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原本还算中规中矩的明明爸,却一改常态,搂着号称明日女婿的弱鸡,一杯接着一杯,半是伺机试探,半是借机套话,愣是把家里视作珍藏的茅台和五粮液喝了个底儿掉。
明明爸大着舌头,使劲儿搂着弱鸡的肩膀,哥俩好般以勾肩搭背的姿势絮絮叨叨:“我跟你说臭小子,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不仅长得好看,人还一顶一的聪明。要不是她喜欢你,告诉你,想做我的姑爷?门儿都没有!”
弱鸡早就喝得一塌糊涂,搂着明明爸的肩膀一通猛拍,还特豪爽地赞道:“你说的那些优点,都太肤浅。她不仅漂亮聪明,还特别有正义感,但不是逞强那种,全程高智商,简直猜不出她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怎么干。
“跟她在一起,特别刺激,总是想着,她会不会这么做……结果,她不仅这么做了,还做得特大特轰动。我跟你说,可帅老**了!”
明明妈趁着自家老头没注意,轻踹了一脚抱住她小腿讨食吃的肥硕泰迪,低头抿了一口瓷缸子里的甜米酒,皱眉道:“你爸又喝多了……就这样,还刚刚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要套这小子真心话呢。他都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王明明正大口嚼着自家老妈做的拿手菜,闻言收了看弱鸡和亲爹笑话的视线,扭过半个脖子,轻轻“啊?”了一声。
明明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家子就没一个靠谱的:“我是想说,你跟他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王明明咽下那口糖醋里脊,搬动屁股底下的椅子往亲妈这边挪了挪,贴在她耳边道:“想好了。但今天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带过来给您瞧瞧。提亲不提亲的事儿,他就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成与不成,全看缘分。”
明明妈似乎对她的回答比较满意,竟稍稍松了口气。王明明连忙帮她顺了顺背,调侃道:“我果然是亲生的,谈个对象而已,一个那样,一个这样的,让我倍感皇恩浩荡,经年不绝。”
明明妈狠狠瞪了她一眼,哼道:“别得了便宜卖乖,赶紧劝劝你爸,还有你家那位,别再喝了,臭死了,晚上全轰到沙发上睡。”
王明明搀着醉醺醺满嘴嘀咕他家明明有多好的弱鸡进门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半。
她接了盆热水,沾着毛巾简单帮横躺在沙发上的他,擦了擦湿漉漉的额头和泛着油光的脸。
鞋子在刚进门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地换过了,休闲款西服的外套,也早就团成一团,被塞进了她的背包里带了回来。
此刻,替换的睡衣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王明明的手心里。要不要帮他换,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王明明盯着一身酒气,嘴里还不知嘀咕着什么的弱鸡,终于狠了狠心,撸起了袖子,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
醉鬼向来是最招人烦的,因为完全讲不通道理,还絮絮叨叨地拉着你说个没完,没脾气的人都会被硬生生磨成暴君。好在弱鸡这个醉鬼,属于喝多了挺乖不闹的那种,即使还有一些意识,但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服从命令听指挥,完全不操心那种。
“抬胳膊,我帮你把衬衫脱下来,换睡衣。”
“抬腿,我帮你把裤子换下来,换睡裤……怎么是湿的,你把酒洒身上了?”
“抬屁股……我帮你换一下内衣……”
弱鸡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更可怕的是,虽然喝酒的后半段不幸断了片儿,但有些惊悚的画面,依旧残存在记忆中,吓得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王明明特意帮他盖在身上的空调被。
阳台的晾衣架上,正随风飘扬着昨天弱鸡全身的装备:平整如初的西服外套、白得直反光的立领衬衫、靛蓝色的西服裤、浅灰色的袜子,以及,刚巧被一阵风吹起,正在半空中浪里个浪欢呼雀跃抖动不止的海水渐变色男士内裤。
王明明的房门紧闭,弱鸡蹲在门口,耳贴门,能隐约听见里面轻微的鼾声,显然昨天这么晚回来,照顾醉鬼、清洗衣物的任务并不轻松。
眼看着距离今天约定午饭的时间越来越近,弱鸡深吸了口气,握了握拳算是给自己打气,轻轻拧住门把手,踮着脚尖,再次不请自来地进入了王明明的卧室。
这次从睡梦中叫醒女大佬的过程还算顺利,两人收拾妥当后,紧赶慢赶,终于依仗着老司机张叔,在交通拥堵的午饭时间,穿小巷、抄近路,规避行车缓慢的路线,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了弱鸡家的楼下。
王明明面对熟悉得令人窒息的小区环境,有一瞬间的犹豫。她强忍住掉头逃跑的想法,在等电梯的过程中,抖着声线问道:“我记得你家,应该是在咱们高中附近……怎么搬到了这里?”
弱鸡这次虽然没有大包小包地拎着无数的东西,双手也没闲着,两边各提着一桶现榨花生油,举步维艰地走了一路。他听到王明明发问,这才把东西撂到地上,趁等电梯的时候喘口气,顺便简单地说明下关于他家的前因后果。
“学校那边的房子,是原来的家,在我妈和亲爸的名下。他们离婚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还继续住着。后来高中毕业后,就搬到了这里。这套房,是我妈和后爸一起买的,再婚后他们就一直住在这里。
“比较新的小区,人员结构相对简单,也没什么人认识他们。按照他们的说法,图个耳边清静。原来那套房,离婚后,我亲爸留给了我。你要是喜欢,找机会收拾收拾,没事儿住几天,找找青春的回忆。”
王明明的眼神晃了晃,听着弱鸡的说辞,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对于这个小区,她太过熟悉。
她不仅清楚地知道这栋楼的层数,每层的结构,甚至户型和拎包入住的装修风格,都一清二楚。
小区安静祥和,绿化的面积尤为广阔。不仅亭台楼阁等中式景观样样俱全,还别出生面地在绿化地的正中央挖了一个人工湖,种上了荷花,搭上了拱形木桥,养了几只羽毛油亮的鸳鸯。
出了小区左拐,就是一栋专门卖菜的农贸市场。一层卖菜贩肉售水果,二层生活杂物一应俱全,俨然一个设施齐全,购物方便的富人居民区。
她的心跳得太快,一下一下咚咚咚地砸在她的胸口,又酸又疼,差点疼出泪来。
“兴许,这只是一个不太愉快的巧合?”
王明明捂着胸口,心中喃喃自语。
“林明辉……你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王明明壮起胆子,终于咬着嘴唇开口。也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叫弱鸡的全名。
弱鸡倍感意外。印象中,除了必要的场合,王明明几乎没有这么教过他。导致他曾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弱鸡弱鸡随口叫着,已经完全忘了他的本名。
“她啊,我记得你好像在楼下隐隐约约见过一次。就是那次,你送我晚上回家……除了爱臭美,喜欢化妆,外貌方面极其讲究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啊,别看人长得像模像样的,但是内核还是一个特别八卦的老妇女。尤其喜欢聊八卦,不过,她也就喜欢听一听,倒是不爱传闲话。这一点,倒不算特别讨厌,我觉得你们应该很谈得来……”
从一楼的电梯间,到15层的目的地,短短不过百米的距离,王明明却好似走过了半辈子。
心中的侥幸愈来愈淡,脚步也愈来愈沉。
林明辉、母亲再婚、学校附近的房子、热衷打扮的母亲、安静的新建小区……
这一切的线索,都在遥遥指向一个她畏惧了十几年的可怕旋涡。
她微不可查地用颤抖地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嘴唇苍白地虚弱开口道:
“那你原来的名字……是不是叫萧明辉?”
弱鸡有点意外,随即点头道:“是啊。为了改姓的事儿,当初也折腾过一阵子。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呀。”
王明明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心中冷冷道:“我当然知道……萧明辉,萧明辉……原以为,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却没想到……贼老天,当真是不会随随便便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绕这么大圈子,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
每天日常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