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钟齐鸣,宫人高唱。下面的群臣泱泱,人头齐整,邵韵宅立在高台,满目的红,令她有些晃眼的恍惚。
上次这个场面是桓清。她只能躲在暗处看。
如今,她亲眼见证了立太子的过程。是她的年糅。
她看着年糅头戴金朝冠,身穿黑色缎底四爪蟒跑,袖口和衣角滚着金边,面色也变得威严起来,忽然一股儿子真的长大了的感慨。
念着圣旨,他上来冲邵韵宅和祁祯樾跪拜,而后转身冲着列祖列宗上香。
“他今后就是太子了。”祁祯樾忽然道。邵韵宅回神,“我知道。”
“……而今,立长子祁冢为太子,不负列祖,望我朝强盛百年。”是祁祯灏念的圣旨。
邵韵宅靠近祁祯樾,“为何突然对我说这个?”
“朕的意思,他今后就是太子了。是你想让我立的,无论如何,朕都是听你的。”祁祯樾看着年糅道。邵韵宅忍不住怼了一句:“所以以后出了什么事,你好怪罪到我身上么?”
他可这真有意思,生了这个孩子不闻不问,任他长这么大了,还不许别人对他好。就连祁冢这个名字也是前几日写圣旨时候随意想的,若非要如此,当初又何必让他活下来。
“朕也不是这个意思……”祁祯樾转头看着她。
邵韵宅打断他,“你他妈别说了,老娘这会儿只想打爆你,不想听你胡搅蛮缠的烂道理。”说罢,年糅上来,祁祯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将太子之印交给了他。邵韵宅冲着他会心一笑,年糅也冲邵韵宅一笑。
祁祯樾伸手将跪在地上接印的年糅扶起,“朕到头来,终是你的父王罢了。”他附在年糅耳边小声道。
年糅身子一顿,抬头看他的神情,竟然有种被死死制住了的窒息感。“皇上这话的意思?儿臣听不懂。”
祁祯樾放开他的手,他不禁问:“皇上是想对儿臣说什么?”
“好自为之。”祁祯樾说完,地下的群臣高呼:“太子千岁——”
“七嫂……你的伤如何了?”祁祯灏突然从后面出来问。邵韵宅转头,“没什么,虽然还是有些疼。”她不知为何觉得祁祯灏的语气怪怪的。
等众人散场后,祁祯樾转头,“小祖宗……”
“糅儿——”邵韵宅根本没听到,她笑着跑过去捏着年糅的双颊,“你可真是长大了呢。”
年糅杏眼含笑,“其实咱们也差不了几岁。”
两人相视一笑。邵韵宅转头,“喂,老公——”她想唤祁祯樾,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年糅入住东宫,其他不归邵韵宅管,她和毛珂先回栩宁宫。
“娘娘,太后前几日派人来还问我何时嫁给秦大人,说要选日子。”邵韵宅冷哼一声,“太后的心思你还不知么,她把你嫁给秦大人也是更好地给自己笼络关系,坐稳这个位子。你还真以为她是一心为了你啊。”
毛珂叹气,“我当然知道。她若是没个心计还怎么在宫里待着久。只是看她是防身还是害人罢了。”
“所以啊,我明日就去给你推了。”两人踱步到了栩宁宫,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栩宁宫中匆匆走开。
“这是……三哥吧?”邵韵宅眯起眼看,毛珂点头。她在熟悉不过了。
邵韵宅顿时一阵来气,“妈的,你看这个王八蛋,没完没了。老娘下回见他非要弄死他不可。来人——”
宫女跑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那啥,赵王跑来这里干什么来的?”她问道。宫女回道:“来问娘娘的伤情如何,若是恶化就来找他拿药。”
“他为何不自己来问本宫?”几乎是没想过便脱口而出。邵韵宅愣了一下,“没事。忙去吧。”
她转头看向毛珂,毛珂把脸别了过去。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想提。
邵韵宅进了房间换了药,毛珂看着她的伤口,“其实刺伤口并不深,顶多是皮外伤罢了。”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邵韵宅突然道。毛珂把她的衣服穿好,坐下问道:“你是觉得郡主刺得太轻了?”她只是一句说笑,谁知邵韵宅竟点头,“是。”
“啊?”毛珂不解她的意思。邵韵宅道:“她若是真的恨我那肯定就是想我死,不会刺这么轻。而且她刺伤我之后的样子……就好像连她自己都不信是她做的一样。”她皱眉思索,毛珂也觉得不对。“更何况当时将军也在,她再蠢也不会当着将军的面来刺杀你。”
邵韵宅也道:“我自从伤了之后还未去见过庆阳。她如今被关在牢中,咱们去看看好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牢房,谁知刚起身,便有人来了栩宁宫。
“娘娘——瑾贵人求见。”
“who?”邵韵宅问毛珂。毛珂道:“就是在选秀大典上皇上封的。”
“先让她进来吧。”邵韵宅道。瑾贵人生得眉眼温婉,有几分许珺茹的味道却少了几分许珺茹的城府。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邵韵宅摆摆手,“平身吧,什么事?”
“臣妾今日前来就是来替清妃娘娘问问皇后娘娘,她可也能跟着去大奉乐宫?”瑾贵人问。
这么一问令邵韵宅觉得好笑。“既然瑾贵人这么关心,那本宫就让瑾贵人来定吧。瑾贵人可是想让她去呢?”
瑾贵人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跪下,“臣妾惶恐——”
邵韵宅道:“别这样,说啊。”
“臣妾……”瑾贵人还未开口,便被邵韵宅打断。“先说好,让她去你就别想去。”
“啊……”她吓了一跳,被邵韵宅逼得不知说什么。邵韵宅一笑,“我若是你,就会说,清妃娘娘身子重,我愿自愿前去照顾清妃护送她去大奉乐宫。学会了么?那就下去吧,下回别再管别人的闲事了。”
“是——臣妾告退……”瑾贵人走后,邵韵宅白了一眼,“怎么都这么蠢,还能不能开心宫斗了。”说罢便和毛珂动身去了关押庆阳的天牢。
瑾贵人走时,冲不远处的凤渝点了点头。
凤渝随后回了凌霜殿禀报给了许珺茹,许珺茹道:“你快去接应一下太子,切记不要被人察觉。”
凤渝应声离开。
许珺茹坐在铜镜前描眉,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待到邵韵宅到了天牢后,看守带着她到了看守庆阳的地方,邵韵宅看她背对着自己,以为她不想见到自己。
“庆阳,本宫且问你,你为何对本宫这样?就这么想杀了本宫么?那为何不下重手?”她问了一串,庆阳并未搭理她。
邵韵宅撇撇嘴,“本宫跟你说话——你为何就是一副——”她忍不住进去,去扳了一下庆阳的肩膀。
“我靠——”邵韵宅惊叫。
庆阳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她七窍出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毫无生气。
毛珂连忙带着看守闯进来,“保护娘娘——”
而后毛珂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娘娘,郡主她……”
“咳咳咳咳咳咳——”邵韵宅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方才都有谁来过了?”邵韵宅问。
看守浑身一颤,“没人来过啊。”
毛珂道:“娘娘先出去,再去禀报皇上。”邵韵宅一把抓住看守,“你他妈少给老娘说谎,到底谁来过?”
“娘娘饶命啊——借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对娘娘说谎啊——”看守连连求饶,邵韵宅觉得此时不是逼问的时候,便过去看了看庆阳的尸体,她真的不知道谁会去害庆阳,但害她的这个人肯定是不想让她说什么才选择杀人灭口,来掩盖一些事实。
祈祯央身着一身便服,在街边的茶铺喝了一壶茶后,才起身去往一家茶楼。
店小二看他的穿着像是贵客,连忙迎上,“客官,想喝点什么茶?”
方才他喝了一肚子的茶,摆摆手,“随意上个毛尖。”
“好嘞——”
说罢,祈祯央坐到了窗台边,这里有一面竹帘,他伸手掀起竹帘发觉能一览无余地看到街上。跟他观察的一样。
此时茶上来了,店小二给他放上了碗。他拿起碗,又掏出了袖子的一片碗片,发觉和此处的茶碗温和。
这片碗片是他在邵韵宅被庆阳刺伤后,他赶到现场捡到的。
他当时刚刚教完书,学生下学,他听闻邵韵宅被庆阳刺伤二话不说赶到了此处,邵韵宅已经被邵楠枫带走了,庆阳哭喊着说她没想杀人,他看着她被带走,倒是在地上看到了这个。当时他就奇怪,为何这里只有单单着一片碗片。
“王爷——”门口突然传出他小厮的声音。
“王爷,可叫小的找到了,快进宫吧,出大事了,郡主……出事了……”
“什么?!”祁祯央瞬间耳边轰鸣,觉得事情不妙。
御书房中,祁祯樾皱眉背手,看着几位妃子跪求他查明死因。
邵韵宅坐在一旁,看着祁祯樾不苟言笑的样子。
“恳请皇上请明察郡主死因——”
“恳请皇上查出真凶——”
“虽说郡主有错在先,但最不至死,恳请请皇上明察——”
“恳请皇上明察,不然人心惶惶——”
邵韵宅转头,看到是上次诬陷她的晴美人,还有从她这里离开的瑾贵人,和从王府一起进宫的鸯妃,还有许珺茹。她们都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引。
有时她也不懂,扳倒了她,她们就能当皇后么?
祁祯樾突然直起身子,四人皆丙烯不说言语。拭目他会说什么。
他转头走到邵韵宅身边,弯下腰,轻柔地抚摸上邵韵宅的脸,“吓坏了吧?”他温柔道。
邵韵宅一怔,“啥?”
“不怕,今晚朕一直陪着你。”祁祯樾揉揉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