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鸡觉得虽然从早上开始,就意外不断,但自从天台放风区与王明明碰巧相遇后,倒觉得今天总体来说,还是挺幸运的。
考完试后的中学生,心态总是会莫名放松许多。弱鸡也不例外。
他不紧不慢地行走在略有些孤单的回家路上,脑海里却忍不住一遍遍地仔细回忆,天台上洁白反光的地面,带来了凉爽气息的微风。
随意将长发撩到耳后,神情淡淡,却透着那么点苦楚情绪的女孩。
同龄的女孩,他即使了解的不多,也见过不少。
她们性格各异,但都热衷于自己的小圈子。
不提课间一定要至少两人一起去厕所的琐事,就连下课或放学,都要叽叽喳喳地挤在一起,讨论着自己热衷的话题。
单独自成一派的也有,但他从未见过像王明明这样享受独处时光的。
他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再上扬,脚底很随意地踢起一块碎石。
碎石咕噜噜地朝前滚着,却被凭空伸出的一只脚,踩在了脚底。
“呦呵,有什么好事儿这么开心,说出来让咱们哥儿几个也乐呵乐呵?”
踩住石头那只脚的主人,头上倒扣着一个浅黄色的鸭舌帽,半张脸被茂盛的树荫遮盖。
光线模糊了他原本线条流畅的五官。旁人仅能逆着光,看出他大概的表情。
此刻,他正眯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即将被打劫,惊讶得楞在原地的小矮子。
鸭舌帽似乎是被弱鸡太过僵硬的表情所取悦,竟没有直奔主题,反而颇有兴趣地开始跟他聊天。
如果不是弱鸡太熟悉这种校外截杀的套路,真可能会误以为,这位气质上佳,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的小帅哥,绝对不会是个劫道的。
他满脑子的惶恐,说起话来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磕磕巴巴的,倒让原本略有些期待的鸭舌帽小哥,变得兴趣缺缺,耐心耗尽了。
“算了……好无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鸭舌帽小哥扭头跟躲在树荫里,看不清脸的几人交代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陆续从树荫里踱步而出的三人,竟都是熟面孔。
这三位留级都不知道几年,连真实年龄都成迷的常驻校园小混混三人组,花样百出地折腾人,都快把弱鸡这位刚升至初中没几天的小伙伴,硬生生折磨出上学恐慌症。
只是经过了刚才那位无厘头鸭舌帽小哥的打岔,弱鸡一时间还没找到那种惶恐的状态。
看到这三位熟悉套路的老熟人,竟瞬间倍感亲切。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在老熟人面前,弱鸡倒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叹口气了。
弱鸡这边还在斟酌,老熟人却一点都不客套。
“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了,想皮肉上少吃点苦,就把孝敬你爷爷我的钱,交出来吧。
“今天哥几个赶时间,就不跟你叙旧了。”
说话怪声怪气的一名小痞子,不耐烦地拨了拨被发胶打得硬邦邦头帘,抬手指了指弱鸡的校服裤兜,毫无兴致地打算速战速决。
弱鸡却在袖口中,暗暗地攥了攥拳头。
这处人行便道向来人烟稀少,偏偏还背靠着一个小区花园的围栏。
花园中树木和植物都生长茂盛,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乘凉胜地。清晨前来晨练和遛鸟的人,就特别青睐这块树荫,常常把心爱的鸟笼,挂成一长排,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的。
只不过,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上班族还在岗位上忙绿,老人和小孩子还在午睡,这处曾经繁华的天然树荫,倒显得荒凉了。
但劫道的显然很满意这个环境。
弱鸡还在低头不语,而小痞子们却不想在等,纷纷掐灭了手中的细条香烟,把弱鸡逼向了花园栏杆的一个死角,就要上去翻兜翻书包。
弱鸡像是在紧迫的环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接受或反抗。
他毅然地抬起了略显稚嫩的脸庞,两只浅褐色的眼睛,在树荫下的光与影中,闪闪发亮。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已经摸上他口袋的其中一个小痞子,使劲地推了出去。
力气不算大,但胜在行动突然。
被推出去的小痞子明显一愣,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讶,转而变为了恼羞成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本来哥儿几个心情好,不想整你的。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也不用废话了。给我打!使劲打!死不了就成!”
另外两人也被弱鸡初次出现反抗的态度而一愣,听到小头目发话了,也就不再考虑太多,撸起袖子就要好好教训这个竟敢反抗的小鬼。
“啪叽!”
白光一闪,正在挥拳的小痞子来不及看清呈抛物线状,飞向他脸的东西是什么,就惨叫着捂着鼻子倒下了。
另一名小痞子和他的关系向来不错,连忙放开提着弱鸡脖领子的手,蹲下去看他的情况。
指挥着两人挥舞拳头的小头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
不过他向来严谨,也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信那些歪的斜的。
见自己的人突然倒在地上,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人捣乱。
他全凭直觉,顺着那团白色东西的方向,去找或许躲在哪个草丛里,不敢露头,只敢偷偷摸摸偷袭的混蛋。
王明明本想继续投掷第二个冒着袅袅热气的热包子的。
却在一个小痞子惨叫地倒下后,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凶残了。
或许是身为成年人特有的直觉,她在扔完第一个热包子后,马上换了个藏身的草丛,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暴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包子的热气也在不断消耗。隔着塑料袋摸了摸已经变得温温的肉包子,王明明果断地放弃了继续拿它做凶器的想法。
英雄救美从来就不难,毕竟武力值在哪里摆着呢。
但美人救弱鸡呢?
王明明摸了摸自己的小瘦胳膊和小瘦腿,果断地放弃了硬碰硬的救人办法。
所以说,最好的办法还是两个人结伴送他回家啊!
虽然痞子们不见得因为弱鸡身旁多一个姑娘就手下留情一点,但毕竟她还能利用小女生特有的优势,有事没事儿吼两嗓子,虚张声势吓吓人也是极好的!
对了!吼两嗓子!
王明明在草丛中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清了清嗓子,也不暴露自己,就蹲在原地尖声喊了起来。
“救命啊,打劫了,非礼了!快来人啊!”
十多岁少女的嗓子,正是又尖又细,传播范围又广的最好时段。特别是王明明对此还颇有研究。
那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无聊中看的一本科学杂志。
上面介绍说,女人的声音颇具特点,尤其是对待男性。
男性的大脑,在接收一般同性的说话声时,用的是最简单的模式;但接收女性的声音,却是用的接收音乐才会使用的复杂模式。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女性声音的复杂性和声波的可怕性。
间接得出了,为啥很多男人觉得跟女人沟通起来,特别累和费脑子。
比较容易理解的实例,就是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男性顾客想叫服务员,无论用多大的声量,在室内嘈杂,隔着八丈远的情况下,服务员都听不到。
若此时换为一个声音比较高昂刺耳的女性顾客,只要一声呼唤,足以让全店的人听到。
王明明的声音很具有穿透性。
她的一嗓子之下,不仅草丛不远处的三个小痞子和被打劫的弱鸡皆耳膜一震,就连不畏惧炎热和困意,执意在小花园最深处,撑腿练功的老大爷和正在练习舞步的零星几个广场舞大妈们,都被这一嗓子所震撼,分别朝着声音发源地摸索着找了过来。
“卧槽,老大,有人过来了怎么办?”
捂住鼻子的小混混此刻也顾不上被烫得留下一道圆形红印的鼻梁骨了。
他慌忙站起身,探头探脑地就往疑似发出喊声的灌木丛里蹬着眼珠子慌忙寻觅。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跑!”
被称为老大的小痞子啐了一口,狠踩了一脚刚抽没几口,就在慌乱中被扔到地上的香烟,转身就要溜。
王明明眼疾手快地窜出了草丛,一个箭步跨越了公园围栏的一个豁口,抓住了领头小痞子的手腕,就用比刚才的一嗓子还高出几分倍的刺耳女高音,喊道:“救命啊,非礼了,打劫了!快帮忙叫警察叔叔啊!”
第一个闻声赶到现场的,是一位身材健硕的大婶。
她一眼看到三个痞里痞气的半大小伙子,正围着一个背书包的学生和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高另外两个半头的,手腕还被抓在小姑娘的手里,显然刚经历了异常激烈的争夺与反抗。
大婶上前扒拉开挡住视线的两人,张开胳膊就把王明明拢在了怀里,护崽的姿态让王明明瞬间想起了鸡窝里的老母鸡和小鸡仔。
大婶冲动归冲动,行为倒是很理智。
她眼神滴溜溜地在明显慌了神的三个小痞子身上转,全身的肉绷得死紧,神经也格外严肃紧张,像是时刻防备着这三个半大的小伙子仗着人多势众,浑起来不管不顾地下死手。
她身体上随时保持着警惕,嘴上也没闲着。她用底气十足,浑厚的女中音,嘶声力竭地吼道:“老李、小王、淑英!我在这边,在这边!小心点,他们人多!”
爆发力十足的声音,顿时惊醒了进退两难的三名年轻人。
小混混头目回过了神,首先行动起来。他仗着自己的身高和力气,三两下就从王明明紧攥的手腕中挣脱出去。
与闻声赶来的两位大爷和一位大妈打了个照面,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脂肪厚度明显差了另外两位一大截的,穿着白色跨栏背心的瘦老头当做突破口。
硬是撞着了肩膀突破了重围,旋风般地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另外两位反应迟了一步,等他们想追着老大的鞋跟一起跑出重围的时候,已经晚了半拍。
闻声而来的各色人群越聚越多,把小小的树荫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等接警而来的片警慌慌张张赶来的时候,这片区域,已经被越围越多的群众,堵得半个路面都过不了车和行人了。
好多歹说劝退了一大半凑热闹的无关群众,片警小张,终于呼出了一口热气,才抽空用湿漉漉的手背,抹了一把流到脖颈子里,弄得他怪痒痒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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