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呆了一呆,微微转过头,望着季宵寒,哑声道:“也许吧……可是,我还是觉得,太惨了……那地方,根本不是人该待的,要不是担心哥哥,不敢贸然,我绝对不会转身就走的……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
云翳突然消失,消失之前,又说出那样一番话,她确实担心,万一打乱了云翳的什么步骤,又或者,郎安真的有问题,或者还有第二批人藏匿于此,别的她都不在意,但云翳千万不能有事啊。
季宵寒压低了声音,斩钉截铁的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云烟一脚抬起,踏上那尸骨就要追上去,要不是他拦得及时,云烟这会儿指不定还在那村子里发疯。
可是没有用的。
云翳明显是在忌惮什么,而且,大晚上的,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也看不清楚,最好的办法就只有等。
可这样的等待,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云烟瞳孔缓缓收缩,良久,她嗫嚅道:“你信我?”
季宵寒道:“是的,我一直相信你。”
云烟的呼吸微微一滞,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却激烈得她眼眶都红了,她手指一下收拢,又徒劳的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她手指蜷缩起来,暗暗抠着手心,道:“……你真的相信我?”
季宵寒微笑道:“真的,不论你问多少遍,我都是这个回答,阿烟,不要怀疑你自己,更不要怀疑我,我说过,我永远在身后。”
我永远在你身后,你只管往前走,万事有我。
云烟深深埋下头去,双手缓缓的,却是坚定的伸过去,抱住了季宵寒,把头深深埋进了季宵寒怀里,她不记得是多久没有这样主动去拥抱一个人,也不记得,她等这样一句话等了多久。
如果,到最后被证实也只不过是飞蛾扑火的话……她也愿意的。
下一刻,一双大手回抱过来,反客为主,将她紧紧的搂进怀中,季宵寒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哑声道:“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睡吧,阿烟。”
云烟满脑子疑惑,本来以为自己根本睡不着,但此时此刻,她心境却逐渐平和了下来,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也逐渐沉淀了下来,好像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她就觉得万事大吉,觉得非常可靠,再麻烦的事情,也总可以解决的。
这么想着,她竟渐渐的靠在季宵寒怀里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季宵寒已经不在了。
她懵懂的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花渡和傅尘机等人都已经起来,那些小辈们个个精神抖擞,已经在那边忙碌的准备早饭等等了。
季宵寒换了一身黑色冲锋衣,正站在悬崖边,望着皑皑白雾,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季节,山上雾大且浓,经常半天都不消散,从这山上望下去,自有一番风景,但这么好的风景,却是无人欣赏。
云烟走过去,站在季宵寒身边,季宵寒微微侧首,道:“醒了?怎么不多穿一点?山里冷。”
话音落下,他就脱下了身上冲锋衣,披在云烟肩上,那边要过来找季宵寒的傅尘机,脚底一滑,低骂了一声“卧·槽”,转身就狂奔跑了。
云烟望向那皑皑白雾,天边有几缕金光穿过云层,但太阳却迟迟没有出现,她望了一会儿,低下头,非常克制的道:“等下我过去给他们换药,之后我们就下山。”
她一刻都不想多等。
但这里她不能不管,经历过了一夜的煎熬,她已经镇定了许多,也明白,那一帮小辈都在看着她,她不能乱。
季宵寒道:“嗯,要带他们一起下山吗?”
云烟摇了摇头,道:“不了,他们还小,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一些。”
昨夜虽然只窥见了冰山一角,但只是那冰山一角,就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还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惨状,这些孩子虽然比她想象中都要勇敢,但还是太小了。
况且,那里面尸骨横陈,老鼠肆无忌惮,根本不怕活人,万一感染上了鼠疫,又或者引发瘟疫,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人是她带来的,她必须一个不少的原封不动的都带回去。
“……烟姐,我们……不小了,其实,昨晚我们几个就已经商量过了,不论山下有什么,我们都要跟着你们一起下山去,我们能够承受得起,也能够承受得住,请烟姐相信我们!”
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一转身,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成一排的云不归等人。
这几个少年,依旧是一身素蓝的云家校服,个个胸前都端正的别着暗金色的领扣,真当得上那句意气风华少年郎。
刚才那一句,是云不归说的,云景等人附和,连一向都胆小怕事的云辞,都是一脸坚毅之色,没有丝毫退缩,却步的意思。
云烟的目光,从几名年轻小辈身上一一扫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如果再拒绝,就有点不太好了,她自己心里也知道,但底下的东西,她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轻易承受,这些小辈呢?
他们见过的场面,哪怕是打架,也是明刀明枪,明着来的,没有过多的阴谋诡计,也没有过多的生死考量,他们眼睛里有光,更是心怀坦荡,云烟不愿意让他们明亮的眼睛和人生里,轻易就蒙上岁月的尘土。
云景道:“烟姐,我们真的可以,不要再把我们当小孩子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规束自己的,况且,见死不救这种事,我们是做不出来的。”
其他几个人跟着应和,连云愿都是脸红耳赤的跟着叫嚷起来,几个小辈,一定要坚持跟着下山。
他们不知道山下有什么,仅凭着少年的一腔热血,一腔孤勇,以为世间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有他们踏不平的路,虽然笨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愚蠢。
但很,非常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