绝的,他什么都知道竟然能瞒这么久。”
“你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提他。”祁祯央颇为不满。毛珂梳着头发一笑,“你真的是疑心太重,我真的跟师兄没什么的,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罢了。当年我还拿着刀威胁他呢。”
祁祯央张开眼,“那他跟你计较了么?”
“没有。”
“哼”了一声,祁祯央侧身躺在床上,“他若是计较才叫没什么呢。就怕不计较。”
毛珂上床,“你想哪儿了。咱俩都成亲多久了,你还多想。”祁祯央转头看着她,“那丫头还和伏里这么多年了,不也是该和别人勾结还是——哎呦!”毛珂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带上我们娘娘做什么,她可没做一件对不起皇上的事。你这都是从哪儿听得,别人误解她你怎么也这样啊。”
祁祯央疼得抽气,“错了错了错了——你先撒手——”瞪了他一眼,毛珂撒开手,祁祯央揉着腰,“我就是有时候气不过,你看她不安生,把楠枫的命都搭进去了,还是在咱们成亲之日;还有煜哥儿,这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还有非寒,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
“你再这样就滚到别的地方睡去!”毛珂真生气了,“你自己论论,这些事那件是娘娘干的?还你气不过……”
祁祯央一下怂了,“行行行,睡觉睡觉……”
“王爷。”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罗侧妃求见。说是有要事要禀报王爷。”
祁祯央哪里敢应,“不见不见,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见吧……”手上安抚了几下毛珂。
可还未赶走小厮,罗曦的声音:“王爷,妾身的姐妹前来向王爷求助,请王爷让妾身进去说清楚——”
毛珂一把把祁祯央的手推开,“什么姐妹?还是罗侧妃上次说的绿株夫人么?皇上不会计较她的身份,也不会杀她的,回去吧。”
罗曦一听到毛珂的声音,手便攥着手帕狠狠地拧着。“王妃娘娘,可她来求妾身想让王爷去帮着开恩……”
“我说了,皇上不会计较。暗卫已经消失了。还有,你一口答应了她,就这么笃定王爷会跟着答应?别耍心眼儿,回去吧。”毛珂说完,不再理会她。罗曦吃瘪,道了一句“是”只能离开。
躺在床上,毛珂嗤之,“什么东西,用这种手段以为能把人劫走到她那儿?这种把戏当年景平王府的小妾都看不上。我说啊,是不是这府里就她一个妃子太久了,连斗都不会斗……哎——祈子祥我跟你说话呢——”
“我睡着了……听不见……”祁祯央闭眼保平安。
毛珂一想明日墨墨出嫁,她还要进宫,便先不和他计较,也睡下了。
次日一早,祁祯央醒来时看到毛珂正欲出门。
“你也起得太早了吧……”他坐起来有些无奈。毛珂把给自己点了最后一下红唇,“不说了,你自己把早膳吃了我进宫了。”
“哎——你不服侍我穿衣——”
毛珂“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墨墨随意给长发梳了一个髻。跪在祠堂双掌合十,“求求神明菩萨,列祖列宗,保佑我将来别再失去任何一个重要的人了……”
“公主,该去梳妆了。”外满的宫女唤道。
墨墨擦擦眼角的泪,“就来了。”
煜哥儿,你知道么,我今日嫁人了。
任人把她打扮得浓妆重脂,换上了嫁衣带上珠宝。她幻想过会离开这里,会嫁人,却没想到会如此不情不愿。
“公主,咱们走吧,该去给皇上皇后娘娘磕头了。”
被人拉着去了寿安宫,墨墨也不反抗。进了大殿给两人行礼磕头,她一一照做。
邵韵宅坐在上面看着她,忽然想到当初她嫁给祁祯樾时的场景。那时的心情她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却忍不住回忆。
“娘娘。”墨墨抬头,哽咽了一下。邵韵宅回神,“哎,孩子……”
她忍住眼泪,对邵韵宅道:“我走了。”邵韵宅对她好,她就不能说她不好。
这一下,邵韵宅才意识到,她也要离开自己了。祁祯樾正欲开口说什么,邵韵宅已经跑了下去,她一把抱住墨墨,“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你若是想你的弟弟妹妹了,就来看看他们,不远的。”墨墨抱住邵韵宅点点头。邵韵宅笑笑,朝一旁招手,“止安,过来,你姐姐要出阁了。”
躲在一旁的止安小跑着出来,“母后,姐姐今后还会来见我们么?”
墨墨蹲下,一把搂住止安,不舍道:“安儿,姐姐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止安也搂住她,还安扶地拍拍她的背。他并不知再见一面会有多难。
邵韵宅扶她起来,有些欣慰道:“墨墨,你真的是个懂事的姑娘,你会得好报的。但你也要记住,要保护好自己。你的人生,本宫背着你走了这一程,从此之后,风雨还是晴天,你要自己多感受了。”墨墨拉着邵韵宅的手,带着哭腔,“好。”
毛珂在一旁递给她了一把一直随身带着的短刀。“墨墨,若是献国,那个人对你不好,你尽可以杀了他,而后回来。”
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墨墨朝后退了半步,谁知邵韵宅拉住她的手,把刀递给了她,“拿着吧,你去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那个人若是欺负你你就给他点颜色看看。我们不怕他。”
墨墨接过了刀,揣在怀中,“啊,并不是,我在那边还是认识人的,那个无垠是我的朋友,他说虽然这个南宫家的公子虽脾气不好,可人无坏心。我应该……能应付得来……”
“凡事小心吧。别太和别人交心了。”邵韵宅只能这么提醒。墨墨点点头,一行人出了寿安宫,下了台阶。
墨墨回头,看向寿安宫。邵韵宅跟着看了一眼,“可是还有话跟你父王说?”
“没。”看祁祯樾不来,墨墨摇摇头,“没了。父王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我有时候真羡慕若瓷。”邵韵宅一怔,“墨墨,你很好。你会得到自己的幸福的。”
“但愿吧。”墨墨说罢,看到了时辰,抬脚上了马车。“娘娘,有缘再见吧……”她的眼泪噙在眼中。邵韵宅伸手拭了拭泪,“咱们一定会再见的。”
而后她一一和毛珂止安还有栩宁宫的其他宫女们招手告别。
马车缓缓拉动,邵韵宅站在台阶上,看着前拥后簇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宫。
长叹一口气,原来今日阳光明媚,惠风和煦。
“母后,姐姐为何一定要嫁那么远?”止安抓住邵韵宅的手问。邵韵宅摸摸他的头,“止安啊,她远离这个地方,可能对她也好。我们每个人,只要是活着就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有一个环境重新开始,可能会被比我们这些苦苦支撑着的人好过一些。”止安哪里听得懂,歪头不解地看着她,“母后,你怎么变得这么高深?”
“老娘是百变娇娃。”邵韵宅笑着把他抱起,这就是她苦苦支撑的理由。
“咳咳。”祁祯樾不知何时从寿安宫中出来了。
毛珂随意行了个礼,不想跟祁祯樾多说,“那我先走了。”邵韵宅道:“啊,不回去陪着我坐坐了?”
“不了,祁子祥看我不在肯定又翻天了。”
止安挣扎着下来,“姑姑我送送你。”
毛珂喜笑颜开,“行啊,我们止安真是长大了。”拉起他的小手,两人离开了。
两人走后,邵韵宅刚想走,便听祁祯樾低声道了一句,“也嫁人了。”
“啊?”邵韵宅扭头看了他一眼。“舍不得么?”
祁祯樾看着远方的天际,“有一些。毕竟是朕的孩子。”邵韵宅“切”了一声,“你对墨墨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啊。”
“其实,朕这几日想了很多。朕好像真的太过于自私,故而让朕得来了报复。”他看着邵韵宅,灿光让他棱角分明。“让朕无法得到挚爱。”
心头猛地一颤,邵韵宅呼吸都乱了。“说什么呢……”她像逃一样离开,祁祯樾跟在她身后,“朕看到墨墨就想起了当年你嫁给朕时的样子。”
邵韵宅放缓了脚步,“皇上,她会嫁一个好人吧,千万别像我一样。”
路途遥远,墨墨这几天,每日要睡好几觉。直到外头的宫女告诉她已经进了献国时,她才惴惴不安起来。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心中其实很怕,毕竟要嫁的这个人出言侮辱过她,她不知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对她不好,真的要杀了他么……
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她更加局促起来。
“公主,咱们要进南宫府了。”
墨墨“嗯”了一声,更是害怕。
外面锣鼓声与鞭炮声齐名,墨墨在马车中双手都是颤抖着的。她被人搀扶下来,送进花轿中,一路颠簸地不知被带到哪里。
红盖头上的流苏声如此清脆,她垂目看着地板和裙角。
忽然有人牵了她手中的红绸,拉着她往屋里走。墨墨的心突突直跳。
跟着拜天地时,她听到了有人议论道:“这个不是长公主么?怎么是下嫁啊……”
“呵,八成是不得宠。”
墨墨有些委屈地攥紧了红绸,忽然她垂目看到一只带着白玉翡翠扳指的手伸过来,欲去拉她攥成拳头的手,她吓得退了一下,红绸险些掉落。
那只手又收了回去。
“送入洞房——”
猛地抬头,而后她被人推进了卧房中。
“煜哥儿……娘娘……”她是真怕了。
“阿嚏——”
栩宁宫中邵韵宅重重打了一个喷嚏,祁祯樾连忙放下手中的折子,紧张道:“怎么伤寒了?快去请御医——”
“不用!”皱眉打断他,邵韵宅又躺回了贵妃榻上。“你他妈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只是个喷嚏而已。滚远点。”
祁祯樾无语地看着她,她把身子别了过去。
但愿墨墨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