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皇上亲手挑选的布料,亲手画的样式,亲自下的旨意。”禹云英道,然后看着栗轻瑶,“不仅如此,听闻司饰局也接到了旨意,要给熙贵妃娘娘打造一整套的首饰,也是皇上亲手画的样子。不仅如此,就连司设局那边都忙活起来,就因为熙贵妃娘娘说床帐太厚重了,颜色暗沉,司设局正在连夜绣制合熙贵妃心意的床帐。听闻是百子千孙瓜瓞绵绵的图样,也是皇上亲口吩咐下去的,颜色都是皇上亲自挑的。”
一国之君,朝务何等繁忙。可是皇上却愿意抽出时间来,为熙贵妃一笔一笔描画衣裳首饰的图样,费心替她挑选床帐的颜色,别说一国之君,就是寻常人家的丈夫,又有谁会这样做的。
至少,她从未见过她爹爹这样做过。
“禹姐姐……”栗轻瑶的脸色白的吓人,“熙贵妃娘娘……”
禹云英半垂下头,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什么来?”栗轻瑶不明白。
禹云英对上栗轻瑶不用太明白的目光,忽然之间什么都不想说了。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皇上这是把熙贵妃捧在手心里了。
这样的感情,让她真是好生羡慕。
熙贵妃真有那么好,就能让皇上这般待她。
想起家里为父亲生育子女的妾室不少,会狐媚功夫的也不少,但是也没见哪一个能让父亲这般对待的。
所以说,是皇上太重情,还是熙贵妃太有手腕了?
看着禹云英不说话,栗轻瑶轻轻晃晃她的袖子,“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要我说,那熙贵妃也不是生的天下无双的容貌,怎么就能让皇上这么倾心与她,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狐媚功夫?我曾经听人说,有些女子是……”
“快住嘴!”禹云英吓得脸都白了,“你混说什么,不要命了啊?”
“我就是在你这里说说,别人那里我是一个字也没说的。”栗轻瑶被禹云英的口气给惊了一下,心口砰砰直跳。
“你不想要命的话,尽管胡说。这样的话,从哪里听来的。”禹云英真是头疼极了。
“是……跟咱们一起进宫的一个秀女说的。她说南边好些女子只有就会习一些伺候男人的手段,借此用来笼络男人的心,那熙贵妃不就是出身南边吗,指不定就会呢,我也是实话实说。”栗轻瑶委屈的开口。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更不要说无法证实这样的事情。而且你现在位份低微,要是这些话传到熙贵妃的耳朵里去,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
“谁让她这么霸道,凭什么霸着六尚局的人,衣裳首饰帐子,别人都要等着,谁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偏偏颐和轩的什么物件都是最要紧的。”
听着栗轻瑶的抱怨,禹云英既头疼又心怒,这后宫里除了颐和轩之外,谁不抱怨?
可是凭什么熙贵妃敢这样做?还不是有皇上宠着,纵着。
“你别犯傻,你不想想,咱们的衣裳要等。上头熙贵妃下面的诸位娘娘们就不等了?你见贤妃娘娘、淑妃娘娘,李妃娘娘她们谁开口抱怨了?谁敢跟颐和轩做对了?这股风起的怪,你怎么就不想想,是不是别人鼓着你的气劲,就盼着你闹将起来呢?到时候真的闹起来,最后受责罚的是谁?”
“我……”
“做事情多用用脑子,别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咱们都是新进宫的,根基一点都不稳。尤其是你的姿容是新晋秀女中最出色的,难保别人就没有一箭双雕的意思,你何苦替别人做那出头鸟。”禹云英也只能言尽于此了,纵然两家交好,但是栗轻瑶实在是太没脑子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得被她拖累死了。
栗轻瑶此时那一颗暴怒的心慢慢的冷静下来,“都是那鲍静害我,这些话都是她跟我说的。”
“鲍静?”禹云英轻轻蹙眉,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就是当初留选的时候,跟咱们站在一起分宫殿的那个,长得还挺清秀的。”
禹云英脑子里有了些印象,看着栗轻瑶说道:“你以后离她远一点,这样的话她怎么不说给别人听?既然心里这么不平,怎么不自己去求个公道?到你这里点火生非,无非是看你是个暴脾气,想要拱着你闹事儿。”
“我知道了,再让我见到她,必然不会轻饶她!”栗轻瑶怒道。
“你又傻了,你凭什么饶不了人家?人家不过是随口说的几句话,无根无据的,别人谁会相信你的话?到时候凭着那鲍静的三寸不烂之舌,以你的本事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那……那就这样放过她不成?”
“你急什么,她在你这里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必然还会去怂恿别人。只管静静的等着,端午之前,必然会出事儿。也好,有这么出头的,正好能试一试深浅。”禹云英缓口气说道,不怕傻大胆,就怕没有傻大胆。
有人肯出手,这才是最好不过的。
想到这里,禹云英看着栗轻瑶,轻声叮嘱道:“要是那鲍静再来找你,你也别把自己的想法都表露在脸上,尽量的试一试她的深浅,看看她除了找你还找了什么人,总能看出端倪的。”
“禹姐姐,你想做什么?”栗轻瑶道。
“咱们能做什么,不过是守本分而已。不过别人做什么,咱们看着也就好。”
栗轻瑶不太明白。
看着栗轻瑶迷茫的神色,禹云英没有再解释,只是心里暗暗想到,最近不太平,端午宴的消息一出来,人人都想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真的就这么容易吗?
皇上偏偏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为熙贵妃娘娘,做衣裳,做首饰,做帐子,就真的是巧合吗?
还有熙贵妃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扎人眼,遭人恨,就不知道收敛点吗?
她前些日子隐隐听闻大皇子身边好像出了点事儿,具体的消息打探不到,但是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
禹云英沉思下来,敢在大皇子身边动手脚的也就那么几个,所以熙贵妃是想借着端午宴杀鸡儆猴示威众人,还是有心试探,抓出幕后真凶呢?
不管是哪一样,这都是她眼前这个位份无法参与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巨浪中努力地保全自己。
偏偏栗轻瑶这个没脑子的,还跟着别人起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要不是两人一进宫就是绑在一起的,她真是不愿意一直这么提醒她。也不知道哪一天,指不定就被他拖累了。
“禹姐姐,我忽然想起来,那鲍静好像是跟乔宛还有些来往的。不过那天被我碰到,她说只是偶尔路过,现在想想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说该不会是乔宛在背后阴我吧?”栗轻瑶睁大眼睛说道。
“乔宛?”禹云英蹙眉,“你确定看准了?”
“没错,只是那时候鲍静巧舌如簧,她三言两语解释过去我也没起疑心,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可疑。”栗轻瑶怒了,她跟乔宛可是进了宫就结了怨的。
禹云英闻言面带沉思,好一会才说道:“这可真是有些意思了,好些事情肯定都不是你我看到的那么简单,所以你莫要冲动行事。”
栗轻瑶虽然冲动却也不傻,性子不好但是还能忍耐,听了禹云英的话就点点头,“我晓得,禹姐姐放心。”
窗外的阳光渐渐地炽热起来,热气从地面升腾起来,让人的心也跟着有些心烦意躁。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六尚局的事情给了她们很大的阴影。如果说当初进宫的时候,还有踌躇满志,信心当头,可是现在谁也不敢说,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希望。
茶水渐渐地凉了,栗轻瑶站起身来,转身看着禹云英,“禹姐姐我不想认命,我不想就这么在这宫里孤独终老。”
“谁又愿意认命呢?”禹云英轻声叹道,“若是认命的话,太后娘娘怎么还会让乔家女进宫?之前的那位,跟皇上可是有青梅之宜,下场又如何?不过是人的执念罢了。”
“就算是执念又如何?”栗轻瑶看着外头一地阳光,“日子总会慢慢的好的,但是你不去争取,就永远不会有人送到你面前来。禹姐姐,我不是你,我没有办法绝望的活下去。”
栗轻瑶走了,禹云英这次没有唤住她。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同样的,如果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你是如何也劝不住她的。
“小主。”宫女桃心打起帘子放缓脚步走了进来,看着鲍静屈膝行礼。
清秀的面庞上,鲍静静静的坐在临窗的大榻上,托腮望着窗外的花草,眼睛幽幽一闪。
都说宫里地方大,说是宫里嫔妃稀缺,可是这一座宫殿里住了她们四个人,主殿住的是不是别人,正是李小仪。
说起这个李小仪,这后宫只怕也是无人不知,她是上一届的秀女,但是从没有受过宠幸。这次皇上大封后宫,才封了个小仪的位份。
跟这样的人住在一起,寻常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不敢表露出丝毫新进宫的喜气。
正殿的主子都没受宠,你欢喜给谁看啊?
这不是成心给别人添堵吗?
因此他们住到这里的秀女真是苦不堪言,巴不得能搬出去才好。
她住的地方不过是一个配殿,小小的一间屋子,还不如他在家里住的地方宽敞,每日就在这磨盘大地界上,真是要把人给逼疯了。
听说熙贵妃的颐和轩,扩建之后,只是西园给大皇子准备的玩耍的地方,就赶得上别人一殿的地盘大了。想想真是令人羡慕,她也曾假装无意去御花园玩,拐了个弯远远地看了一眼颐和轩。
那里可比他们家都要大,更不是自己住的小小的配殿能比的。
选秀当初雄心万丈,如今真的进了宫,却跟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当初教养嬷嬷就曾细细的指导过她,进了宫千万不可有好奇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要听别人说,不要看别人做。
想起住在颐和轩里的熙贵妃,鲍静的神色慢慢的沉了下来。教养嬷嬷说过,进宫之后切莫出风头,切莫主动争宠,要静下心来盯着、看着。
新人进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兴许皇上也会看着你们。若是因为争风吃醋,面色狰狞失了气度,皇上是不会喜欢善妒的女子的。
这些话她都记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熙贵妃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就算是得宠,还能有多久?
皇上就真的不会厌烦?
熙贵妃不过是皇上势微的时候,恰好在他身边而已。
所以比别人更先进了皇上的眼,可是这样的宠,又能有几分,又能有多久?
那宫女桃心看着小主又在发呆,心里怯怯的,但是还是走上前,低声说道:“小主,还未入夏,屋子里还是有些凉气,不如您出去走走,外头阳光盛,御花园里花开得正好,赏赏景也是好的。”
鲍静被打断了思绪,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伺候的宫女,浅浅一笑,面色柔和的说道:“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在屋子里坐着。”
桃心泡了茶来,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
鲍静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心的说道:“听说最近大家都有些怨气,你可是听说了些什么在外头?”
桃心年纪还小,也没什么心机,听着主子问,就低声说道:“是听说了些,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不管什么事情,最后倒霉的总是旁人。”
“哦?这话怎么说的?”鲍静让桃心在锦杌上坐下,把自己的份例,一碟子蜜饯推过去给她吃。柔柔和和的笑意,让人提不起丁点的防备。
“奴婢以前都是在明秀宫那边当差,对这边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奴婢进宫这几年来,宫里出了好几次的事情,多少人都倒了,可是大家一心算计的熙贵妃娘娘,从来都是安稳如山的。别看这次外头吵吵的厉害,又有什么用?”桃心捏了一块蜜饯吃了,嘴里甜甜的,这话也多了起来。
鲍静眉眼一沉,再抬起眼来,又是那一幅柔和的笑容,“熙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无碍的。”
“可不是嘛,后宫里的人都说熙贵妃娘娘命里带贵呢。当初熙贵妃娘娘进宫的时候,也曾被贬至漪澜轩那种偏僻的宫殿去。可是老天爷就是开了眼,一场大雨就把皇上送到漪澜轩避雨去了,在那里就见到了熙贵妃娘娘。从那以后,熙贵妃娘娘娘从末等更衣,一直到了今天的贵妃之位。”
鲍静一愣,漪澜轩那日她还曾见过,确实比较偏僻。不过现在保养的比较好,就算是无人居住,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从末等更衣一路爬到了贵妃之位,这中间不知道多少人倒了下去,但是笑到最后的确实熙贵妃。
鲍静打死也不相信,熙贵妃是没有手段的人,只是她的手段没有被皇上发现罢了。
若是她能揭穿熙贵妃的假面孔就好了……
姒锦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想要揭穿她的假面孔,今日正陪着昱琞在西苑玩滑滑梯。
豪华版的滑梯舒服惬意,连她都能上去滑一滑,母子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萧祁下朝回来之后,没找到人,听说他们母子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昱泽被奶娘抱着在那边的小滑梯那边玩的正开心,这边就看到姒锦跟昱琞跟老鼠似的,在里头钻来钻去的,转着圈的就滑下来了。
姒锦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萧祁的身影了,对着他招招手,大喊着滑了下来。
萧祁走过来,看着她满脸的汗,笑着说道:“玩了多久了?”说着就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汗,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得。
“才半个时辰。”姒锦笑眯眯的说道,“你也来啊,咱们一家人一起。”
萧祁挑挑眉。
管长安一看,连忙带着人退到门口去守着。
等到了门口一回头,就看着熙贵妃娘娘拽着皇上进了滑梯。
得,连滑梯这种东西,都能让皇上玩了,熙贵妃您牛!
昱琞被他父皇追着跑的哇哇直叫,姒锦在一旁看着笑的直不起腰来。最后累了,索性去昱泽那边看着小的。
就看到他挪动着小身子板,一点一点的,从上面蹭了下来。
这也是个小机灵。
一直玩到了中午,萧祁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姒锦灰头土脸的跟在他身边,一家人这才回去洗漱了。
等到姒锦换了衣裳出来,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外头萧祁也带着俩儿子收拾好了。
传了午膳一家人一起用了饭,萧祁就让昱琞带着昱泽午睡去了。
自己则牵着姒锦的手,低头看着她,“今日可玩的开心了?”
“我天天都开心呢。”
萧祁瞬间眉开眼笑,这话听着舒心,就是要她开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