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重聚
    不算完美，状况百出的夏令营活动，总算在王明明彻底退烧后，落下了帷幕。
    回程的私家车上，王明明望着窗外被车速拉成一条直线的草丛和灌木，有种终于大病初愈的畅快感。
    无论怎么说服自己的心，她仍像个无法自控的偏执狂病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会回到那间湛蓝色墙面的房间，看着那只闪着璀璨光辉的船型吊灯，久久不能回神。
    那房间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更让她失控的，是房间尽头的双人床上，隐约还传来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和气味。
    是她所熟悉的，属于那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的，她唯一的宝贝，女儿眠眠的。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竟毫无预兆地开始下雨。
    张叔怕不停浇灌挡风玻璃的雨水挡住视线，在疾驰的高速路上发生危险，慌忙打开了雨刷。不停挥舞的雨刷，宛若两只呐喊着“不要，不要”不间断挥舞的可爱小手，尽职尽责地把水痕擦拭得异常干净。
    王明明趁机抹了一把偷偷溜出眼眶的泪，盯着只留残影的雨刷，再次陷入了沉思。
    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上的弱鸡，偷偷透过被他掰歪了的后视镜和被雨淋湿，反光效果超棒的带膜车窗玻璃，密探似的仔细观察着后座上王明明的一举一动。
    见到她又偷偷哭了，弱鸡的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两只手烦躁地到处乱扣，仿佛要发泄心中的苦楚和不安似的。
    被遗忘许久的手机，突然隔着书包，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叮’。弱鸡愣了愣，这才想起，这是有短信的提示音。
    “会是谁呢？”他暂时放下郁结于心的未知和烦恼，提起精神，从包里翻出手机，开始查看短信。
    弱鸡的通讯录，除了家人，就是夏令营刚认识的那群不靠谱的小伙伴。
    其他人都是存的家里的座机。毕竟那个时代有手机的，都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所以他清晰地记着，存了同样是手机号的，仅有一人。是同样家底子颇为雄厚的另类大小姐，顾思忆。
    消息的内容很短，说为了弥补他们俩提前退出夏令营的遗憾，要找茬聚一聚。下周刚好是王涛奋的生日，他老爹正好有个郊外带一层花园的住宅。择日聚不如撞日聚，就下周六吧。
    顾思忆还颇为幽默地提示了一下，反正给王涛奋过生日只是顺便，千万别准备东西，人去了就成。吃的喝的她全包圆了，到时候他们只负责吃就成了。
    弱鸡对顾思忆的熟络口吻有点不适应。稍加琢磨才想起来，人家压根想邀请的只有王明明，他只不过是个超市捆绑销售的附赠品。说俗一点，他就是个传话的。
    沦落为传话小弟的弱鸡，丝毫没有羞耻感，连忙献宝似的把手机调好，递给了后座的王明明。
    王明明疑惑着接了手机，看完短信后，才稍稍露出点浅浅的笑容。
    “王涛奋过生日呀？这势头，是要大办么？”她大致扫了眼短信，知道了内容，就把手机递回了弱鸡手里。
    “都说了过生日只是顺便，不用惦记他。我们就是去聚会的。”弱鸡撇了撇嘴，如果形势允许，他还真不想再与那个嘴边没有把门儿的长头帘碰面了。
    “说是这么说，生日礼物总是要准备的。你说送啥好？男孩子的生日……也就无非是蛋糕、书籍、衣服和体育用品了吧？”王明明低着头，似在慎重思考。
    “什么玩意？不用这么抬举他吧……送张贺卡不就好了么。我看咱们班有人过生日，其他人最多是说一句‘生日快乐’。关系比较好的，才送一张闪光亮晶晶的那种贺卡的。”
    弱鸡心里酸溜溜的，生怕王明明太把这蠢货的生日当回事。有想法是好的，留在他过生日的时候呀，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说的送贺卡，那是女生过生日吧？男生送贺卡，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尤其是外面卖的生日贺卡，都是画着蔷薇、玫瑰，乱七八糟的花儿、草儿、蝴蝶结的。”
    王明明仔细回忆着班里同学有人过生日的场景，愣是没什么深刻印象。
    “班里同学的生日会邀请，你从来就没去过。当然不知道行情！听我的，你就别管了，都是男生，我比较清楚男性同胞想收到什么礼物。交给我呗，你到时候跟着去就成了。”
    弱鸡一脸的坚毅可靠，把王明明要反驳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说的也是。那就交给你了，帮我也准备一份。提前说好了，我那份的礼物，得我出钱啊。你可别这时候刷什么大少爷的脾气。”王明明不放心地叮嘱了句，生怕弱鸡自作主张的全款承包了。
    他们虽是好朋友，好哥们，关系也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占人便宜的事儿，她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她的朋友和追求者是有钱人，她为他优质的起跑线和未来更多的选择性庆幸。
    但这并不是她可以肆意地，以‘朋友’的名义，享受他人资源的理由。
    她的这种别扭的坚持，和可爱的执着，也正是弱鸡和顾思忆欣赏和爱戴她的根本原因。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王涛奋老爸在郊区购置的一层住宅，实际上是个住宅和工作皆可的小型工作室。因为职业的原因，客厅的白墙上挂满了各种山水写意和花鸟鱼虾的国画。摆在大厅最显眼位置的，是一副裱起来的工笔画南海观音出海图。画的立意简单干脆，表现的就是观音出海赴宴时吉祥热闹的场景。
    王明明眯着眼睛遥遥仰望那副五官俊秀典雅，雌雄莫辨，富态慈祥的观音画像，惊讶的发现，这幅传神的工笔画，竟然连菩萨的每一根发丝，都描绘得无比传神。她甚至能感受到，南海观音出海瞬间，溅起的浪花和撩起的海风，把她一根飘起的碧色衣带都打湿了。脚下踩着的莲花，禁受不住出海时的风浪，一片淡粉色的花瓣，被浪浇得蔫巴巴的，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随风飘落。
    “这些都是你爸爸画的？好厉害！”王明明看着满客厅的画，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闯入了一间私人画展。
    “有我爸画的，也有他徒弟画的。你停留时间最久的那副观音画像，就是我爸的代表作。之前选送过国际画展，口碑非常不错，是他的心尖宝贝。”
    “那也是你爸画的，你嘚瑟个什么劲儿呀。”弱鸡幽怨的声音从王涛奋身后传来。出其不意地用冰凉的指尖，戳了戳他脆弱的腰眼。王涛奋毫无心理准备，尖叫着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滑了一下，挣扎了几下勉强扶住了墙，才避免了膝盖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我靠弱鸡，你有病吧！手这么凉还戳我腰上！”王涛奋怒而指控着始作俑者。
    “我这不是刚在厨房帮过忙，洗过手么。你这个不劳动吃白食的家伙，好意思指责我么……”弱鸡甩了甩手，一脸的云清风淡。
    “我今天是寿星！寿星不用劳动！”王涛奋梗着脖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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