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你来?”太后讥讽一笑,“行啊,够硬气,那你是要挨打,还是去跪拜祈福?”
“都可以冲老娘来。就是这么硬核,就是这么朋克。”邵韵宅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更是让太后动怒。“好啊,那就打你。”
“不行!我娘……”年糅还未开口,看到人群中毛珂冲他摇了摇头。毛珂满是焦急担忧,可不敢轻举妄动,怕再次激怒太后。
“没事。”邵韵宅低声对年糅道。
太监命人拿过竹条,在邵韵宅背上狠狠抽打了十余下。邵韵宅咬着牙忍住疼,额头渗出密汗。忽然想起她被拓拔绽阴,在栩宁宫挨板子,祁祯樾气到眼睛通红,不顾其他人硬是把她背出了宫。
眼睛忽然一热,邵韵宅连忙紧攥了一下手掌。
“回娘娘,已经罚完了。”太监道。
太厚俯视着她道:“那就可以祈福了。”
“是。”邵韵宅艰难起身,下意识捂了一下小腹。
妈的,反正也没想生下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看造化了吧。
她走到台阶下,年糅跟着她一块跪下。
“你来干嘛?回去!”邵韵宅皱眉,她已开始磕头跪拜。
年糅跟着磕头跪拜。“娘方才替我挨了打,我和娘一块磕头。”他倒是坚定。
邵韵宅又厉声催了好几次,他依旧不为所动。
天空又飘起了雪。
道姑们全跑出来看。
毛珂急得跺脚,她病急乱投医,上去轻扯了一下祁祯睿的衣袖。“太子殿下,念在我家娘娘当年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救救她吧。”
祁祯睿悄悄退到一边,小声道:“我能怎么救?一求情太后会怀疑的!”
“可是……”毛珂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可是,娘娘怀有身孕啊!”
“什么!?”祁祯睿大惊。“她……”转头看着那个略微单薄但又倔强的身影,一台阶一台阶地磕着头,他顿时满是心疼。“她疯了?”
“求求太子殿下了!”毛珂给他跪下了。
祁祯睿试着上前去,可一想若是贸然上去求情,不但会让太后怀疑两人的关系,说不定还会对自己印象不好。左思右想,这一步终是迈不出去。
毛珂气的捶地,若是她们王爷,从不会让娘娘受这种苦。可转念一想,这种苦还不是拜王爷所赐。气得她起身就往外跑。
平隐看到毛珂跑了出去,也暗自跟了上去。
这边,邵韵宅额前的发丝已经被汗水贴到了额头上,她的膝盖肿痛,双手也被冻僵。
年糅擦了擦流出的鼻涕,也是倔强。
“年糅……跟着我说……”邵韵宅把脑中祁祯樾的身影扼制住不去想。“我的英雄是个盖世垃圾……”这会儿的雪,下到了心里。
年糅不懂什么意思,只是跟着念:“我的英雄是个盖世垃圾。”
“他人品过期……”如果祁祯樾在,一定不会让她挨这个委屈。
“他人品过期。”年糅继续跟着念。
“是个只会伤我的山驴逼……”
“是个只会伤我的山驴逼。哎,娘,你怎么哭了?”年糅很是难过。
浑身是冷的,可眼泪是热的。
邵韵宅吸了吸鼻子道:“可他不回来了,是该醒醒了。”离第九十九节台阶还有一小半。
“你还有我。”年糅忽突然道。
邵韵宅滞住了眼泪,转头看他。年糅接着道:“你还有我,我一直陪着你。”
心头一股暖意,邵韵宅擦擦眼泪,破涕为笑。“傻孩子,你还小呢,说的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吧。”
雪并未有停下的趋势,躲在一旁看的道姑有的笑,有的嘲讽,有的同情。
毛珂一路跑出道观,平隐追上她道:“诺梨,你想去哪?”
“你走开!”毛珂懒得解释,“我们这般狼狈是顺了你们的意,可我不能看娘娘死在这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平隐上前一把拉住毛珂。“你怎么样都是我师妹,我虽说命是王爷的,可我绝不会看你和你家娘娘受难不管!走,用我的马!”
听他这么一说,毛珂也没空纠结对错吵架,直接道:“去千番王府!”
平隐吹了个口哨,马跑了过来,他带毛珂上了马,一路往千番府赶。
邵韵宅此时被冻得头晕目眩,小腹也微微作痛。“呼……糅儿,娘若这次……又没保住你的弟弟或……妹妹……你会生气么?会怪我么?”
“我会!”年糅果断道,“所以,你千万千万要保护好弟弟或妹妹啊!”
“可我……”邵韵宅喘着气,“力不从心……”
“娘!还差十节!”年糅兴奋道。
咬紧牙关,邵韵宅一并磕了上去。
早在上面等候的太后,挥挥手道:“行了,哀家只是出宫来拜个佛,这么耽误。阿弥陀佛,这会儿也该回宫了。”
“恭送太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邵韵宅彻底气虚。看着她们走后,虚脱地躺到了地上,被一旁的道姑白眼道:“快走开,别挡在门口,我们还要要抄经文呢。”
祁祯睿硬是转过头,跟着太后走了。拓拔绽看了眼邵韵宅,安抚地拍了拍祁祯睿的后背。
回宫的路上,祁祯睿满目放空,似丢了魂一般。拓拔绽试着握住他得手,祁祯睿没有回握。看他这幅样子,自己也是阵阵难过。
“七嫂那句话挺对的,虽然我不全懂。”她别过头不去看他。
“什么话?”祁祯睿依旧目光放空问。
“我就是犯贱。”她苦笑一下。“这不是什么好话,可却挺贴切的。”
祁祯睿转头看她,她却不想和祁祯樾对视。
毛珂到了千番王府后,正好祁祯央在门口下车。
“三王爷------三王爷救救娘娘吧!”毛珂从马上跳下,跑的得太慌一下摔倒,跪到了地上。
“诺梨----”平隐伸手去扶,被祁祯央抢先扶起。
“诺梨,丫头怎么了?你慢慢说……”祁祯央顺手把身上的披风给毛珂披上。
等几人回到了春华观时,平隐才得知太后和太子已经走了。
“师兄,你先走吧,别让太子怪罪于你。”毛珂也不想让平隐过多停留。平隐看了看门内,“那……你有事尽管找我来。”
“知道了。”毛珂点头。
而后祁祯央让随从在门外等候,跟着毛珂进去了。
毛珂赶到时,正好看到一帮道姑围着邵韵宅,邵韵宅躺在地上半昏迷。年糅挡在她身前,不让这帮道姑靠近她。
“她不会是死了吧?”有人开口问。
“哪儿那么容易?我看她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你们别碰她----”年糅大吼,
“哟,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在这儿白吃白喝还这么凶----”一个戴着长长佛珠的小道姑上去恶狠狠地戳了一下年糅的额头,年糅气要推开她,却被其他人制住了双手。
“还有脾气了?揍他!”
“住手------”毛珂赶到,她简直怒不可遏,上去拨开人群,挡在年糅前面。
几个小道姑瘦小单薄,被她推到在地了几个。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毛珂喝道。
有人嗤鼻道:“呵,她不过是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弃妃罢了,嚣张什么?”
毛珂冷笑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得罪她就是得罪我,得罪我的话,呵呵呵------”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掐住方才说话人的脖子,“我可没有那么口齿伶俐跟你们吵,我一般能出手就绝不跟你们废话!”
“你----咳咳咳咳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啊啊啊------”
一帮道姑尖叫。
“诺梨!算了,快把丫头带走。”祁祯央不想再节外生枝,毛珂狠狠地把人丢了出去。
人群立刻四散消失。
祁祯央二话不说,背起邵韵宅问道:“你们住哪儿?”
“住道观后面的院子。”毛珂把身上的披风脱下给邵韵宅披上,祁祯央二话不说,飞身就往后院跑。
毛珂拉着年糅跟上。
春华观后面有个破败的小院,院子连着街道,也是后门,爬上临街的篱笆墙看到院子里的样子。
毛珂在院子里给年糅的膝盖上了药,而后对年糅道:“我不是不让你说娘娘有身孕的事,只是不能对太后说。”
“是不是因太后不喜欢王爷?”年糅问。
毛珂抬头,摸了下他的头。“机灵了嘛。太后若是知道娘娘怀了王爷的孩子,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孩子弄死的。唉……娘娘不能再受伤了。”
这时祁祯央出了屋子。毛珂和年糅一同起身,“怎么样啊?”
“她身体是很好。孩子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和风寒,诺梨你晚些把药抓了,给她煎上。”祁祯央递过来了一个方子。
“诺梨姐姐,我进去看看我娘----”年糅飞快跑进了屋。
毛珂收好方子,垂下头道:“谢过王爷。”
“诺梨,为何来找我啊?”祁祯央问。
紧紧攥着手,毛珂道:“我求了太子,他不理。只能找你了。可也娘娘还是挨罚了。”她心里道,我早就想找你了。
祁祯央靠近她,“这里是你们住的地方?过于简陋了吧?”这个矮房年久失修不说,还拥挤潮湿。
“我们如今是庶人……也可以说是罪人,不让住监牢就好了,还讲究这些。”毛珂道。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祁祯央伸出手,握住毛珂的双拳,把他们舒展开。“诺梨,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为何知情不说,把你们害到这个地方。我也没奢望你能原谅。”
“为何要这样啊?”毛珂抬头突兀地问,她眼眸中满是泪水。
祁祯央被问得一愣。“什么?”
泪顺着毛珂的脸颊流下。“若是这一开头就是算计,为何还要付出这么多感情?难道你们真是铁石心肠?”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毛珂再也无法装冷脸和孤傲。
“不是不是------”祁祯央看她哭了,一下子慌了,抬手给她擦眼泪,“我……我看你们这样也难受,真的。丫头就跟我妹妹一样,方才看她背上的伤,我差点哭出声。我也极不愿伤你,若是伤害你,还不如都让我承受----只是身处在这个位置,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可是----”毛珂满腹委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又时她真是羡慕邵韵宅的巧舌如簧。她默默地哭着,祁祯央颇为心疼,也是阵阵鼻酸。
思前想后,他还是伸手把毛珂揽入怀中,轻轻安抚。“放心……我会常来的……”
“你别来----”毛珂哭道。
雪又停了。
“呵呵呵呵……那你放手啊。”毛珂发狠地紧抱着他,仿佛要把两人勒死,就此同归于尽。
天地间,两人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雪停后的入夜,有些过冷。
邵韵宅从床上起来。另一个屋子里年糅和毛珂早已熟睡,她披上衣服,孤身来到院子里。
“操你妈这么冷----”又回去披上了条毯子。“垃圾作者,瞎几把安排啥剧情冻死老娘吧……”她骂骂咧咧,坐到院子里的水井边。
院子借着月光的朦胧,笼罩着一切模模糊糊。抬头,看到天上又几颗孤星,邵韵宅抑制不住地伤感起来。那几颗孤星……是家人的轮回吧。弟弟妹妹,宝眷,还有哥哥和宝眷的孩子。今日发生事,让她怎么也睡不着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那定会被欺负死的。
“啪----”有东西从她身上掉下。
弯腰捡起,是那块翠绿玉佩。是爹爹送给她和祁祯樾的。
“去你妈情侣------”正要扔出去,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去。“这是我爹送的,我凭啥扔?!妈的。”抚了一下受伤的侧脸,她又叹了口气。
院子外,祁祯樾站在院墙上,出神地看着院子内发呆自言自语的邵韵宅。
这个臭丫头,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宁愿找三哥都不来找他。自从她执意搬到春华观,气的他头晕眼花。但也不得不每晚都来看她,时不时还要买通道长送她些冬衣和补药。
“王爷……那么想娘娘,何不光明正大地去看一眼啊?”禾子低声问道。
王爷真是太奇怪了,明明舍不得娘娘,每晚都来偷看,今日娘娘终于出院子让他看了许久,他宁愿每晚受冻,也不让娘娘知道他。
邵韵宅又坐了一会儿,“啊嚏----”她打了个喷嚏。祁祯樾身子动了动。
又想起自己还受着风寒,便起身往屋子里去。
祁祯樾连忙跳下墙头。“今日就这样吧,明日你派人送些药品食品来,就说是给春华观的。”禾子东倒西歪地点着头。
不敢再去看她,祁祯樾拉着禾子就走。
这厢,邵韵宅刚要进去,只听背后有人道:“宠儿。”
她吓了一跳,缓缓回头,大吃一惊。“祁祯睿你他妈有病吧?大半夜的你他妈跟我玩什么聊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