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噩梦永别
“我也觉得这不是真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蒙蔽了她的神经,在一片苍茫的黑暗中,寻寻觅觅,却找不到可以见到光的出口,紧绷着呼吸,抗拒着这所谓的现实。
纵然萧牧远不是她生命里相属的那个人,可是,在过去十三年的岁月里,他仍旧是无可替代。
在那些往昔里,他淡淡笑着,为她撑开头顶一片明媚的天空,岁月安度,此生不覆。浅淡细致的眉眼牢牢刻在生命里,那些连绵成潮水般的记忆,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一帧一帧固定成了肃穆的黑白默片。
无法停息的哭泣声,沉重冗长,仿佛一场不能醒来的梦魇。
海棠和素心一起到了萧牧远生前所住的房子里整理遗物,书柜上摆满了他的设计作品,而无数的奖杯和证书被堆在角落的箱子里,低调不张扬。
台面上,有他一张照片,是他和设计圈里的良师益友们合照的,是在瑞士滑雪时拍的,他淡淡笑着,笑容静挂在嘴角,很自然,精致的五官上全部是温柔的弧度,细细碎碎的雪花一片连着一片飘落在他的头上,透明的光线浅浅地照过来,在地上拉出了斜斜的影子,轻轻的,淡淡的,宁静中仿佛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薄荷草的味道在空气里溢散出来,整个世界都因他而变成清澈透明。
她们忽然感到一阵沉重的沧桑湮没了心头,不可言喻的酸楚感膨胀了整个心房,冰凉的地面,洒落无数眼泪,然后渗入那坚硬的缝隙里,在地表消失,在整个世界消失。
她们在他床头发现一本随意摊开的书,里面有一句话被铅笔圈了起来——生活是一场剧。问悲,问喜,只能问心。
拾起他用过的铅笔,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皮肤微热的余温。
逝去的流年里留下了斑驳的影子,每一圈年轮都有他留下的痕迹,彼时光影,他的眼,他的笑,他的温柔……
墙上的万年历,不知怎么的,失灵了,时间停滞,记忆永恒……
五日后,本该是席海棠带着两个孩子去丹麦的日子。行李堆在房间的角落,机票上已经微微蒙上了灰尘。空气中尘埃灌入鼻翼,酸酸的,涩涩的。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前行,在一段长长的滑行后终于拔地而起,冲上了那片高远的天空,空气里响起巨大的轰鸣,与她心底层层坍塌的声音合二为一。
偌大的飞机在云之彼岸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淡淡的点,天边一条白色逶迤的絮带也渐渐退散,最后渺渺无痕,整片天空像是被染上了迟暮的色彩。
席海棠看着天空看到失神,手握着手机,眼睛酸胀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端,顾惜爵也是静默不语,他一直默默陪着她,如果可以,他最想做的,就是立即飞到她身边,站在她身后,将双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眶上,为她拭去眼泪。
她很疲惫,也很愧对,幽幽对他说,“今天是学长的葬礼,所以我把机票退了……对不起……”
沙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像是一点一点刺进心脏的芒刺,他看不到她的眼泪,却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不可遏止的疼痛。
“没关系。”顾惜爵淡淡地说着,转身瞭望繁华的街道,钟楼前走过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笑容里充满了幸福的光晕,好羡慕。
我会继续等你……
这一句,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忽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汹涌而动,要命似的疼……
威尔医生说,也许是他上次贸然去了拉普兰的关系,头部的血块因受到外界突如其来的气压与温度的骤变而变化……
七天前,他加倍吃了药,两倍。
三天前,他又加了剂量,三倍。
今早,他用到了极限,五倍。
他想,他应该可以等到她来吧……
他按住几欲爆裂开来的头,依稀还能看见指缝间拼凑不全的世界,她的容颜模糊地闪烁其间……
“啊啊啊……”儿童房里忽然传来尖叫的声音,小晨和允痕在噩梦里惊醒,两张小脸上写满了仓惶,额上大汗如雨。
听闻孩子们的哭喊声,席海棠连忙跑进了儿童房,“小晨,允痕,你们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两个孩子呆滞地点了点头,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眼神久久不能恢复正常。
“宝贝们,别怕,别怕,妈咪在这儿……”席海棠伸出手将睡在上铺的允痕扶了下来,然后坐在小晨的下铺床边,将两个孩子紧紧拥在怀里。
这一刻,席海棠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两个孩子所受到的惊吓有多厉害,他们不只是脸上带汗,就连身上的睡衣都湿透了。
她拿过床头的纸巾,帮他们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的东西从脸上擦掉,然后柔声问着,“小晨,允痕,你们梦到什么了,跟妈咪说说……”
两个孩子微微一愣,依然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有点不敢说,生怕一说出来,噩梦就会变成现实。可是不说的话,心里会更难过。
犹豫了好一会儿,小晨和允痕才怯怯地开了口,“妈咪……我们梦到爹地了,他在跟我们挥手说再见,我们去追他,可是怎么追都追不上,我们在后面大喊着叫他不要走,可是爹地就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听了孩子们的噩梦,席海棠心底也是凉成一片,刚刚她也睡得很不安,参加完葬礼后,她根本无心睡眠,只是静静躺着,不知不觉间却好像是做了噩梦似的,可是她的梦没有孩子们的这么具体,她只是恍惚间看见顾惜爵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挺直的背影在夕光中模糊了清晰的轮廓,身体一点一点倒下去,她想伸手拉住他,可是却来不及,他对她笑,笑得很飘渺,侵占了每一个空虚的罅隙。
小晨和允痕虽然都紧紧依偎在席海棠的怀里,可依然还是很忐忑似的,心头的阴霾让他们小小的身子依然忍不住轻颤,仰起头,清亮亮的眸子里水光弥漫,“妈咪,我们好怕,我们给爹地打电话好不好,我们想跟他说话。”
“好,妈咪这就去拿电话。”席海棠欲起身,可两个孩子紧紧地不松手,好像很害怕她放他们独自离开似的。
席海棠的心顿时紧紧疼了一番,拉起两个孩子的手,“来,你们跟妈咪一起来。”
“嗯!”
刚刚走出儿童房,他们瞥见顾惜朝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神色不好,面上略带些悲凉地想去阳台抽烟。
席海棠猛地一颤,想起顾惜爵曾经对她说过的,他说他和顾惜朝虽然不是双胞胎,可是他们两个从小就视彼此是最强劲的对手,他们之间就像是有着神秘的感应,总是会有某些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