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弱鸡的变化并不显著,只是头帘短了许多。
一直遮挡在厚重头发之下,浅棕色的漂亮眼睛,终于重见天日,连带着他那有些阴郁的脸庞,都显得有活力了许多。
他习惯性弓着的后背,终于直了许多,比起每次上课时,虾米似的缩在前面同学的后背下,总算有了几分男孩子坦坦荡荡的气魄。
就是不知道,那些不知轻重的校园泼皮们,是否还会暗地里找他的麻烦?
王明明心里想着事,眼珠却忘了错开。她习惯走神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固定地点。
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她直愣愣地盯着弱鸡白嫩青涩的侧脸。
视线虽不算上火辣,却让脸皮薄的弱鸡忍不住先红了脸。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老半天,肺都要干咳出来了,王明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么盯着别人的脸想事儿,确实不太礼貌。
她略带笑意地收回来视线,也把思绪收回,专心听讲。
高一学生的学业压力不大,尤其是在已经完成期末考试后的课堂,整个班级都散发着即将放假的味道。
授课教师也万分期待假期的来临,对于学生们的懈怠,并无怨言。
在一片昏昏欲睡的氛围下,久违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授课老师匆匆收拾了教案,叮嘱学生们放假了也不要懈怠,好好预习下学期的课程。
可能是昏昏欲睡的人太多,导致下课后的两分钟内,并无人离开座位。
直到一个着急上厕所的同学,大声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座位与后面的桌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后,整个教室才表现出了下课后的嘈杂与活力。
熟识的女生小团体,凑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各种校园八卦;男生们则三两成群,或讨论中午操场打球的阵容,或低声嘀咕着,午休或放学,怎么逃脱老师和家长的视线,去网吧打游戏……
王明明掏出水壶灌了几口水后,很随性地用袖口抹了抹嘴角。
她想去洗手间,但现在明显是一层女厕所的使用高峰期。她并不热衷参与女生们的卫生间密谈,即使那里是最容易获得校园一手信息的渠道。
她算好了时间,打算在上课铃声再次响起的两分钟前,再去。
那时基本上不用等待,也不用为如何与不认识的女生聊天而烦恼。
发呆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王明明看了看挂在黑板之上的纯白色表盘的时钟,距离下一节课的开始刚好还有一分半。
她悠然地起身,目不斜视地穿过教室。从教室的最后排,一眼向前望去,错落有致的桌椅分布,宛若层层叠叠的紧凑山峰。
她有些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为自己属于年轻身体和大脑的无穷想象力,而叹息不已。
女卫生间的人群果然已经散去。
王明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推开一扇显示无人的门,打算快速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
卫生间很安静,过了一会儿,隔壁间却传来了声音不大不小的交谈声。
对话在王明明听来,像是一个人在自然自语。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旁边隔断的女生,应该是在讲电话。
这个时代就有移动电话的小孩……应该非富即贵吧……
王明明无厘头地冒出了这样的思绪。但她还来不及深思,就被隔壁女孩的对话吸引了。
“最近无聊死了,反正也快放假了,要不要出去玩玩。
“我出钱?最近都没钱了,我爸看我成绩下滑了,也不问原因,直接扣了下个月的零花。
“我不管,每次都我出,这次你出。”
王明明听着听着就有点尴尬。
她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习惯,想趁着旁边的人尚未发现,赶紧悄悄出去就好。
再加上,算算时间,马上就要上课了。
像是为了呼应她的担忧,刺耳的上课铃声突然想起,把还在讲电话的女孩和正打算起身出去的王明明都吓了一跳。
“卧槽,吓我一跳,刚才打铃了没听清。
“你说你也没钱?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你来钱的方法不是向来简单粗暴高效么,哈哈哈……比如那个九班的肥羊……我忘了叫什么名了……对对,弱鸡?行吧,你们的事儿我不管。
“那就老地方,你定好了包间通知我。”
旁边的女孩爽朗地笑着,声音清脆好听宛若银铃。就是对话的内容和说话的措辞,略显粗糙,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说出的话。
那姑娘电话挂的快,人也出来的快。
王明明一个愣神,正打算消化一下刚才听到的巨大信息量时,她就已经按了冲水先一步出来了。
此时再出去,就会不得不打一个照面。虽然偷听纯熟偶然,但见面了总会心里膈应。
王明明斟酌半天,决定还是等那姑娘出去后再说。
她的动作不算快,但在洗手池磨蹭了半天后,也终于在王明明腿都蹲酸了之前,推门出去了。
王明明想安静地思考下刚才得到的消息,却觉得可能时间和场地,都不太适合。
于是活动了下酸麻的小腿,不多会儿也出去了。
上课铃已经响了超过15分钟。
现在要是进去,或多或少都要受人瞩目。
王明明想着反正也快放假了,老师们的课堂也多少都注了水,少听一节不碍事,顶多晚上复习的时候,多放点精力在这一门上就好。
她打定了主意翘课,却一时没拿定主意,翘了课去哪儿。
操场又晒人又多,不适合休息;主楼银杏树林那边,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少,但是教职员工多,容易被老师抓包。
犹豫了一圈,能去的地方大概也只剩下新教学楼顶层的“放风区”了。
之所以被称为“放风区”,其实原因特直白。
这个约有一个常规教室一半大小的天台,位于两座楼的交接点楼顶。
高度适中,大约仅有三层楼的高度,周围布满防止坠楼的铁围栏。站在这个区域,可以俯瞰整个操场,以及可大概看到操场尽头的旧教学楼。
这个位置的最大优点是视野不错,尤其是处于两座楼的交接点,前后都没有高的建筑物,导致风很大。
尤其适合高年级的烟鬼们,偷偷摸摸来抽烟。
这也是王明明不优先考虑来这里偷懒的最大原因。
她讨厌香烟的味道,更讨厌堆积在洁白天台栅栏角落的那一小坨脏兮兮,宛若遗体堆的烟蒂。
那会让她想起,那个无论她怎么仔细清洗,小心擦干,都会在下一刻装满烟蒂和浑浊茶水,撒发着一种语言无法表达的,味道恶心至极的玻璃烟灰缸。
萧明辉的烟瘾很大,大到香烟的味道早已渗透他的骨髓和血液,从皮肤的毛孔上渗透而出,成为他身上、衣服上、被子上,任何其他味道都无法遮盖的标志。
王明明一直觉得,点燃后香烟的味道是苦的、呛的、臭的。
她无法理解,味道这么难闻的东西,为什么要叫香烟。
或许是自己的嗅觉异于常人?
又或许只是因为厌恶了一个人,就会厌恶与他相关的一切?
她浑浑噩噩地顺着楼梯,爬上了天台。
穿过昏暗的走廊,就是阳光充沛到几乎刺眼的天台“放风区”。
一光一影,一暗一亮的视觉冲击,让王明明不仅思绪混乱,连眼睛都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看不清其他,眼前仅余一片白茫茫。
她忍不住闭上双眼,脚步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恰巧脚后跟撞到了最后一节台阶。她的身体顷刻失去了平衡,脑中和视线一片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意料中屁股和后背与台阶撞击的疼痛感并未到来,她感到自己的背抵靠在了一个不冰凉的墙壁之上。
被迫充当王明明缓冲墙壁的物体显然并不结实。
他先是胸口被剧烈撞击得差点仰天长喷一口老血。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撞击连带着的后挫力,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好在他脚上的鞋子是运动鞋,不至于在滑腻的瓷砖台阶上跟撞击他胸口的东西一起咕噜噜地滚下去。
“哎,弱鸡?”
惊魂未定中,王明明略带惊讶的声音,伴随着天台上呜呜的风声,不太清晰地传入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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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