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芸却不发作他,也不理他,就任由他那么跪着。只怒声道:“采苹,去把那个叫屠果的狂徒给我叫过来!”
院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姑姑我在!”
太子从昨儿个就觉着要不好,从听说姑姑往苮清的院子里走,就知道糟了。果然,姑姑正让他给气着了。
太子在百里芸面前从来不顾忌脸面为何物,一进来看见百里芸怒容满面,吓得哐当就跪下了:“姑姑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生气!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儿呢,若是为果儿气出个好歹,果儿百死莫赎!”
一边又急着说采蘩:“还不快去搬个椅子来让姑姑坐着!”
苮清从头到尾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只抬眼看了两回长公主的脸色,显然也怕她因此气出个好歹来。
至于太子这种……她现在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采蘩快速地从屋里搬了个椅子出来,百里芸坐下,又逼着自己顺了两口气,才怒视着太子道:“还等着我问不成?说!”
太子默然片刻道:“此事是我错了……”
太子已经酝酿了一整天,此时开口,是从选妃开始说起。
初平帝曾经跟百里芸叹息过,说太子至今没能成功选妃,其实也不怨太子自己。要怪,就怪太子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实在是不容他轻易地信任一个人。
偏偏,太子姿容俊秀非凡、又地位崇高、气场强大。凡是他见过的那些闺秀,要么看他一眼就紧张羞涩,气度不够。要么就淡定大方的吧,太子又会觉得对方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已经做了无数的准备、甚至经过了严苛的训练——专门为“对付”他而来的。
对这种有备而来的女人,太子怎么可能给她们机会近身?
为什么石公公伤势比太子还重,却得跟着太子一路奔波到岭南?因为太子是连沐浴时都不轻易露后背给人的人。除了特定的那几个人,没人服侍得了他。
他容忍不了不信任的人靠近自己。他会浑身紧绷,想杀人。
太子知道自己的情况。也知道这是一种心病。可他克服不了。实际上,他已经觉得天下女子也就那般了。左右都是挑不出让他满意的人,那就干脆把选妃这件事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让姑姑替他选一个就好。
太子低头道:“那天初见苮清,我知道姑姑话中之意是姑姑看得上她,但她跟我不合适。但毕竟是姑姑能看得上眼的,我也就打量了那么一眼。见她长相倒颇为顺眼,气质也觉合口,不觉就留了点印象。”
苮清在一旁瞪眼!什么叫长相顺眼、气质合口?堂堂太子,真是……无耻!
太子老实交代,从自己想过的到做过的,半点遮掩都不敢有。这是他小时候被百里芸打出来的条件反射。若是苮清有经验,便该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是回避。可惜,她没经验。
只听太子道:“晚上本都要睡了,解衣时也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女子是姑姑看得上的,我便想要了……姑姑,我一贯很老实的。小时候姑姑曾教导过我,好男儿不当辜负妻子,不该除了妻子以外还有旁的女人,我都记得的。什么教导人事的宫女,我都不曾要过。可难得见到一个看着很顺口的女人,我不知怎么就想试探试探。”
太子如一个孩子般蔫吧地低着头:“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让石公公把她召来了。之后见她又说破了我的心疾,期间态度却无半点厌恶和攀附,甚是平和。我……我一个没忍住,就把她按在榻上亲了……姑姑,我知错了!”
苮清眼睛开始瞪直,脸红如滴血!这等事,他竟然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儿说了出来!
百里芸的脑子也是嗡嗡地直响。
这些年来,太子的才干征服了整个大周。她还以为他各方面都日渐成熟了!岂料今日才发现,他依旧是当年那个被外头的人心给吓怕了的孩子!
不敢随便挑一个人睡在自己枕边,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敢信。一个身体早已成熟的大男人,却只敢小心地窥伺着四周。
终于,他最信任的姑姑告诉他:“这个女人可信,但与你不合适”的时候,他忍不住试探。更何况,这个女人他看着还很顺眼、很合口。
然而,他的欲望依旧是带着压抑和扭曲的。想要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攫取、是控制、是直接占有不让它跑掉……
百里芸深深地吐了口气,缓缓道:“也就是说,你看上苮清了?想娶她做太子妃?”