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安抬头看着水上面的台子,问年糅:“大哥,为何父王只让母后在这个台子上跳舞?”
年糅出神了一刻,扯扯嘴角:“这也是对母后的宠爱。”
“哎,大哥为何你都不唤母后,就叫……叫……”
“娘。”年糅摸摸他的头。
“对呀,为何啊?”止安不解。
他笑笑,“那时候母后还不是母后,还是七王妃。”他眼神飘远。“那真的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也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日子。”
“王妃?”止安仔细想着上次三伯伯教的权贵等级分别。
“等你大了,这些自然都清楚了,不用刻意去记。”年糅抱起他,他长得太像祈祯樾了,甚至连发呆思索时候的小动作,都像极了祈祯樾。但说话的语气却十足地像邵韵宅。
“啊,大哥,那里是哪儿啊?为何还有人把守?”止安指着北苑问年糅。年糅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到了这里,他低声道:“这里是北苑,犯了错和不被父王喜欢的人就会被送到这里。”
他想让止安看得清楚一些,便绕开门口的守卫,转而到后面的院墙处,“这里面关着的很多都是疯子。你自己千万千万可不要来啊。”
止安好奇地勾头往里看,“为何要关起来?犯了错误讲清楚不就行了。”母后经常说的,犯了错误就说清楚,需要挨打就站好,这样不会让人生厌。
北苑的院前很高,藤蔓疯长在墙上。这会儿十分安静。
耐心对止安解释道:“你可知,有些错误你一旦犯了,就于事无补。是无法偿还的。只能关到这种地方来对你进行惩罚。”
“那谁有权利让人被关进来?”止安问。年糅道:“皇上,母后,太后,都能让人被关进来。若是犯了大错,他们就会把人关进来。”
“什么狗东西,那就是看他们的心情喽?”止安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年糅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不能学母后知道么,这不是这样说得,你可说‘什么规矩’,但不能说‘狗东西’……哎,别冲里面看——”正说着止安直直地往一道裂开的墙缝里面看。
“小心有东西吓你。”年糅吓唬着他,谁知话音刚落,他“啊啊啊啊——”地喊出来了声,连忙抱着年糅的脖子,“啊啊啊——呜呜呜——”
看他被吓哭,年糅连忙安抚了几下,“无事无事,都是人……”他自己也探过头去,小心地看去。
能看清,是一位容貌绝美的妇人,但早已没了精神,一脸死灰地看着他们。也不知是哪一朝的幽怨弃妇。
“谅之,我们不是故意的,谅之……”说罢他就想赶快抱着止安走。
谁知妇人幽幽道:“这个孩子是伏里的孩子?你方才说母后,你们都是邵韵宅的孩子?”
没想到她竟然直呼其名,年糅转身道:“是,我们俩是兄弟。”
“说谎——邵韵家今年也才二十一岁,你看起来已经十五六了,你到底是谁?!”那妇人的眼神如刀,他看着一怵。
“我是她的义子。”年糅道。
那妇人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义子?那就不是亲生的了?可是在王府里长大的孩子么?”
年糅抱着止安往后退了几步,妇人接着道:“你过来,近一些……”
止安哭着道:“大哥咱们快走吧……”年糅问道:“你到底是谁啊?可是跟我娘交好?”
“呵呵呵……什么交好,我是恨不得她死……去告诉邵韵宅,我许非寒就是死,也不会放过她的!”她目光狠戾,年糅的心又是一惊,而后抱着止安匆匆离开。
许非寒的目光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消失。
邵韵宅和祁祯樾出御书房时,禾子过来道:“皇上,娘娘,方才宁王来过了。可没进来。”
“没进来?他站了多久啊?”邵韵宅问。
禾子道:“也没有多久,只是站了一刻。”邵韵宅听罢转头对祁祯樾道:“他神经病啊,是对咱俩谁不满吗?”
“要不满也是对你不满。”祈祯樾笑道。邵韵宅上去挽住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兴许他是听到了你的那句喜欢和他吵架便不进来了。”他太喜欢逗邵韵宅了。邵韵宅果然小脸一皱,“滚——”
两人回到栩宁宫时,止安从屋内跑出来,祈祯樾弯腰抱起他,“安儿啊,今日念书如何啊?”
止安搂着他的脖子,“这些不重要,念书不是重点。”十足邵韵宅的语气。祁祯樾看到他就心情大好,不禁笑道:“那念书不重要什么重要啊?”
“玩。”止安诚实回答。邵韵宅在一旁白了一眼,“你可拉**倒吧。”
年糅此时也过来行礼,邵韵宅伸手把他招呼过去,“今日就在娘这儿住下吧,陪陪你弟弟。”
“不了,今日我还未把书背完。”年糅瞟了一眼祈祯樾,祁祯樾只顾逗止安玩,根本没理他。
止安突然道:“哎!大哥带着往回来的时候,带我看北苑,一个疯子盯着我们呢……还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祁祯樾一怔,问道:“你们北苑干嘛?”
年糅连忙道:“只是经过罢了。”邵韵宅问:“什么疯子?我给你们说啊,少去这种地方。”
“娘,许非寒是谁啊?”年糅问。
祁祯樾和邵韵宅皆是一愣。
祁祯樾口气质问:“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他的眼神太过吓人,但年糅丝毫没有惧怕的神色,把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她说除非她死了,否则时不会放过娘的。”
邵韵宅嘲讽地笑了一声,白了一眼,“来来来,老娘让她三招,还不放过老娘,就在哪儿待着吧她!”
年糅和止安大笑,祈祯樾的神色复杂。
“年糅,她可还对你说了什么?”
“回皇上,她不曾再对儿臣说什么了。”他恭敬回道。祁祯樾的面色阴沉,放开止安让他自己去玩,“年糅,今后无论这个人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她。她就是疯子罢了。”
“哟哟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邵韵宅道。祁祯樾伸手捏捏她的后颈,“朕觉得,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如今他对许非寒除了怜悯,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邵韵宅道:“那你这个人真是薄情啊。”
年糅大概听出了个一二,“她是你们的旧相识么?她为何唤皇上的字?”
祁祯樾道:“这些你无需知道。”
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年糅也没接着问。邵韵宅“切”了一声,年糅起身,“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邵韵宅柔声道:“好。”目送他离去,邵韵宅看着他的背影,些许出神。祁祯樾在一旁道:“朕觉得他是变了。”
“变了也是被逼的。”心中总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若她当时不那么落魄,兴许还能保护他。
许珺茹在凌霜殿,一袭白衣立在院子中发呆。
门口的月橘还未开,她看着这里的一切,不禁感叹,“姐姐,你的一切,到底还是被我占据了。”真是造化弄人,她当年暗暗喜欢祈祯樾,只敢远远看去,只是没想到祈祯樾对许非寒真是一往情深,娶她也只是和她相敬如宾,这些年她也有过心灰意冷,可惜她到底是爱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这些月橘什么时候开?”身后忽然有人说话,许珺茹警惕地回头,“谁让你进来的?”
“珩贵妃别这样。好歹咱们也在王府过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相识多年了。”年糅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
许珺茹转头看着他觉得好笑不,“你从哪儿学的说话这么老道?”
年糅道:“这么多年了,该变的都会变。”他看着许珺茹的脸,接着道:“这么多年了,皇上早就不穿白色素衣了。你还真是执着啊。”他说中了许珺茹的心事。祈祯樾当年只穿白衣,她就跟着穿白衣,可自从邵韵宅入府之后,他就再也没穿过了。
“你来到底想干什么?”许珺茹冷脸问。年糅举手一笑,“贵妃娘娘莫生气。我就是来问问一些事情,问完我就走。”许珺茹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
“你先听听我要问什么。”年糅笑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许珺茹也无法一直冷脸。“你说。”
年糅问道:“你也认得许非寒么?”许珺茹是跟祈祯樾从小一起长大,她自然知道一些事情。
许珺茹一怔,“是我的姐姐。你怎么想起……问她了?”她疑惑地看着年糅。年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没什么,只是听皇上和我娘讲起过。”他随口扯谎。
许珺茹接着道:“她和你父王是旧相识了。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婉贵妃。行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请你回去吧。”她下了逐客令,年糅只能起身。
“啊,对了——珩贵妃若是有烦心事仅可以来找我,我定会帮忙。”年糅道。
许珺茹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个孩子太奇怪了。但有些事情,就算她知道,也绝不能说。
年糅刚回到他所住的瑞阳宫,便看到祁祯灏在门口等他。
“啊,叔叔来了,进来坐坐吧。”年糅伸手,祈祯灏摇头,“不必了。”他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年糅问道:“怎么了叔叔?”
“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他一来就这么问。
年糅一笑,“怎么不算?算啊。”
祁祯灏深吸了一口气,“那就行。”
夜间风起,皇宫一片安详。
入了夜,邵韵宅把止安哄睡了,才想起今日一天没见毛珂了。她一般不会离开邵韵宅太久,这着实令她有些放心不下。
出门问执夜的宫人,“珂姐今日去哪儿了?你们可曾见了?”
“回皇后娘娘,今日没见诺梨姑姑。也没见姑姑从房中出来。”宫女回道。“需要给娘娘叫来诺梨姑姑么?”
邵韵宅觉得奇怪,“不用了,本宫自己去看看她。”她转身去了毛珂的房间,走到门口竟然听到了里面有男人的声音。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明明就是太后的旨意你会拒绝?!我最恨你的铁石心肠!”
是祁祯央的声音,是邵韵宅从未听过的冰冷的声音。就算他们吵架吵的再凶,邵韵宅也没听过他和别人这样说话。
邵韵宅皱眉。
“既然不信,你有何苦这样逼问?罢了,我真的累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最好杀了我,让我对你……再无念想。”毛珂语气冷淡,但声音满是隐忍。
感觉事情不妙,邵韵宅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她进去之后,又轻手轻脚关上房门,两人貌似还在争执,她屏息走进了房间。
房间没点灯,她摸黑走到卧房,眼前的情景她彻底傻眼。
“祁祯央……”她隐忍着怒火,尽量保持理智,“老娘今天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