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鸡掐算着时间，打通王明明手机的时候，人仍在不算遥远的东南亚国家，顶着大太阳，呼吸着亚热带海洋气候的腥味海风，在荒无人烟的海上出差。
    王明明习惯睡觉关机充电减少辐射，这多灾多难的晚上，睡得格外香甜，与焦头烂额的孙美玲形成鲜明的对比。
    接到弱鸡大清早打来的电话，也并未恼怒，还颇有好心情的调侃：“你不是去出差给游戏全球华语区铺路么，怎么有心情海上漂？”
    弱鸡经历了严重的水土不服和晕船，整个人感觉轻飘飘，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还不是那个说话有分量的负责人，尤其喜欢无人小岛，非把荒凉当境界，把清冷当禅意。
    “坚持住在一个无人小岛上办公。先不说我这边，公司那边，竞争对手放出的黑料，恰巧刚在公关部发布七夕情人节活动之前，是不是又是你营销手段的一环？”
    王明明有点受伤，自从自家多功能小店用过类似的方式后，每次一有竞争对手或来源不明的黑料出来，弱鸡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她。
    “我事先有暗示过孙美玲，让她当心点这个时间节点有人故意借题发挥。她非常自信满满地把我的话堵回去了。说这点区区小事，她还是应付得来的。”
    王明明握着手机，光着脚下床，先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豆浆，无所谓地解释道。
    “真不是你弄的？”弱鸡纳闷道。
    “真不是我。花钱找人爆自己公司的黑料，我又不是智障。”王明明简直被弱鸡的怀疑逗笑了，连握着豆浆杯的手都直晃悠。
    “不是你搞的……那就简单多了。这次爆料又没什么致命抨击点，顶多算是一群游戏界的老古董，收了别人的钱聚在一起瞎逼逼。”
    弱鸡的语气似乎轻松了许多，仿佛只要不是王明明故意设的局，一切都简单得容易处理。
    “既然不是我搞的，你打算怎么处理，林股东？”王明明翘着二郎腿吹着豆浆，一副有点无聊的样子。
    “删稿，发声明，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发布七夕情人节活动消息呗。”弱鸡明显联系王明明前跟孙美玲通过电话，一副常规情况常规走的口气。
    “弱鸡，《问天》的用户从上个月起，增长幅度已不足10%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王明明第一次在电话中打断了他的思路，用极认真的口吻问询着。
    “意味着……我们的游戏，已经触到天花板了？”弱鸡不太确认，声音和语气都弱了许多。
    “没错。我们的盘子，已经看到了边缘。如果是你，会怎么做？”王明明语气淡淡地问道，那有点冷漠有点疏离的态度，让弱鸡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买一个新盘子？”弱鸡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听起来有点蠢萌的答案。
    “有一定道理。不过成本太过高昂。要是我，会去把用途相似的盘子，拿过来变成我的盘子。”王明明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狐仙》？”弱鸡惊讶的声音跟随波荡的海上交通工具一起，同时一震。
    “不是我想要，而是公司需要。需要新元素进入《问天》，充实它的血液；需要新的管理团队和掌握着顶尖游戏开发、设计、特效的人才，加入我们，让这个庞大的虚拟王国，自我繁衍，生生不息，无懈可击。”王明明目光遥远，无限憧憬道。
    弱鸡在电话的另一头皱了皱眉头：“这事儿你有跟李峰月提过么？”
    王明明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怎么说？”弱鸡挑眉道。
    “他说为这事儿约谈过《狐仙》的创始人和幕后老板，但都被婉言拒绝了。”王明明吸了一口陶瓷杯沿温度稍低的豆浆，继续道：
    “但最近我听说了一件新鲜事儿。因为意见不和，幕后老板撤了资。《狐仙》账上剩余的钱，顶多再支撑半年，就要分崩离析了。虽然趁人之危并不光明磊落，但谁知道《狐仙》是被收购好一点，还是自生自灭更舒服呢？”
    弱鸡犹豫了片刻，咬牙道：“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去搞定其他人。”
    王明明挂了电话，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收拾洗漱，准备出门。
    弱鸡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她已换好了职业装，正贴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描眉。
    “如何？”她拈着深灰色的眉刷，轻声问道。
    电话里的弱鸡似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才嗯了一声：“如你所愿。”
    孙美玲刚批量处理了一些论坛上捕风追影的负面稿件，泼脏水嫌疑最大的《狐仙》工作室，却突发公函，隔空喊话《问天》网游所属的峰月长溪股份有限公司，说既然进了门，以后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往事无需再提，细水长流见真心。
    各大论坛灌水区内互撕的粉丝们还没反应过来，处在漩涡中的这对冤家，竟然蔫不出声的扯证公开在一起了？！
    孙美玲接到李峰月电话的时候，鼻子差点气歪了。
    她怪声怪气嗤笑道：“既然李老板您设计得这么圆满周全，这个公司有没有公关负责人都无关紧要。”
    她这边气得浑身颤抖，牙齿直打颤，电话那头李峰月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是董事会倒数第二个知道的，你信不信？”李峰月幽幽道。
    孙美玲“啊？”了一声，此刻也顾不上琢磨自己地位不稳，频频受挫地心灵历程了。连忙问起了整个收购事件的前因后果。
    《狐仙》被《问道》收购后，外部的动静响彻天地，内部反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与往昔被收购的公司员工命运不同，《问道》并没有大肆挤兑走《狐仙》的原班人马，反而办公区格子间内一片歌舞升平。
    “终于有人能分摊工作，一起加班了，欧耶！”几乎是所有普通员工的共同心声。
    而经过分属两个公司内部的消化和吸收，日常运维和常规开发已逐渐步入正轨。
    李峰月无论心中如何不满，总归收购《狐仙》本来就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只不过没想到实现的方式和方法这么突然。
    经过了短暂的观察和适应，《狐仙》中得到认可的实力派管理层也纷纷加入到《问天》的核心项目组，联合运维共同发展，也成为董事会首肯的目标和方向。
    “所以你这是被变相分权了么？”孙美玲借着李峰月的打火机，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女士薄荷烟。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换个方向来看，连潜在的同类竞品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了，公司整体的发展空间更大了。而我手里的权利，也含金量更高。股票期权也会更值钱。这其实并不是坏事。”李峰月背靠着楼顶天台的栅栏，吐了一口烟，淡淡说道。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孙美玲用深红色的美甲弹了一下烟灰，轻叹道。
    “大概是除了事业之外的人生，一片荒芜吧。所以稍稍有点寂寞。”李峰月背对着孙美玲，只留下了一个浅灰色西装的落寞背影。
    “世界上姑娘这么多，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就是个王明明么。你手机通讯录里，车展上认识的姑娘这么多，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她强。”孙美玲冷冷道。
    “哪方面比她强？胸围么？”李峰月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被她逗笑了。
    “要不是性取向咱们不适合，我还真没准优先考虑你呢，美玲。”李峰月熄了烟，转过身冲她骚气地眨了眨眼。
    “异性恋去一边呆着去。你没姑娘要，可不代表老娘没人要。我感情生活丰富着呢。”孙美玲见他状态稍微转好，这才松了口气，垫着脚尖，搭着李峰月的肩膀一起回了办公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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