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虽然压抑森严,但事情却传的极快。姜怀卿出事不到几个时辰便传遍了后宫。
“快些!”许珺茹催促道。凤渝在下面催着抬步辇的太监们快些。她看到祠堂时,便大喊着:“停下!停下!”步辇停下,她觉得还不如自己跑的快。提起裙子跑进了祠堂,“太后——太后在么?”
墨墨带人上前拦住她,“贵妃娘娘什么事这么着急?太后正在念经,不便打扰。”
“长公主,这不是你该拦的。”凤渝在一旁想去拉她。墨墨甩开她的手,不卑不亢道:“既然你尊称我一句公主那就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动手动脚的。”
“你!”凤渝没想到以前那个小女孩如今倒是性情大变。墨墨在祁祯灏那儿其他学不精,但不让人轻易欺负她倒是学的明明白白。
许珺茹看了凤渝一眼,“好了。长公主说得对,是你不懂规矩。那……长公主还请去帮着通报一声……”
“我说了不好打扰的——”
“墨墨。”嬷嬷从门内出来,“太后让珩贵妃进去。”
墨墨撇撇嘴。“是。”
许珺茹连忙抬脚进去,“太后,哎!你怎么还在礼佛,出大事了,禧妃被拔了舌头关进大牢里听候发落了!说是欺负了皇后,皇上大怒……”
太后背对着她,缓缓开口:“珺茹你信么?”
许珺茹跪下,想起自己忘了行礼。“当然不信。”邵韵宅还会让人欺负?
太后转头,手中捻着佛珠,“你看看宁王给墨墨的信吧。”许珺茹看看她手上的信,并未言语。
“看吧,无妨。”太后递给她。
她接过看了两眼,不解地问:“信上说要攻打梁国,帮着扩宽疆土,有什么不妥么?”
“若是打了胜仗,邵楠枫在大瑞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了。皇后膝下有一个太子和一对儿亲生儿女,你觉得这样对我们有利么?”她和平日慈悲温婉的样子截然相反,眼神中满是狠辣。
许珺茹拿着信问:“那臣妾上次给太后说的事,太后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跟臣妾一起联手这邵氏不死绝,我们每个人都惶恐。太后不要让邵氏独揽太多的权利啊……”
太后突然面露难色,“可宠儿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要做到什么地步啊?”眼看太后动摇,许珺茹连忙道:“让她别揽下那么多权利就行。臣妾不能看着她在这么蛊惑皇上,她已经对禧妃出手了……”
并未接话,太后不知在思索什么。
“珩贵妃信佛难道就不知道在佛祖面前如此呱噪手对佛祖的大不敬么。”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许珺茹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邵韵宅珊瑚红袍,头戴琉璃金花冠姗姗向她走来,雍容霸气,令她有些犯怵。
太后看出了许珺茹的局促,开口道:“皇后,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穿成这样也是对佛祖的不敬。”
“老娘心中有佛无关穿着。”邵韵宅弯唇,红唇弯出的弧度带着嘲讽。“哪里像某些人说着自己信佛,满口仁义道德,可心肠犹如毒蛇,害人从不负责。”她瞟了一眼跪在蒲团上的许珺茹,许珺茹抬头看着她,眼神带着恨意。
“皇后!”太后拦住她骂人,“你来若是落在骂人的,就请回吧!对佛祖不敬。”
可邵韵宅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老娘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心思本宫一清二楚。别在本宫面前耍什么花样,还是那句话,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跟我讲什么聊斋呢。太后娘娘——”她的语气急转直下。“你当德妃时候的样子可真是和如今斥责本宫的样子真是大相径庭。本宫知道你担心的事。但因你也是聪明人本宫劝你一句,不关你的事还是别多掺和,小心被利用。”她给了毛珂一个眼神,毛珂从许珺茹手中抢走了信。
“你……皇后娘娘你说得这番话臣妾真的听不明白……”但许珺茹的样子一点也不无辜。邵韵宅看过信后,抬眼看着太后,太后方才就觉得她说的话有些道理,也没搭腔。抖抖手中的信,“太后,我哥哥在前线浴血奋战,皇上定不会亏待他。到时候你觉得该投靠谁能让你安稳余生?”
太后本来是担心邵氏权利过重,让前朝悲剧重蹈覆辙,可如今看来,还是保持中庸之道才是最清醒的。
“哀家知道。”她点头,转而对许珺茹道:“珺茹你先回去吧。明日也不用来送佛经了……你也该歇歇了。”
许珺茹攥紧了双拳,她心里又酸又恨,堵着出不来气。邵韵宅又是一笑,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道:“珩贵妃还真是有心了,每日都替本宫来看太后。今后珩贵妃也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本、宫。”说罢她转身离开。
太后看着她走了,也转身念经不再理会许珺茹。
许珺茹颤颤巍巍地起身,凤渝连忙扶着她。
“娘娘,咱们……”
“先回去。”许珺茹此时想先回去,再想想对策。
她们走后,墨墨跑进来道:“太后,皇后娘娘和珩贵妃都走了。皇后娘娘走的时候怎么把煜哥儿给我写的信给我了?这是……”
“墨墨。”太后双目微闭,敲着木鱼。“从今日起,哀家就在寝宫谁也不见。”
“为何?”墨墨实在不明白。太后缓缓张口道:“这后宫的风……太大了。”
墨墨好像有些听懂了又有些没听懂。懵懂地点点头。
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煜哥儿何时回来。
长剑从祁祯灏的耳边刺过,他鬓角的发掉落了些许。
他没感到疼,但时温热的血却顺着鬓角流到了下颌角。他归然不动,十分淡定。
“你休想!”梁王怒发冲冠,收回了长剑剑尖指着祈祯灏的鼻子:“你们杀了朕的儿子害死了朕的女儿,竟然还盯上了朕的国土——”
“有空在这里义愤填膺还不如去管好自己的儿子让他别做这些冲动的事。”祁祯灏厉声道。
此时梁国宫殿外已经被他们的军队团团包围,各处王公大臣已经被制住,梁王四面楚歌。祁祯灏接着道:“梁国三十年前派了数十万大军侵犯大瑞国土,生灵涂炭,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最后大瑞无奈割让了东草场,献上了四十万子子民,就算这样——你们还是凌迟处死了我们皇族的十三位皇子,公主嫔妃都被你们送去当了军妓,而当年带兵进军侵略的人中,就有你吧?梁王殿下。此仇不共戴天,这份屈辱我们每位皇子都要熟悉,勿忘耻辱。”他毫不客气道。也就是那场战役,才给了邵明阳一派绝佳机会,把先皇推上了王位。
“可我们也曾求和——我们甚至把公主送去——”梁王的手微微颤抖,祁祯灏的鼻尖能感到寒意。
祁祯灏讥讽地笑了一声,“那是自从你继位昏庸无能,梁国没落你们兵力不足只能把一个女子推到前面去挡你们应承受的风暴。如今你们也该为此付出代价了。”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可梁王像是被戳中了死穴,眦裂发指,祁祯灏还未反应,他挥起常长剑就朝他的脑门儿砍下。
“额——”猛地被人一把拉住护在身后,祁祯灏定睛一看邵楠枫立在他面前空手接住了梁王手中的剑。
“将军!”祁祯灏大吼,身后的将士也齐齐拔剑准备上前。
血顺着邵楠枫的手腕流下,邵楠枫冷冷道:“方才那一剑是我对你的最大忍耐。”说罢他一脚踢翻了梁王,“咔嚓”一声折断了他的手腕。
“啊啊啊啊——”剑从手中滑落,梁王痛苦不堪。
邵楠枫转身对将士们道:“杀了他。”
将士们应声齐齐上前去把梁王分尸。邵楠枫拉着祈祯灏出去,门外的士兵看到出来的是他二人,皆欢庆不已。
“额……”祁祯灏脸色发白,邵楠枫不顾流血的手一把扶住他,“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祁祯灏带着哭腔,尽量让语调平稳。“将军……方才我,我真的好紧张……”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过去了——”邵楠枫揽住他的肩,“你非常了不起,真的。”他温柔的声音莫名让祁祯灏有些安心。
他正说着,拓跋元的叔父唯唯诺诺地上了大殿,“这……大将军……”邵楠枫放开祈祯灏,道:“拓跋晋对吧?”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连忙点头,一副懦弱的样子。
“我们皇上交代了,立你为王,但今后梁国就是大瑞的国土了,你每年都来进贡。这些都在折子里,就不用我细讲了吧?”
“是是是……”
邵楠枫摆摆手示意他离开,拓跋晋急忙跑进了大殿。
他慢慢走到柱子后面,祁祯灏紧紧跟着他,“怎么了?”
“出来好么?”邵楠枫温和地道。柱子后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笙竺对么?”邵楠枫蹲下,笑得眉眼如和风。
小姑娘的一对儿黝黑的眼眸像极了祁祯睿的深邃,身上不知哪点像极了拓跋绽。
“对。我叫笙竺。”她点点头。她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瞪大眼睛看着四周的喧闹。
祁祯灏看着她,心疼极了。在她这个年纪让她看到这些场面,过于残酷了。
“今后谁带你玩呀?”邵楠枫问。
笙竺歪头想了想,“桐儿姨母。她一直带我玩。她待我很好。”
“哦~~~”邵楠枫宠爱地用没有受伤的手摸摸她的头。而后从盔甲里掏出了一直干净的布娃娃。
“啊——”笙竺雀跃起来。邵楠枫笑着把娃娃递给她,“这个是路上我看到有人遗弃在路边的。她没有家了,今后你可以做她的家人,替我好好照顾她到长大么?”
祁祯灏看着邵楠枫,一阵鼻酸动容。这个布娃娃被捡到的时候肯定很脏吧,难以想象邵楠枫在百忙之中把它洗干净,晒干,揣在怀中上战场,就为了带过来送给她。
笙竺点头,紧紧抱着娃娃道:“我答应你!”
“那我们拉勾勾~”邵楠枫把干净的手伸出来,和她小小的手拉了勾勾。笙竺好奇地问:“大哥哥你是谁啊?”
邵楠枫道:“我是你的大哥哥啊。”摸摸她的头起身,“快去找你的姨母玩去吧。”
笙竺兴高采烈地抱着娃娃跑走了。
邵楠枫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转头看到祁祯灏竟哭了。
“啊,殿下,怎么了?可是伤口痛么?”他给祁祯灏擦着鬓角流下的血。祁祯灏流着泪摇头,“将军,你可真好。”他为何就没有早点遇到他。
“我不好。”邵楠枫拉着他下台阶。“我杀人太多了,是要下阿鼻地狱被折磨个几番的。”
祁祯灏摇头,“不是的……啊,你的手还在流血——”
“无事。咱们稍稍休息一下就启程吧。我想我们宠儿了。”邵楠枫想起邵韵宅,忍不住柔柔地一笑。
“阿嚏——”邵韵宅打了个喷嚏。
年糅把点心夹到她的盘子里,“娘,你穿的太薄了,冻着了吧?”
邵韵宅喝了口茶,“才不会呢。应该是谁挂念着我吧。”她嫌热,赤脚坐在榻上,只穿了一身清黄薄纱裙,一半的长发只在头顶绾了一下,薄粉胭脂唇,眉眼透着慵懒的媚态,看上一眼就能被夺了魂魄的美。年糅托着腮着迷地看着她,鼻尖是丝丝的茶花香。他真深切体会了夫复何求的含义。
两人坐在栩宁宫楼台亭阁上,俯瞰着栩宁宫的花花草草,毛珂抱着若瓷在晒太阳,墨墨带着止安和让清在疯玩,宫女太监们也在懒懒地做着手头的活,不慌不忙。邵韵宅看着茶水中的茉莉花瓣,随口道:“看似岁月静好哦。”
年糅笑道:“何来‘看似’?”邵韵宅把茶放在嘴边吹了一口,“谁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呢?”
她话里有话,年糅听出来了,也不好多问。“娘,怎么觉得你从瑶山回来以后就怪怪的?”
“此话怎讲?”邵韵宅问。年糅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你笑不到心底去了。”
“哈哈。这样不好么?能在这宫里笑到心底,是有多虚伪?”她说着伸手摸摸年糅的手臂,“好一些了。”
年糅看着他的手臂,“是啊,三伯伯的药真灵。”他抬眼看着邵韵宅,“娘,禧妃娘娘……被珩贵妃下令砍了手足扔进瓮坛里了,听闻只能靠投食活命了。止安非要我带着去看,我看了一眼,这也……珩贵妃怎么想的出来。”他实在不理解许珺茹手段。
把他嘴角的点心碎末擦掉,邵韵宅笑了笑,“这个机会是我给珩贵妃的。我说让她来选择怎么惩罚禧妃,她想了这个法子。或许…。是禧妃和我长得太像了吧。她觉得这样过瘾又解气吧。”她暗地里觉得十分好笑,许珺茹当初和姜怀卿互称姐妹,好得不行,如今后宫谁不在唏嘘。
“啊?”年糅张大了嘴,邵韵宅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阿嚏——”
“娘,要不我让诺梨姐姐给你拿一件衣服吧……”
“我说了我不冷。”邵韵宅吸吸鼻子。年糅点头,“那你多喝些茶水。”
“她说不冷就不冷了么——”一件宽大的长袍落在了邵韵宅的身上。
邵韵宅转头,“皇上。”祁祯樾的大掌从她的肩膀摸过,坐在了她身边。
年糅起身行礼,心中一下子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